058

A+A-

    陆展鸿跑得大汗淋漓,他早已脱下长衫,里面是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背心,他眼看情势危急,当即就拔枪相助,死了好几个杀手,为元渊竹筠解困。

    再看受惊的马儿狂速飞奔,车□辘也快掉了,车厢摇晃的厉害。陆展鸿飞奔过去,大声喊道:“纪姐,稳住缰绳!”

    纪竹筠拚命勒住缰绳,马儿前蹄跃起,狂嘶一声,因为停止的太过突然,车厢跟着栽了一下,车□辘不堪重负,断了骨架,卡嚓一声,车厢猛然下沉。

    “元渊!”竹筠惊呼,转身跳入车厢,抱起口吐鲜血的顾元渊,痛心不已,“你怎么样啊,元渊?!”

    元渊气血上涌,苍白的嘴角一片血色,胸部包扎的纱布已经渗出了血迹,浸湿了盖在身上的薄毯子。

    “我,我没,没事。”她突然想安慰惊恐万状的竹筠,因为她感到竹筠的身子颤抖的厉害,真的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可惜随着她的声音涌出来的又是一阵血沫,吓得竹筠连死的心都有了。

    陆展鸿看见这一幕,心里不忍,便道:“纪姐,郡主很危险,还是先去医馆救治才好。”

    竹筠急忙求道:“陆先生,请你帮我们!”

    “好,我去找一辆车,很快就回来。”陆展鸿没有半点犹豫,急忙准备去了。

    竹筠真的不知所措,她似乎失去了章法,不知道怎么处理眼下的危机。因为,看到元渊的命已经危在旦夕间,她没了理智,一心想着,元渊活着,我就活。

    35

    35、出城 ...

    当时的北京城里,能拥有进口汽车的府邸还真的稀少,就算是位高权重的政府官员和豪绅富户,也是坐豪华马车出行,更多的人依然坐轿子,前呼后拥的也表明身份很尊贵了。

    陆展鸿却有本事找到了一辆汽车,这辆汽车的主人是他的伯父陆征祥。因为出事的地点正好靠近陆征祥的府邸,陆展鸿拚命跑到了伯父家,拍的大门啪啪直响。

    陆家的管家看到陆少爷大汗淋漓的跑来,就像是从水里出来的一样,刚要询问出了什么事。却见陆少爷二话不就上了汽车,“阿四叔,我有急事,钥匙!”

    “少爷,你这是要去哪儿?老爷问起,我有个交代才行啊?”管家拿着车钥匙,有点惶惑。

    “我刚才听见了枪声——陆少爷,与你无关吧?”

    “我要去救人!阿四叔,你在妨碍公务!”陆展鸿来不及抹掉脸上的汗水,下车来一把抢过管家手里的钥匙,跳上了汽车。

    虽然陆展鸿离开不过十来分钟,纪竹筠却觉得好像从地狱走了一趟。抱着昏迷的元渊,她感到万般绝望,“元渊,元渊,你要坚持住啊!你要是没了,我,我就陪着你去——”

    夜死了般沉寂,可竹筠却听见远处一阵齐整的脚步声朝自己的方向跑来,还有军警惯用的口哨猛然吹响,尖锐的哨音彻底将静夜破。糟了!一定是枪声惊动了军警,一旦军警介入,元渊真的走不了了!

    但是,竹筠本来悬空的心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紧紧的抱着元渊,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突然,一阵马达轰鸣声疾驰而来,刺目的车灯照射着血泊中的两个女子。竹筠还在恍惚中,车子已经噶然而止,停在了她的身旁。陆展鸿迅速下了车,急道:“纪姐,快上车!”

    他帮着竹筠抬起元渊放进车后座上,发动汽车朝广慈堂的方向风驰电掣般驶去,轰隆的马达声在已不平静的深夜里划下一道道裂痕。

    阵阵紧迫的拍门声惊醒了沉睡中的门房老头,“谁啊,深更半夜的还来看病啊!”

    “快开门!救命啊!”陆展鸿高声呼喝,拍得门环震耳欲聋。

    老头不耐烦的开门,刚要表达不满,突然看见一个伙子和一个姑娘抱着血迹模糊的病人站在门口,顿时惊得没了睡意,“我的老天爷呐,这是——快进来快进来!”

    “徐爷,徐爷!”竹筠看到徐载德匆忙走出来,嘶哑的咽喉已经不出话来,只是惊恐的抓住老头子的手臂就要跪下。

    徐载德一把托住她,“姑娘,不要慌!”

    徐载德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名医,粗略把了把元渊的脉象,冷静的吩咐众人将元渊放置在西厢房。

    陆展鸿觉得自己待在广慈堂也没有必要,便对竹筠道:“纪姐,在下告辞。”

    竹筠来不及看他一眼,她的心思全在元渊身上,哪还顾得上表达谢意。

    忙活了半夜,似乎情况不太乐观,徐载德表情凝重,拧紧的白眉让竹筠没了主意,她凄凉的道:“徐爷,元渊怎么样?”

    徐载德叹了口气,沉思片刻才道:“她中了枪伤,本无大碍,只是你们途中遇到伏击,剧烈撞击之下引起她伤口崩裂,致失血过多造成了昏厥,我刚刚为她止了血,用了补血的方子,再稍加调理,她就该醒了。”

    竹筠悬空的心落了一半,见徐载德仍然痛惜着,心里明白了几分,便道:“徐爷是因为元渊的耳朵失去听觉才难过的吗?”

    徐载德叹了口气,道:“渊儿脸侧受伤,影响了听力神经,造成突发性耳聋的症状。我再三查看,发现她的耳部神经严重受损,是很难恢复的。”

    “不会的!徐爷,你再想想办法!元渊一定没事的,没事的,徐爷,您一定能治好她!”竹筠就要崩溃了,因为她担心元渊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虽然在洋人医院里,元渊也没抱什么希望,但是如果徐爷也放弃治疗,她就真的没有什么希望了。

    “纪姑娘,渊儿的伤,你心里比我这个老头子明白啊!”徐载德一阵叹息,见竹筠伤心欲绝的可怜模样,心里又不忍,便道:“天无绝人之路,也许渊儿有奇迹呢,纪姑娘也不要太伤心了。”

    竹筠自然明白元渊的伤非常之重,只是她不愿意承受这个事实,更希望从徐爷的口中听到安慰。

    徐载德没再纠缠这个事,而是谨慎的问道:“纪姑娘,听你刚才,有杀手追杀渊儿,那么恕老头子多嘴,渊儿是袁世凯的人,没有人保护她吗?”

    竹筠只好简略的了个大概,革命党要除掉元渊,陆建章借刀杀人等等。末了她又道:“元渊就是活在夹缝中的人,她留在京城没有出路,甚至随时可能丧命的。所以,我要请徐爷帮助我们离开京城!”

    徐载德沉吟了半晌,正色道:“政治上的事我老头子管不着,也不想管。我活了一辈子,只想做个救死扶伤的行医者,根本不想管哪个做皇帝。但是渊儿,这个孩子真是活得太累了,她从就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能够坚持到现在还保持一颗仁爱忠义之心,表面冷酷无情,内心爱国忧民,真是太难为她了!”老爷子怜惜的看着床上的元渊,发出阵阵感叹。

    竹筠猛然有些冲动,很想问问元渊的过去,但是情势不容许她耽搁太久,只得道:“元渊受了重伤,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她离开袁世凯,让她远离北京城!”

    徐载德为难的看着她,“姑娘,你的想法很好,元渊在这个虎狼之窝待的太久了,早该脱身而去的。但是渊儿的身份特殊,如今京城防卫森严,陆建章之流既然存心害人,又岂能轻易放渊儿离开?”

    竹筠听出老爷子的担忧,急忙拿出文菲雪给她们的那纸通关令,“这是袁世凯亲自签发的通关令,我们立即出城,以防迟则生变!”

    徐载德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也没问怎么得来的通关令,赶紧道:“也好,渊儿留在广慈堂还是没法脱离袁世凯的掌控。这样吧,我立刻派人送你们出城。”

    “可是,元渊伤势严重,我担心——”竹筠看了昏迷不醒的元渊,又生不安。

    “姑娘,我准备一下,你带着我配好的药按时给渊儿服下,就一天的路程,我相信渊儿可以坚持住。”徐载德叹了口气,关切的走到元渊面前,看着这个历经磨难的孩子,叹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孩子,也许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执法处灯火通明,陆展鸿匆匆的走了进来,突然看见陆建章一脸怒容的站在正堂里,手里的拐杖指着赵秉干训斥。

    “大人。”陆展鸿拱手参拜。因为是民国初期,官场上的礼节大部分还是沿袭着清末官场的那一套。

    陆建章浓眉一耸,鼻子里出气,哼道:“展鸿啊,你到底知道回来了!哼,你们两个干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