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女孩听不懂老太太在什么,只盯着自己手里的药碗,看着那墨绿色的药水清澈的映照着自己的脸,有点呕心,手也颤抖个不停,她不想喝,可是爹的命就在这碗药里,不得不喝!
就在她犹豫忐忑间,却见老太监一骨碌爬起来走向自己,细细的嗓音尖锐的刺激着自己的耳朵,“喝了它,喝了它!”
我能救爹,我能救爹——
女孩被这声尖锐的冷喝惊骇,紧闭着眼睛,仰着脖子就喝。
好难喝!
她感觉嘴里灌入了苦汤,实在没法下咽,虽然爹的性命重要,可是她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实在不能违背孩子天真的本性,刚要吐出来,突然被老太监一双鹰爪捏住了下巴,夺过药碗将剩下的汤药全给灌了下去。
咳咳——女孩被呛得眼泪直流,挥舞着手挣扎着,反抗着,可惜没人可怜她,老太监捏着她的鼻子把碗里的一点残渣也给灌了下去,直到看见她咽喉滚动将药咽下肚子,他才满意的放开她,朝卧在软榻上的老佛爷高声禀告:“老佛爷,这丫头把药喝下去了。”
老佛爷耷拉的眼皮无精采的张了张,不在意的挥挥手,冷漠的道:“带下去吧,把事儿办好喽再来回禀一声,记住,别让德龄那丫头知道啊。”
“喳。”老太监恭敬的朝老佛爷拜了拜,起身走到女孩的身边,看着女孩蜷缩着瘦弱的身子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抠出喉咙里的东西。
“丫头,这药要不了你的命,也就是封住你的记忆罢了,等皇上长大了,有本事跟那些恶贼战了,你脑子里的东西还是很有用处的,记住了啊?”
女孩哪里听见他在什么,抱着自己的身躯缩成一团,颤抖个不停,嘴里吐出绿色的唾液,却吐不出肚子里痛苦的炙烤。炙烈的火焰突然往上窜,窜入了脑袋,女孩感到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一样,好像有熊熊烈火灼烧着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皮层。
啊——声嘶力竭的痛苦叫喊,惊动了门口的云雀,扑腾扑腾的上窜下跳,想挣脱鸟笼的束缚逃离出去,无奈再怎么挣扎也只能困于笼子里。
女孩睁大了一双极度惊恐极度痛苦的大眼睛看着眼前那一双白底黑面的靴子围着自己踱步,渐渐地,她像是使完了力气般不再挣扎,整个身躯瑟瑟发抖着,脸色也白一阵,绿一阵的,很是可怕。
就在记忆模糊间,一身百褶裙的女子闯了进来,她烫着西式的卷发,容貌秀丽,气质华贵,她不顾侍卫的阻拦硬闯了进来,急切的喊道:“老佛爷!手下留情!”
“大胆!公主忘了宫廷的礼数吗?”老太监恼声喝道。
女子也不管他,老远就跑了上来朝老佛爷一拜:“德龄参加老佛爷!”
老佛爷鼻子里哼气,也不理她,闭目养神。
德龄看到缩在地上的女孩,立刻情绪激动,惊得倒退几步,“妹妹,你,你怎么了?”
她一激动,朝老佛爷跪了下来,情绪愤然:“老佛爷!老佛爷啊!她还是个孩子,您,您怎么能这么逼迫她?”
太监尖叫起来:“大胆!公主殿下,你别仗着有老佛爷器重,就敢犯上!”
老佛爷哼了声,“好啦,李子下去吧,没你的事。”
李太监跪了下来,卑微的讨好着,“喳,奴才听老佛爷的话,就跪着,不话。”
“德龄啊,你来了。”老佛爷睁开了眼睛,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子苦笑一声。
德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移动了身子缓缓抱起女孩,泪流满面的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进来,妹妹,是我害了你啊!”
女孩抬起混沌的眼睛看着她端庄秀丽的脸,痛苦的脸色有了些缓和,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听见自己了句话:“不怪姐姐,这是我的命。”
她似乎听见耳边阵阵压抑的哭声,锥心刺骨的令人难受,她很想叫她不要哭了,可惜意识渐渐地脱缰而去。
看着这张平和安详的睡脸,竹筠很难把她跟刚才发狂的人联系起来。原来以为远在天边的人,现在她就睡在自己的身旁,苍白的脸因为激烈的反应隐约发烫,柔顺的发丝潮湿的贴在额头上,修长的眉还在时不时的蹙着,细密的长睫毛落下一片暗影,像是遮挡着一切阴郁,使得这双眼睛还能保持着清澈干净。深陷下去的眼窝斜斜的朝眼角挑去,有些冰冷的湿润,竹筠心疼的拭去这些雾气,优美的手指轻轻地触过那精致的鼻梁,漂亮的鼻翼,停在脸侧那一道伤疤处,伤处已经收口,针线的纹路好像两排尖锐的牙齿紧密的咬着,严丝合缝。药草的功效不错,愈合的非常好,但是和另一半完美无瑕的容颜相比,显得非常难看。
竹筠暗暗叹了口气,指尖划到她紧闭的唇上,顺着好看的弧度抚动,渐渐地,心里升腾起一股万般爱惜的欲望,想用最温柔的方式去爱惜,去抚慰,只为缓解心里愈加钟爱她的渴望。她缓缓低下头,慢慢靠近,轻轻地触碰她。
冰凉,柔软,有点干燥的触感,还有淡淡的唇香,这美妙的味道令人不舍,也更爱惜。竹筠抬了抬头,看着她依旧沉睡的容颜,心里暖暖的,轻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紧自己的怀里,双手拥着她,用自己的温暖为她驱走雨夜的寒气。
雨停了,的微光照亮了屋子,外面似乎有动静,竹筠一惊,赶紧睁开眼睛,落眼处空空,她大吃一惊,元渊?
“你醒了。”元渊微凉的声音令人心安,竹筠怔怔的转过头看见她走了过来,下一瞬间急忙下床,有点脸红的看着她微微含笑的脸,有点窘迫的咬着唇角,“我,我真是睡糊涂了,你,你几时醒的?”
是她的错觉,或者是刚从被窝里起来余热未散的缘故,她怎么觉得自己有点热呢。
“我也刚醒。”元渊微微一笑。
“你,你尚未复原,还是多穿点才好。”她急忙拿起床上的棉衣给元渊披上。
顾元渊低了低头,似乎好奇她脸上的潮红是何缘故,屋子里还是比较冷的,你穿得也很单薄,怎么就热了呢?
竹筠抬眼就跟她对上了,一时羞得无地自容,赶紧背过身子掩饰点什么,她不知道顾元渊的心思是什么样的,尽管当初和她也有亲密的举动,可那时她们除了互相仰慕还有别的目的吧,可能更多的还是心血来潮,一时冲动罢了。而现在她们几度同生共死,彼此钟爱,渴望亲近也是人之常情。可是顾元渊在想什么呢,她给竹筠的感觉总是那么的顾忌重重,畏首畏尾。元渊啊,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不告诉我?也许我无法帮你什么,但是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一切风雨,你明白吗?
啪啪两记拍门声,接着有人道:“在下贺雨时,陕西陆军独立旅旅长陈树藩长官的副官,奉陈长官的命令前来请顾姐过去。”
纪竹筠应道:“请贺副官等待片刻。”
“是。”门外的人答应了一声,听脚步声好像走远了一些。
“来的很快呢。”纪竹筠笑了笑,赶忙为元渊整理了衣服,梳理了头发,又将她脸上的伤包扎了一下,包括领口袖口的褶皱也抚平,事无钜细的为她理好。
顾元渊看着她,温柔的目光充满了暖意,那乌丝云鬓就在鼻端萦绕,香香的,痒痒的,顾元渊忍不住了个喷嚏。
竹筠笑出了声,递来手帕道:“看你,还是受凉了。”
顾元渊脸色一红,忍不住又了个喷嚏,心道:“我受凉,是因为你夜里把我抱得那么紧,捂出了一身汗,被风一吹,不就受凉了?”
她心里在想,嘴上却道:“贺副官等了很久,我们出去吧。”着,习惯的整了整已经很整洁的衣服走向门口。
竹筠也注意到她脸上的微红,心里不免好笑,元渊,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呀,真难得呢。
雨后天明,虽然阳光很微弱,也比阴霭漫天的沉闷要令人舒畅许多,顾元渊刚走出来就迎上了一个年轻军官,个子很高,剑眉星目的非常精神,穿戴整齐,很有军人的威仪,他朝顾元渊敬礼后道:“在下贺雨时,陈长官正在军营恭候顾姐,请顾姐即刻前往。”
“无需客气,请贺副官带路。”
顾元渊淡淡的道,她看到门外停了一辆黑色汽车,应该是来接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