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看见那一双秀美的眼睛有了些水雾,元渊也没追问什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笑了:“我知道不该瞒着你这么久,其实在定州的时候我已经恢复了很多,那时候我们要去陈树藩的地盘,为了消他的疑虑,我故意装着听不见。你不知道陈树藩这个人疑心病非常之重,我受了伤对他的威胁就减轻了许多。一个聋子能干什么呢,世人对于残疾之人除了鄙夷就是同情吧,当然也不会太重视的。不告诉你是为了让他相信我是真聋了,要是我们作假,他一定能发觉的。后来呢——”
竹筠还想听她继续解释,却没了声音,她心里一动,赶紧转身——
差点碰到她的鼻尖,这人悄无声息的正站在她身后,真吓了她一跳,“你,你干什么啊?”
伸手就推向她,却被捉住柔荑,低柔好听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些得意之色,“后来你又没问过我好了没有,你是不是喜欢照顾我呢?”
一记粉拳在她的胸口,所触之地却是柔软,竹筠脸色大羞,银牙错咬,气呼呼的道:“你就是戏耍我罢了,我可没想到孤傲清高的顾大姐,元一郡主也喜欢捉弄人了!”
眼睛一眨,有点无辜的神色,元渊笑道:“我哪敢捉弄你呢,竹筠,嗯,我喜欢被你照顾就是了。”
也难怪,一个从就失去父母,几乎整天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滚的人,还是个年轻的女子,她的感情世界太贫乏,太孤独。整天都要提防着生命所受的威胁,稍有不慎就不知道第二天还能不能看见太阳,这样一个严重缺乏亲情温暖的人遇到了一份来之不易的生死与共的真情,自然会贪恋沉迷其中,舍不得清醒。
现在我相信了,当我聋了,你是我的耳朵,我瞎了,你是我的眼睛。竹筠,别怪我瞒着你,因为我的世界太残酷,我不得不慎重,不得不提防着身边所有的人。
如果我真的聋了,你还对我这么好,我宁愿自己永远听不见看不到。
这样的结果也许更好。
作者有话要:最后一段有些晦涩,因为是有原因的,也是伏笔吧,暂时当做真挚的感情流露,切勿想得太多。
年关很忙,好久没更了,今夜更两章吧,祝大家春节快乐,兔年吉祥!
58
58、相依相随下 ...
纳西告捷,虽对于整个讨袁之战取得胜利功不可没,可是放眼四野,山洼地里的一排排帐篷之中躺着的伤员何止千百,哀嚎遍布驻扎营地,夜里也不得安宁。
因为药品奇缺,军医也不够人手,只有一个大夫和两个从部队里找来的帮手,根本忙不过来,纪竹筠主动要求下去帮忙,她想着没有消炎药和止痛药,这些伤员不仅痛苦不,还会伤口化脓引发高烧,危及生命。于是她提出要带几个士兵去附近的山上采药,蔡锷本来不允许,可是爱兵如子的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士兵因为缺药治疗而丧命,他犹豫了片刻,郑重叮嘱自己的参谋长保护好竹筠。
“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去?”顾元渊好奇的看着竹筠。
竹筠秀眉一扬,眼波流转,脸上的柔情如春风沐雨温暖了对面的人,“你陪着我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懂采药?”她笑着扬起了下巴,“放心吧,元渊,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高参谋跟着我就够了,你呀,好好跟蔡将军商讨军国大事吧!”
看着她换了件浅蓝色的短衣,系好腰带,将长发盘在脑后,穿着利索得体,颇有英姿,又不失去婉约的仪态,眉眼秀丽清爽,那一顾一盼之间带着隐约的魅惑,元渊想起了她的画,好像那纤尘不染的兰花,俗世里也不失去高贵的本质,她会心一笑,就这么深深的凝视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无论举手投足,还是眉眼之间的微妙变化,都捕捉在眼里,印在心间。
“你知道北京来的特使是谁?”
竹筠理好了,才想起这件事来,元渊早上去过蔡锷处,应该知道来人是什么人。
元渊淡淡一笑,眉头微皱,“袁世凯派来的特使就是他儿子的谋士彭齐,还有一个你也见过,总统府的警卫营长金俊业。”
“哦?金俊业?他有没有看见你?”竹筠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心里没来由的忐忑不安起来。
元渊没有答话,她想起早上的事有点发怔。
彭齐和金俊业作为北京派来的特使,带来了洪宪皇帝袁世凯的口信,与蔡锷商谈停战事宜。
袁世凯提出,他当皇帝是受万民拥戴,响应百姓呼声的,有万民上书劝谏他登基为证据。既然百姓现在反对他做皇帝,还闹起了战乱,于国于民是祸事。因此,他同意退位。但,没有经过宪法选举,他仍然是中华民国的大总统,还是享受大总统的地位和权力,所谓的护国联军即刻要解散,退回自己属地。一切事宜按照民国宪法办妥。
蔡锷立即将袁同意退位提出的条件电告云南督军,也是云南护国军总司令唐继尧及另一方面军军长李烈筠。他安排特使彭,金二人暂住军营。彭齐傲慢的挑动着两条短眉,尖嘴猴腮的他恃才傲物,见蔡锷一介书生的外表,没有什么霸气,也就嚣张起来,“嘿嘿,彭某就等两天,希望蔡将军别耽误大事,皇帝陛下还等着您的回复呢。”
“什么皇帝?窃国之贼!”
蔡锷身边的团长蔡云浩气不一处来,当场铁青了脸,“袁世凯已经败了,到我四川是谈判妥协的,你什么东西,跟我大哥话还这么嚣张跋扈,不想活了!”
蔡云浩是蔡锷的心腹,因为是同姓便拜为兄弟,起战来真是身先士卒,玩命似地,成了蔡锷的左膀右臂,这员猛将深受蔡锷的喜爱,这次北伐开始他便任命年轻的蔡云浩作为先锋团团长,他果然不负期望,一路披荆斩棘,取得战功无数。
彭齐山羊胡子抖了抖,藐视了他一眼,昂然的道:“你这卒子有资格跟我话吗?我是皇城来的特使,你这下级军官懂不懂规矩?”他五短身材,身穿长衫,手拿礼帽,态度张扬十足,一副不把人放眼里的狂傲,好像真的是皇宫里的大臣般高高在上,令人很是愤懑。
“蔡将军,尊卑长幼不谈,地位级别还是有必要讲究的吧,你是名震天下的统帅,就是这样带兵的?”
他此言一出,只听啪嗒一阵响,都是掏家伙时开枪套子的扣子的响动,蔡锷的几个高级将官当场恼怒,蔡锷是他们心里的楷模或者是军神,还有人敢这么他们的统帅,真是活腻歪了。
彭齐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他虽然理直气壮,不过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不清。他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脸色大变,“你,你们这些兵匪,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你,你们——”
他话没完,一具伟岸的身躯挡在面前,金俊业一直沉默寡言,此时站到了前面,僵冷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一座雕像。
“退下。”蔡锷负手而立,虽然没有严厉的谴责,就是平常的一句话,也让他的部下顿时收敛,互相看看,把枪收回了枪套。
蔡锷抬头量了金俊业,笑笑:“我认得你,金侍卫。”
金俊业略一颔首,表示礼貌,用一贯生硬的汉语道:“蔡将军,得罪。”
蔡锷微微思量了一下,只不过是带来停战的口头协议,袁世凯怎么把自己的警卫营长派来了,有这个必要吗?”
他是深谋远虑之人,这件事很微妙,这个金俊业当初逼得他差点丧命,今天还敢来他的地盘,想来不会简单。
果然,当他命部下退出去的时候,金俊业开口了,“将军,元一郡主在哪里?”
蔡锷也料到金俊业来这里不会简单,却在听到这句话时一惊,“你们怎么认为我知道元渊的下落?”
金俊业紧绷着脸,不带任何感□彩的道:“在下得知郡主的确在将军这里,将军何须隐瞒?”
蔡锷吸了口气,越发奇怪:“是大总统命你来找人的?”
金俊业头一点,“请将军安排在下见到郡主。”
吃过早饭,元渊正在蔡锷临时布置的书房看书,蔡锷是儒将,带兵仗时,也是书不离身。竹筠看不得伤兵痛苦,主动要求去营地帮忙,还要求元渊留在军部休息,不要随便走动,不等元渊反对,就她身份特殊,最好别抛头露面。元渊觉得自己也帮不上忙,也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