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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菲雪嘴角一翘,抬起了美目看着她,“用心良苦的人很多呢。你是心思剔透的人比我明白。好在大总统对你还有几分父女之情,你在这里是安全的。”

    琢磨着她的笑意,顾元渊抿了下嘴唇,口气颇为冷漠:“他留着我是为了莫须有的东西吧?我想知道,你充当了什么角色?忠心于他,或者是受制于人?”

    好看的唇角微微一颤,露出苦涩的笑意。“这个很重要吗?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无法选择的。”

    文菲雪搅着指尖的手绢,苦笑一声,“我妹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她还在那些人的手上。我并不关心什么大事情,只希望妹妹安然无恙。”

    沉默了会儿,元渊问道:“这么来,你才是他们安插在总统府的内线吧。金丝雀?”

    眼眸里柔和的暖光突地一黯,文菲雪怔怔地看着她,“你什么?”

    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惊讶不解,顾元渊没有表情,起身下了床。

    “你为什么要回来?”

    文菲雪看着她。实在想不明白,好不容易逃出京城,今天为何再自投罗网?

    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不必这样为难,所有人也会安分点。

    顾元渊皱了眉头,拾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动作不快也不急,面对这样的质问,她并不想解释。或者她觉得没有必要解释。

    文菲雪苦笑着,脸上闪现着无奈的哀痛。

    你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跟我这些?也许是我想多了。你比我想像中还要冷漠,你的眼里从来没有过温柔,对我。我怎么做也换不来你的半分温柔吧,至多只是一些怜悯而已。

    “元渊。”她轻轻喊了她一声。

    脸上是落寞的颜色,她笑得很苦涩,淡淡柔柔的声音,“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算。可是有件事我应该告诉你。纪姑娘很快就会来这里。”

    指尖还停留在领口的扣子上,顾元渊吃了一惊。

    “你什么?竹筠怎么进来?你怎么知道?”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划过,又涩又疼。

    文菲雪的声音依然很低,眼里的痛没法掩饰的浮现出来,“因为,你。”

    看着那张面孔忽然从冰冷淡漠变得焦急难安,她感到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就要流出来。靠着眼球的转动,生生逼了下去。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朝廷的人没有想到你和纪姑娘会分开,他们的本意是让你们一起进来。那个宝藏的事情只有你才找得到吧,纪姑娘也是受制于人的,那些人应该想利用这一层关系的。现今你进来了,他们似乎鞭长莫及,才有安排纪姑娘进来的算。可是我想,纪姑娘进来对你是有帮助的。”

    “所以你替他们安排了这些事。”

    顾元渊接口道,她冷冷的看着文菲雪,似乎对她的辞非常不满。

    “纪姑娘当然想陪在你身边,在外面你们也不放心对方吧。”

    见她这种态度,文菲雪有些疑惑。你这样爱惜纪姑娘,纪姑娘也关心你,她进来陪你难道不好吗?

    “你错了。”顾元渊想发火,却忍住了。她坐了下来,冷冷的笑了两声,再话时声音已是无奈的悲哀,“她在外面,冷华池那些人就胁迫不了她的。你听命于那些人,虽是身不由己,却是做了件错事。你妹妹文意我见过,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有自己的主见。我没猜错的话,她有意投奔革命党了。革命党也是刀口上的生活,但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使你是她姐姐也没法阻止。而且,你在总统府里,怎么就相信那些人的话,若是他们不遵守承诺,你又能奈何?你,你不过被他们利用而已。”

    突然有一种软弱,顾元渊按着太阳穴,这里突突地跳着,阵阵疼痛。

    “元渊。。。”文菲雪刚刚失神,此时见她如此悲哀,心里痛的更甚。

    “对不起!元渊,我不知道,不知道事情这样复杂,对不起!”她忽然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场无法善终的阴谋里。

    晶莹剔透的泪水流下脸颊,她悔恨不已。很想抱歉,却发现那双眼里似乎闪现了一抹温柔,只是闪了一下,文菲雪却极力捕捉着。尽管再看时,已经了无痕迹,她竟感到自己的心里再次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也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多了。”元渊站了起来,依旧那么高傲坚韧。

    “政治上的事情很复杂,即使身在其中的人怕是也不能清楚吧。”

    文菲雪走近她身旁,难过的哽咽着:“元渊,我只是想让纪姑娘进来帮帮你。没想到弄巧成拙——”

    轻轻摇摇头,顾元渊凝视着她,这张美丽的脸庞真的是情真意切,没有半点虚假的成分,漂亮的眼眸里露出的悔意浮出眼帘,潮湿了卷曲的睫毛,泪光轻轻一闪便会落下。令人心颤。

    “不关你的事。从现在起,你别再卷进来就好。希望大总统早些醒悟过来,离开北京城去彰德老家。”

    难得温柔的声线,透露出疲惫的意味。

    文菲雪怔怔地凝视着她,灯影下她的轮廓依旧很俊秀漂亮,脸上的颜色却是很悲哀无奈。这些期望也只是期望吧,她心里明白,要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很难,尤其是固执的人,况且这个人还是雄心万丈的霸主。

    可是她为什么要回来搅动这趟浑水呢?

    她百思不解。

    而元渊也时常问自己,却是得不到一个完美的答案。只得苦笑,再苦笑,内心深处无法压制的悲哀更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她竟然有种绝望,如果我不回来,事情是不是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梦境里那些过往真的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散吗?或者我不去想,极力控制自己的意识,就可以将那些记忆埋进深渊里,不让它们再出来兴风作浪,不再折磨我?可惜不能。这些噩梦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召唤,发作的频率越发没了规律,犹如得到雨露滋润一般茁壮成长起来,无法控制。她越来越恐惧,恐惧这噩梦某一天会在大脑里爆裂,将她淹没在地狱里无法超脱。

    答案是什么,我也想知道。那些大道理我不想去分辨,但是我想摆脱那些噩梦,摆脱它们的纠缠。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噩梦的根源。

    冷华池对玄凯和竹筠的表亲关系很是清楚,也知道他们是定过亲的。所以他笑着:“宋先生也不是外人,呐,竹筠是我们戏班的闺女。宋先生也算是我们戏班的女婿咯!” 着,他呵呵笑了起来,眯着的眼睛审视着宋玄凯的表情。

    竹筠柳眉一皱,她心里正在为元渊担心,对冷华池的这段话也没在意。

    宋玄凯没有玩笑的意思,正色道:“袁克良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他看中英国租界里的一块玉碑,趁夜带着一帮厮大摇大摆的闯进去把玉碑抢了出来。英国人不认识他是袁公子,喊来巡捕房的人把他抓了起来扔进监牢里。现在我们已经把人弄了出来,下一步就是要竹筠通过他回到总统府。”

    冷华池白眉一耸,“宋先生继续,老朽愿闻其详。”

    宋玄凯点了支烟,猛吸了几口道:“袁世凯虽然下台了,但是袁克定亲自掌管总统府的一切。即使有内线安排,竹筠也不容易进得去。所以袁克良就是我们利用的一个桥梁,他在外面找了个妾,我们就让竹筠顶替这个女人去总统府。”

    “表哥,你认为这个女人的身份能够进去吗?”

    竹筠淡漠的看了看他。

    “袁克良是有名的混世魔王,他和袁克定是兄弟,袁克定没有理由阻止他回家吧。况且袁世凯身体欠安,儿子去探望父亲理所当然。这个问题我已经考虑过了。”

    “进了总统府又能怎样?袁克定不会发现我是假的?”

    玄凯叹了口气,抬起疑惑的眼神看着她,“竹筠,我知道你想帮顾元渊,她对你有恩,对我们也有过帮助。所以我真心想帮她一把。她跟着袁世凯是一条道走到黑,没有出路的。”

    没等竹筠回话,他又道:“我们得到消息,袁克定目前不在北京,他去了陕西。应该是和徐树藩秘密商量复辟的计划吧。所以,你只要跟着袁克良进了总统府,其他的事情有我们安排。”

    冷华池嘿嘿笑了起来,拍着玄凯的肩膀道:“哎呀!常言得好啊,英雄出少年。宋先生年纪轻轻的,竟有这等谋略。要是我们的皇上多几个你这样的人才,江山岂会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