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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慰庭知错!”
高喝一声,他直挺挺的朝后倒去,重重的撞在床杆上,哼都没哼,双眼暴突,脸色发紫,口吐白沫,眼看着就要归西。
“你们,你们这些贱人,害死大人啦!”于氏见状,也没了定力,慌忙爬了起来,扑到袁世凯床前,布满褶皱的脸皮一阵阵抽动,“慰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黯淡无神的眼睛里淌出两滴浑浊的泪。
“父亲!”袁克定踉跄着跑了进来,扑到袁世凯的床脚,声泪俱下:“父亲,儿子克定回来了,父亲,你睁开眼睛看看克定啊!”
他没来得及洗漱,一身的泥土,脸上也有多处擦伤,一只手吊着绷带,其形状狼狈不堪。
袁世凯忽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伸出了手指头指着他,“你,你,你害我。。。”
一声高呼后,力竭而枯,豹子眼含满了不甘和愤懑,瞪着头顶上方的空气,眼珠子倒了几下,头一歪,厚实肥硕的手掌垂落在床沿。
“父亲,父亲,父。。。亲。。。”袁克定看着自己的父亲已然气绝,竟然惊怔的不知如何反应。
一旁的大夫紧忙上去把脉捏人中,忙着抢救。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啼哭,“大总统啊!你怎么一句话不,就去了!”
这一声哭天抢地,立即有人响应起来,很快的,整个居仁堂顿时一片哭声,凄惨的哀嚎声越过总统府的院墙,很快就会传遍紫禁城。
文菲雪也凄凉落泪,她知道,从此,她的命运便如一叶飘零再无庇护的人了。而,她此时的心情除了这些悲哀,更紧张的是,金星山一定发生了什么恶劣的后果,从袁克定狼狈的形状就能看出来。他回来了,那——元渊呢?
一想及元渊,她的心就像是被冷厉的冰刀一遍又一遍的刺过,疼得没有知觉。
她想站起来,扶着门框刚起身,便听到大夫人交代着钱福顺,安排守灵的事。
“老十就跟着老二,老三吧,也没个名分的,就按女官的身份替大人守灵。”两个丫头扶着大夫人站了起来,毕竟年纪大了,又是正牌大夫人,早有资格老的女官搀扶着回去休息。她走到文菲雪的跟前,淡漠的道:“起来吧,晚上还得守夜呢。”
文菲雪应了一声,此时,她突然觉得这个大夫人吃斋念佛太久了吗,出来的话竟然比平日里冷酷许多。她并没有去顾及自己的境况将会如何,因为,她看到了金俊业。自己的境遇就不那么重要了。
金俊业也多处是伤,冷硬的面孔隐含着兔死狗烹的悲哀,毕竟袁世凯是他的主人,他是个孤儿,战乱时,袁世凯将他从朝鲜带回中国,提拔重用他,对他可谓是恩重如山。他是个讲义气的人,知恩图报是人生大义。所以他对袁世凯忠心不二。今天,主人殁了,他将何去何从?
陆建章的承诺算数吗?他真的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吗?
“金营长——”文菲雪的声音颤抖着,脸上的表情不仅仅担忧,还有深深的恐惧。她不知道怎么问,其实从金俊业灰暗的脸色就能感觉到这次金星山之行发生了重大的危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密集的雨点一样,越发的紧急。咽喉如被烟熏,咽了几下好不容易缓和了点,一开口只是问了两个字:“她呢?”
声音低哑,颤栗,仿佛在心里酝酿了许久,好不容易从心底发出来。
“山体塌陷,很多人没有出来,她也没有。”金俊业的汉语很生硬,屋外的雨点很急很大,夹带着呼啸的狂风,他生冷的声音似乎被掩盖,文菲雪好像没听确实,还怔怔的等着他的答话。只是,她感觉到自己密集跳动的心脏忽然失去了机能,就要停顿了一般,电闪雷鸣,忽明忽暗的闪电映照着她的脸,如同白昼。
金俊业看着她,本来阴郁的脸色突然露出一些气愤,“你,还是忘了她吧。”
山脚下,一队军人站在雨中,为首的正是陆展鸿,他看到陆建章领着一帮残兵败将狼狈的走下来,他提马上前。
陆建章也发现了他,抹了把脸,哼了一声,“陆大人!”
陆展鸿穿着雨衣,抬头看着他,威武的军装居然褴褛破损,身上还有不少皮肉之伤,想必是被尖利的石头刮伤的,他观察了会儿,高声道:“段总长命在下前来接应陆大人和徐将军,同时,清廷抗议,金星山是清廷属地,这是约法上明文规定的。未经王室许可,一切人等一律不准入内!因此,段总长命在下带兵驻守此地,等所有人撤出此地才可退兵!”
他几乎是喊着这番话的,狂风暴雨呼啸倾倒,盖过了他的声音。不过,陆建章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怒道:“段祺瑞什么东西,敢跟我斗?”
陆展鸿的雨帽遮住了半个脸,表情莫名,但是他带来的步兵全是北洋精锐,战斗力非常强。这些步兵的枪支都是新买的德国军火,威力准头自然没话,陆建章的执法局的兵力与其相比,实在是不堪一击。陆建章狠狠瞪着他,“姓陆的子,你改换门庭才几天啊,敢和我这么话?”
“大人,展鸿是奉命前来,还望大人配合。”陆展鸿不卑不亢,朝陆建章拱手道。
“你走着瞧吧,子!”
陆建章指了指他的鼻子。他气焰嚣张,怎受得一个平头子的使唤?况且,这个陆展鸿曾经还是他的部下,此时受到这种气,早已经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即刻结果了陆展鸿!不过见徐树藩识趣的走开,自己也是损兵折将,战斗力大减。金星山就是座危山,随时都会崩塌,他犯不着跟自己的命作对。他恼怒的瞪了陆展鸿几眼,鼻孔哼气,又是咒骂了几声,便带着人悻悻而去。
陆展鸿吩咐着手下,“快上山,发现任何线索立刻回报!”
程亚凌先醒过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左腿一阵钻心的剧痛,伸手去摸,但是他惊呆了,自己的手指竟然少了三根,血已经凝固,失去了疼痛的知觉。不远处,那把龙泉宝剑睡在泥泞地里,浑浊的泥水仍然挡不住隐约的寒光。
他痛心疾首,悲鸣了一阵,咒骂着清廷遗臣,朝龙泉踢了好几脚。暴雨并没有停歇的迹象,他的这声声咒骂也被呼啸的狂风带去。但是,他想起来什么,赶紧放眼四周寻找,一边喊著名字。
渐渐地,他冷静了下来,心里更是奇怪,明明是一起从通道里滑出来的,元渊怎么不见了?
他撑着一条腿想站起来,可惜剧痛难当,只好呼天喊地,希望有人能听见他的呼救声。
他的呼救声很管用,不久,几个士兵走了上来,也发现了泥泞地里躺着人。
这场暴雨一连下了五天,老百姓苦不堪言,私下嘀咕着,这暴雨再这么下下去,紫禁城也快成沼泽地。这在北方,是非常奇怪的天气。有人就了,袁世凯可能是恶龙转世,被逼退位,心有不甘,所以归天后报复人间。报应之只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也没往心里去。还有人,动荡的时局不是老百姓们应该关心的事,而且,这国家大事也是百姓们关心不来的大事。百姓们也闹不清政府的领袖怎么会如走马灯似地更换,没等他们熟悉一个领袖的名字,又来了个新领袖。在他们的心里除了皇帝,就是袁大总统而已。
夏季的天气变就变,晴就晴。雨一住,炽烈的太阳便如火球一般烧烤着大地。
四川会馆里,大夫频繁的出入,这一天来的是京城有名气的大夫,他为里屋的病患诊断了好久刚走出来,便被一个年轻男子拦住,“大夫,怎么样?”他担忧的表情让人觉得这个病人一定是他非常重要的人,因为他的脸色已经很憔悴,双目布满了血丝。
大夫脸色难看,从衣服兜里掏出了几块大洋,只是摇头叹气,“先生,在下医术不精,对不住了。”
男子还要请求,大夫已经背着医箱逃也似的走了。
“肖兄弟,您看这事儿怎么办?”会馆的老板忐忑的朝男子抱拳。
“李会长,这位姐是蔡锷将军的师妹,现在身受重伤无处可去,我就带到您这儿来了,李会长人称北方及时雨,济危救困乃是会长立会宗旨。将军请会长帮这个忙,请会长看在将军的面子上给以方便。”贺雨时恳切的着,朝李会长深鞠一躬。
李会长急忙拉起了他,慨然道:“肖兄弟既然是将军的门徒,也不是外人了。将军所托之事,李某责无旁贷。不过实话吧,这位姐受到如此重伤,必是不寻常之人,不是李某胆怯,而是现在的局势变幻莫测,我得知道姐的来历吧,万一有人来搜查,我好作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