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归来时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回城请罪
阿栎七惊呼一声,却见一根羽箭直直的插入了阿干昇的右臂中!
“爹爹!”阿栎七瞪大了双眼,吓得全身瑟瑟发抖。
阿干昇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口,反而一把将阿栎七拉至身后,然后命人将他掩护进帐篷。阿干昇一脸沉着,压低声音对阿栎七说:“栎七,听我说,等一会儿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许从这里跑出来,听爹的话,绝对不能出来!”
阿栎七哭得很凶,大颗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他呜咽着:“爹,栎七不许你离开,不许你出去!栎七要一直跟您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死死的抓住阿干昇的衣袖,几乎是跪在地上祈求他不要离开自己。阿干昇转过头去看外面的情况,看见很多族人已经战死在了敌人的战马下,他眼中蹦出了许多红血丝,几乎就要疯狂了。
“栎七听话,爹爹要去保护族人了,你一定不能出来!”阿干昇用力将阿栎七的手指扳开,转而从旁边拿出一把长刀,掀开帘子冲了出去。
阿栎七跪倒在他的身后哭嚎着,脑海中萦绕着的始终是阿干昇方才对他的叮嘱,于是他慌忙缩成了一团,躲在了桌子下面,闭上眼睛便能听见外面哭天喊地的哀嚎声。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牙齿上下哆嗦着,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阿干昇举刀冲进了人群,与宣于槡手下的御卫军们拼命的厮杀,很快便杀成了一团,衣服上和脸上全是迸溅出来的鲜血。阿干昇胡乱用手在脸上抹了两把,却让半边脸都被血液给染红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缘无故偷袭我奚族!”阿干昇一边奋勇杀敌,一边大声质问对方。
宣于槡举着长剑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阿干昇,对旁边的秦潇说:“还不快告诉他我们是谁?”
秦潇也扬起手中的利刃,大声回复阿干昇,说:“刚去满桉国杀人抢劫过,就不知道我们是谁了?满桉国皇上亲率御卫军前来为国中枉死的百姓报仇,又是何来的无缘无故?”
阿干昇听后大惊,“满桉国的皇帝?”他抬起头又看了宣于槡一眼,果然见他气宇轩昂,眼中闪烁王者之尊,别说是满桉国的一国之君了,就算说他是整片薄空大陆的主宰者,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敢说一句不相信。
阿干昇立即就明白了秦潇的意思,他率领族人入侵东里家商铺的时候,也曾经想过了这样的结局,可却没料到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原来是你们,这么说来,是你们故意在满桉国对我们放出了消息,说要绞杀我族人,以此借口引诱我们放弃货物连夜回到荒原,而你们也提前布置好了陷阱,就等着我们回来后瓮中捉鳖,好一网打尽,对吗?”阿干昇已经完全了解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心中不由感慨起宣于槡做事滴水不漏以及善于谋略的头脑了。
宣于槡轻笑一声,说:“你知道便好,眼下的局势对奚族人十分的不利,若是你们束手就擒,有很多人就能免于一死了,如果不停止交战,奚族人可能会损失惨重,性命不保啊。”
宣于槡故意将事情的严重性强调了一番,阿干昇却挺直了腰板,对宣于槡怒吼道:“想让我奚族人缴械投降,你们休想!就算我奚族只剩下一兵一将,也还是会作战到底!”
阿干昇话音落罢,如同撒了欢的野兽般扑向了宣于槡的方向。宣于槡不骄不躁的坐在马背上,手中的长剑已经被他的巫之气所覆盖了。
“你残害了东里商铺近五十个无辜的百姓,让东里家族身陷囹圄,遭受大祸。你身为族长,为族人谋利本无错,可是你万万不该伤人性命!”宣于槡扬起了手中的剑,微光已经沿着剑身瞬移了一遍,“同是血肉之躯,同样维系着一个家庭的命运,你心疼你族人的时候,就该考虑一下被你杀害的那些人的处境!”
阿干昇飞身扑向了宣于槡,他将长刀用力的砍向了宣于槡,似是抱着一击就中的决心,全然不担心万一自己失手之后,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结局。
宣于槡将身体往下一弯,迅速用长剑挡开了阿干昇的刀,两者相交,激起巨大的火光。宣于槡借机将自己的巫之气顺着刀身灌了进去,阿干昇只觉得手臂传过一阵酥麻感,紧接着身体也变得柔软无力,像是烂泥般缓缓摔向了地面。
“抓了他!”宣于槡朝秦潇使了个眼色,秦潇立刻从马上一跃而下,和身后的其他御卫军们围了过去,直接将阿干昇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爹!爹!你们这些大坏蛋,放开我爹!”这时候阿栎七忽然从帐篷内冲了出来,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扑想阿干昇的方向,却被其他的御卫军们一把抓住了。
阿干昇的身体虽然瘫软,甚至却清醒的很,他一看见自己的儿子飞身朝自己的方向扑过来,急得顿时乱成了一团,他张开嘴巴,上下开合,说道:“栎七,快、快跑!”
阿栎七的眼泪已经第无数次的打湿了脸庞,他跪在地上,不停的哀求着宣于槡,说:“求求您,求求您放了我爹吧,求求您了!”
他不断的磕着头,额头一片红肿,有隐隐血丝从皮肤中渗出,可此时他早已感觉不到疼痛。
燿光从御卫军之后走出,缓缓来到了阿栎七的身前,说:“你不必磕头,就算把头磕破了,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
阿栎七一听见是女人的声音,心中震惊,却不知还有军队上战场打仗还会带着女人,于是在迟疑中,他缓缓的抬起了头,将视线停留在燿光的脸上。阿栎七瞳孔略微放大,被眼前的这个女子惊人的容貌给震慑住了。他从来未曾见过这般绝色娇艳的容颜,像是荒原深处最难能可见的彼岸花,孑然一身的与他们保持着距离,难以靠近。
可只要一想到这个绝色女子与其他坏人是一伙的,阿栎七便又觉得十分震怒,容颜娇艳的燿光在他眼中也变成了蛇蝎美人。
“为什么你们会突然向奚族人下杀手,你们有什么目的,想在荒原中得到什么!”阿栎七压制住心中的恐慌和愤怒,理清了思绪后,鼓足勇气问她。
燿光嗤笑一声,说:“难得你还敢问出口,那我不妨就将原因都告诉你。”
燿光环绕着阿栎七慢慢踱步走了一圈,又说:“你的父亲,也就是奚族的族长,阿干昇,他带领众多奚族人前去满桉国虐杀无辜百姓,抢夺东里家商铺,不光害得我东里家损失惨重,还带走了五十几条人命,他们的家属隔三差五便会围住东里府讨公道,不仅让我东里商铺难以继续开张,还顺带夺走了我东里家的清誉!”
她说完,忽而又走到了阿栎七的面前,慢慢的蹲下去,眼神与阿栎七齐平,说:“我方才说的这些事情,可都是你们奚族人干的好事,你说我们该不该来荒原讨回公道!”
阿栎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挪动着自己的膝盖转了个方向,问阿干昇:“爹爹,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们这次出门伤人性命了,还抢劫别人的货物了?”
阿干昇也不想再对阿栎七隐瞒了,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说:“是真的,可是爹爹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没有办法了啊!栎七,你一定要相信爹爹啊,我绝对不是有意要杀害那些人的!”
阿栎七目不转睛的盯着阿干昇,眼眶中再次溢出了泪水,他不再跟阿干昇说话,转而又跪倒在了燿光的脚下,说:“我,阿栎七,愿意以一己之力,去弥补我父亲犯下的错误,只要能够还清楚这笔罪孽,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但请求你们留我爹爹一条命!”
燿光低着头,仿佛看见了阿栎七小小身体中蕴藏着的巨大能量,他在燿光的严重,不过还只是个孩子,可这个孩子竟然会如此的有担当,愿意为了自己的父亲而牺牲掉自己的自由,明明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懂的。
宣于槡从燿光的身后走过来,说:“你自己想怎么做便怎么决定吧,不管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燿光听后,点了点头,说:“他年纪尚小,杀了可惜,不如就先留一条命,以后当个奴隶什么的也好。”
她虽然嘴上那么说,却并不是出自真心。这个阿栎七年龄虽小,可眼中夹杂着的深意却与之不符。若是他日长大成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可能会给他们留下无穷后患。
阿栎七一听见燿光的话,连忙又给她多磕了几个头,说:“谢谢姐姐留我一命,他日阿栎七必将涌泉相报。”
“阿栎七,这是你的名字?”燿光方才就已经听见了,可还是又强调着问了一遍。
阿栎七连连点头称是,说:“是,小奴名为阿栎七,如是姐姐不嫌弃,以后可以唤我小七,从今天起,姐姐便是我的主人了,小奴定当竭尽全力服侍您!”
燿光的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微笑,这个小鬼头,倒是机灵得很,方才自己不过随口说了可以将他留下来为奴,却不料他根本不给燿光考虑的机会,直接自称起小奴来了。
她这么一想,就暂时留他性命好了,反正他的爹爹在他们的手上,这个阿栎七估计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御卫军们占据了荒原之后,将奚族中的壮丁们全都抓了起来,命专人看管,即便是自称为奴的阿栎七,也被人用锁链锁住了手脚。原本他们是不打算伤及孩子的,可是阿栎七身份特殊,他不是普通孩子,而是奚族族长的儿子,不可小觑。
“原本我还担心奚族人野蛮无道,应该会很难被打败,却没想到这么轻易便得手了,看来我们是道听途说了。”秦潇坐在桌前,嬉笑着调侃了一句。
宣于槡却说:“实力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这一路上他们舟车劳顿,耗尽了体力罢了,所以我们才会如此顺利,唤作往日,是断然不可能有这般好事的。你看看兄弟们可有人受伤,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拿过去为他们疗伤。”
秦潇听后,应了一句,便举着药箱到处走动,查探着御卫军中人们的伤势。
宣于槡见周边无人之后,便问燿光,说:“奚族人已被我们一网打尽,东里家的那件事情也算是有了交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开心了许多?”
“我心中好矛盾。”燿光摇了摇头,眉毛皱到了一起,“明明他们杀了我东里家商铺内的五十几个人,害得这么多人无家可归,明明在攻占荒原之后,我应该存在满足感的,可我现在竟然什么感觉都体会不了。”
宣于槡声音低沉,说:“这本来就是常有的事情,当你一直想做的事终于有了结果后,你最应该感觉到的应该是空洞和迷茫,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会有多少目标要逐一去实现,就只能一等再等罢了。我以前也跟你一样,后来好了,这种感觉便不常再出现。”
燿光应了一句,说:“嗯,我明白。我打算把阿干昇押回满桉国,让他亲自去安骏城对那些被害人的家属们道歉,并对他们付出相应的赔偿,你说如何?”
“我觉得可行。”宣于槡点了点头,很赞成燿光的这个想法。
而与此同时,阿干昇又在一旁大喊:“满桉国的皇帝,你能不能放了我的族人们,关于杀害你的百姓,全是我一个人所为,与我的族人们无关,与我的儿子更加无关,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们要杀要剐都冲我一个人来!”
阿干昇声音嘶哑,他躺在地上不停的挣扎,可身上的酥麻感依旧没有完全退去。
宣于槡走到他身边,说:“怎么,你现在知道自己的错误了吗,当时做着那等龌龊之事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阿干昇没有看向宣于槡,一双眼睛依旧紧紧盯着阿栎七,他说:“只要你不伤我的儿子,你想怎么样都行。”
“你的儿子便是儿子,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当时杀的那五十多个人之中,有几个还尚未及弱冠之龄!”宣于槡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现在你看见自己的儿子被人绑住,就已经这么心疼了,我们还没对他怎么样呢,若是我折断了他一根手指头,你是不是就想杀了我?”
“不要!不要伤他!我求求你了,杀了我吧,杀了我,就放了他!”阿干昇一听说宣于槡要动阿栎七,急得眼睛都瞪红了,堂堂七尺男儿,眼眶中竟然也溢出了两行热泪。
阿栎七纵然不忍阿干昇为了自己去赴死,可只要一想到他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命,心中就百感交集,上去哭诉也不是,无动于衷也不是,总之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这个父亲。
“栎七,不要怪爹爹,我真的不是有意想杀害他们的,我只是……只是想给族人带回些战利品而已,只是想让你们的生活过的好一点罢了,真的不是有意要伤人性命!”阿干昇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始终不能让阿栎七原谅自己的暴行。
阿栎七的双手双脚虽缠着锁链,可基本上不影响小范围的活动。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紧紧的宝珠自己的膝盖,喃喃道:“爹爹,您应该前去满桉国向被杀之人的亲属们赔礼道歉,他们失去的是一个鲜活的人啊,也许那些人曾经是人人的父亲,儿子,亦或是别人的相公,他们背后也有自己的家庭,也许曾经很和睦,很幸福的一家人,却因为突然失去了一个人而陷入万劫不复之中。”
阿栎七侧过头看着阿干昇,又说:“爹爹,你跟他们回去吧,先不要管荒原中的事情了,去赔礼道歉吧。”
阿干昇将阿栎七的话都听在了耳中,他毅然的点了点头,转过头对宣于槡说:“带我回去吧,无论他们想如何为亲人报仇,我都接受。”
燿光看了一眼宣于槡,点了点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来人,将他抬起来,运回安骏城!”宣于槡当机立断,让人把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阿干昇扛到了马车内,让两个御卫军紧随其内看守着他。
“陛下,那这个小鬼头呢,如何处置?”秦潇指着一旁的阿栎七问。
宣于槡扫了阿栎七一眼,回道:“先留着,说不准以后还有用呢。荒原上留下两队御卫军们看守,其余人都跟我回城,还有那边所有参与过东里家事件的壮汉们,全都给我押回安骏城,一个都不许留!”
带走了他们,荒原中剩下的就只有老弱病残的族人了,驻扎着两队御卫军在此,完全可以掌控起荒原的局势,宣于槡也就不再多费心。
他们一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荒原,朝满桉国的方向出发了。
几乎是第二天傍晚,他们才终于到达了安骏城。城中人不知从哪里提前得来的消息,说是陛下抓住了行凶之人,特地将凶手们交给被害人的家属们处置呢。而此时围在东里府门口的人,得到消息之后纷纷奔向了城门口。
城门大开,几行队伍整齐的从城外走进来,身后押送着一大批凡人,百姓们看见那些人身穿的奇装异服后,便知是外族人,纷纷挤满了街区的两侧,等着围观好戏呢。
宣于槡和秦潇骑马走在正前方,他们二人威武的样子震慑住了两边躁动的人群,偌大的街区竟然连一个杂音都没有,安静的不太正常,大家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个。
他们最终还是来到了东里家门口,宣于槡命人把阿干昇从马车内拖了出来,压着他的头跪倒在府邸门口,宣于槡说:“来人,上去敲门,让东里大人出来亲自解决此事,一切听他发落。”
秦潇对旁边的御卫军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从马上跳下跑到了东里府门口,咚咚敲了两下大门。府邸的门很快便被人打开,御卫军向管家的说明来意之后,他连忙撤回去通报自家主子了。
东里木和东里涵很快便从屋中走了出来,率先对宣于槡行了大礼,身后的人一听说坐在马上的身穿黑色华服的男子是当今圣上,吓得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连忙高呼万岁。
宣于槡向来不喜欢这些做作的礼数,连忙叫他们起身,他看着东里木,说:“东里大人,你眼前的这些人,便是几日前抢夺东里家商铺的凶手,不仅如此,他们还杀了商铺中五十几口人的性命,败坏了东里家的名声和威望,也让五十几个人的家属从此阴阳两隔。想要如何处置他们,但随东里大人的意愿。”
“原来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东里木气的身体微微颤抖,可嘴里却骂不出个所以然,便又说,“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坏蛋,就应该心怀愧疚自刎而死!”
阿干昇没有底气去反驳他,只说:“这件事情从一开始的谋划到执行,都是我一人挑唆的,我的族人只是迫于我是族长,不敢忤逆我的命令,所以才会执行这项惨绝人寰的任务,他们没有坏心的,还请东里大人能够开恩,不要治他们的罪!”
“哼,你现在倒是重起情谊来了,怎么当时行凶的时候就失去了人性呢?”东里木冷哼一身,瞪着阿干昇,气不打一处来。
阿干昇一直低着头,连连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态度卑微,全然没有一个族长该有的尊严,他又说:“东里大人如何处置任凭您发落,只要你别殃及我其他的族人便是。”
“你以为用你一个人的性命就可以抵掉五十几条人命吗,你休想!”东里木怒道,双手不由攥得更紧了,“我偏偏要让你也尝一尝这种滋味!”
东里木放眼扫视了一眼,很快便发现了被锁链锁住了手脚的阿栎七了,他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脸上挂着泪水,鼻头通红,神态乍一看像极了眼前的这个阿干昇。东里木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那缩成一个圆球似的阿栎七,定然就是阿干昇的儿子了。
东里木故意走到了阿栎七的身边,一把将他拎起来,啪的一下扔到了阿干昇的面前,说:“我要用这个小子去给被杀害的那些人陪葬,不知道你是否还有意见吗?”
阿干昇见状,顿时就慌了神,连忙磕着头哀求他:“东里大人饶命啊,我的这条贱命不值钱,你拿去了也不可惜,可是我儿还未长大成人,他才来人世没多久,万万不能就此死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