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落入地道
“既然知危险,那便一把火烧了。”
她回眸看向宁弦,笑意不变,言道:“火折子可带了?”
宁弦微一犹疑,缓缓自怀中掏出,一叹道:“五公子还是如此,凡事不留余地。”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接过,微一勾唇,显得缥缈不真,言道:“宁使者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所谓的不留余地,不都正是被你们逼得吗?”
宁弦无言,心思飘远,若侥幸能活着走出这十里之境,他又该如何应对她的盘问呢?他如今举步维艰,已是再无回头路可走。
姑苏亦水并未察觉他的心思,指下火折子一燃,挥袖枯木飞下成堆,堆积在花海中。
明火一燃,轰然照亮天际,一片彤红狰狞,火星肆无忌惮的蔓延,龙吞蛇舞般转眼染成一片。
月光黯然失色,顷刻间一片火海,足足烧了半个时辰。
花海只剩了一地灰烬狼藉,余温仍烫,无法落脚。
二人又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迈步向前,轻功飞掠。
姑苏亦水依旧不敢大意,运功如风,竭力向前。
宁弦紧紧跟随,四下张望一眼,倏而睁大双眼。
一片焦灰之中,无数暗红藤蔓拱出干涸的土地,毒蛇一般吐出花信,疯狂席而来。
“五公子小心!”
他飞身挡了过去,无数条藤蔓毫不留情的卷了上来,狠狠一坠。
与此同时,又是数条扑向姑苏亦水。
姑苏亦水闻言回眸,一抹冷光,眼见藤蔓袭面,反手一斩,折身而下,挥剑去救他。
却见被斩断的藤蔓中汁液横流,异香扑鼻。
她不及多想,堪堪避开空中几滴,转身拉了宁弦,二人顾不得一地灰烬仍烫,几次翻滚。
再抬眼却见抬眼处,尽是藤蔓缠绕,疯狂般生,一眨眼便爬到脚边。
姑苏亦水心底一紧,反手长剑一挡,与宁弦仰面躲避。
二人苦战一番,却发现这藤蔓根本就除不尽,生生不息的野蛮生长,这样下去,等到体力力竭,最后只会被耗死在这里。
又是一拨藤蔓飞卷,宁弦握剑之手已经发麻,心神一晃,被藤蔓的汁液溅到了脸上。
一瞬之间,天地反转,眼前扭曲成支离破碎的一片,他几下踉跄,向后退去,冷不防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心神恍惚中失足坠落。
姑苏亦水慌乱中一眼扫过,飞身而去,拉住了他一截衣袖,回眸却见蜂蛹一片的藤蔓扑面而来。
决断只在片刻间,她就地一滚,身影连同焦土碎块,一片狼藉中也坠落下来。
下坠,深不见底……
……
叶宸枫昏昏沉沉中,被几团带着火星的焦土砸醒,几声低咳,他拂去荡起的灰尘,退后两步。
抬眸望向头顶,却只见一片漆黑,显然是坠的极深了。
他临危那一掌,虽使出了全力,却也不至于劈出如此深的缝隙,想必是正巧砸穿了底下暗道,这才掉到了此处。
微一蹙眉,他举步走向眼前更深处,自袖底托出一颗翠色明珠,明光一瞬点亮黑暗。
恰是时,裂缝处又是一道黑影,隐约下坠,在他眼前逐渐清晰起来。
“噗通”一声,砸落在地上,似是昏了过去。
叶宸枫一怔之间,侧身一掠,琅华剑凛冽而出,直指那人咽喉。
刹那间,却听得头顶一道剑风扬起,他反手一架,只能舍弃目标。
那人出手极快,转眼间数招再出,剑光照眼一亮。
叶宸枫运功于剑,反手一压,克制了对手,霍然抬眸。
电光火石之间,双目各不相让杀机凛冽对上。
姑苏亦水片刻僵怔,几分迟钝,握剑之手一颤,湛血剑一声嗡鸣。
“你——怎么在这里?”
她眸光微漾,一转手收剑,百感交集,终究只此一句,已经猜到缘由,却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叶宸枫琅华剑脱手入地三分,反手拉住她的手腕,几分恍惚,竟觉方才所中花汁幻毒未解,一切都缥缈起来。
“亦水?”
这两字极缓道出,仍觉如在幻境之中。
姑苏亦水微一蹙眉,不曾挣脱,只回眸掠了一眼昏倒在地的宁弦,方才言道:“是我,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叶宸枫闻言方才觉得真实起来,无奈蹙眉,缓缓松开手,言道:“你能看到了?”
姑苏亦水闻言颔首,俯身探了宁弦气息,察觉无碍,便也任由他昏睡在地,抬眸环视四下。
“这是何处?”她几分审视,惑然问向他。
叶宸枫一眼掠过,沉沉思索片刻,言道:“大约是地道。”
姑苏亦水闻言抬眸向上扫了一眼,望向他问道:“这条裂缝是你打穿的?”
叶宸枫眸中一抹笑意,一叹道:“只是歪打正着,无意探到此处的。”
姑苏亦水此刻看到他,便不由得又想起了那迷瘴林中的阵法,想到了自生门出阵又折回破阵之人,结果已经不言而喻,就在眼前了。
她抬眼望他,一抹捉摸不定的情愫无声坠落,沉入心底暗渊,却掷地有声,久久回荡。
“为何要来?叶宸枫,你明知一切的。”她一时竟不知到底要如何开口,不知怎样质问他,不知如何回应。
明明她对他之心多为利用,他明知这份情意,根本不对等,根本只是虚幻,却依旧要义无反顾,跳下这条不归路。
叶宸枫只是一笑置之,抿唇言道:“我来,只是因为想来,心之所向,不问因果,不计代价。”
姑苏亦水微一摇头,眸中清寒一片,微不可察几分不忍,默然片刻,只能避而言道:“这地道通往何处?”
叶宸枫侧眸掠过不见尽头的黑暗,抿唇而道:“还未可知,这密道设在如此隐蔽之处,必然仍有大用。”
姑苏亦水几分思索,想到这十里之内的布局,只觉一缕念头闪过,“这十里之地皆设有阵法,你自外而来,我自内而出,却皆被迷瘴林中的阵法所困,葬花花海处在深林正中,地下却藏有密道,莫非这十里之地的出口根本不在上边,而是此处。”
叶宸枫闻言微一思忱,眸光定在地道之中,言道:“或许,此时只此一条路可走,也能有一试。”
姑苏亦水神色微冷,目光掠过地上的宁弦,一时踌躇,思考这要不要带他出去。
他虽不是姑苏上清之人,却也不会忠于她,他隐藏在她身边多年,想必也是为人指使,从他态度便知,就算是她动手逼问,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
“你认识他?”叶宸枫眸中一抹幽光划过,抬眉望她神色,开口问道。
姑苏亦水闻言颔首,敛眸道:“此人原是姑苏上清安插在我身边的棋子,但此次再入隐凰城,却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恐怕他的背后另有其人。”
叶宸枫扬眸问道:“既然背后仍有谜底不明,留着便是,只要有人出手联络他,就总会有追踪的线索。”
姑苏亦水眸中一抹冷光划过,不可置否,他说的很对,这颗棋子已经彻底废了,如今摆在了明面之上,对她根本造不成威胁,留着为饵,或许还能钓出幕后之人。
“那便留着吧。”
……
隐凰城,酒肆之内,客人稀少,一片清冷。
一名读书人,撩了长衫落坐在了角落临窗之处。
一抬眼,便是街道巷口,四下之景,一览无余。
街道上,一道瘦削人影自巷口跌跌撞撞而出,手中一只空了的酒坛,眸眼醉意惺忪的寻向了这间酒肆。
店内老板伙计早已熟悉,也不多做理会,只当做不曾见到。
这人啊,酒瘾甚大,却无钱买酒,只能整日来酒肆之中寻些客人喝剩下的酒,藏到自己那只酒葫芦中偷偷回家中。
一声唏嘘嘲笑,众人都不曾多做理会。
却见那醉汉跌跌撞撞上了二楼,一转弯,却不曾如同寻常一般去寻无人的酒席。
竟似有目的性般直直看向临窗角落之处,两步便上了前来。
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一双眼中哪还有半分醉意。
“来的太慢了。”读书人熟稔开口,瞥了一眼来人,摇头一声不满叹息。
“还不是这消息不好打探。”来人蹙眉而言,几分头疼的满饮了桌上酒杯,重重砸落。
“怕是那位宁使者已经暴露了。”他一声沉沉叹息,无奈摇头。
“怎么会?”读书人几分错愕,蹙眉问道。
明明不日之前他们还见过面,当时他并未提及此事。
“此事亦是不久前我们的人才发现的。”
来人几分思索,缓缓开口道:“那日曾有人见到,就在这间酒肆之中,宁弦追了一人匆匆而去,自此之后,便再未出现过,我们的人已经搜遍了所有地方,却一无所获。”
读书人眉心拧的深刻,握杯之手指尖发白,言道:“怎会如此?莫非是被隐凰城之人察觉,这才暗中下了杀手。”
来人闻言默然,亦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读书人哀哀一叹,杯中酒水洒了大半,言道:“还真是祸不单行,如今五公子生死未卜,宁弦又下落不明,这真不知如何向上主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