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明极女皇

A+A-

    华国汶城,一只信鸽扇翅落下,窗棂前“咕叽”叫唤,悠然歪头。

    一只苍白的手解下它绑着的书信,眯了眯眼,挥手柱了龙头拐杖,身姿挺拔,如历经风霜后的青松,迈步落座。

    亲随女官拱手奉上茶盏,恭顺立在一侧。

    明极女皇,华国的传奇,诸王之乱中力挽狂澜,以女子身份称帝,杀伐果断,是华国皇室的骄傲,二十年已过,却依旧受举国尊崇。

    “栖儿越来越不像话了,简直是胡闹。”女皇陛下袖底拐杖一杵,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依旧英气犹存,飞眉点黛,双眸犀利明亮,一蹙眉间,威势十足。

    “陛下莫气,可是殿下又为了驸马爷闹出什么事端了?”女官红箐侧眸,几分灵动聪慧,一伏身问道。

    一声冷“哼”,明极女皇拂袖,抬起手中茶盏,微抿半口。

    “殿下自小便是极有想法的主,于驸马爷一事上更是执着,偏偏撞上了南墙,两地相思音信杳断,少不得行事冲撞了些,却也是情理之中。”红箐眨眼一笑,温声细语劝道。

    明极女皇手中动作微顿,半晌重重放下手中茶盏,神色一冷,道:“她是我华国太女,未来的一国之主,怎么能如寻常小儿女般耽于情爱,云儿也是,当年去国离家朕只当他是一时之气,哪料得他竟真了断的干净,再不曾回来过,这让朕百年之后如何对皇妹与单军侯交代?”

    “难不成朕就样眼睁睁看着云儿遁入空门,这辈子无妻无子,一个两个都不肯让朕省心。”她讲来越发头疼,这两人真是一对冤家,一个穷追不舍要撞南墙,一个吃了秤砣铁了心打死不认。

    红箐亦是一叹,她也是亲眼见公主与驸马一点点长大的,这份情也着实坎坷,隔了鹤亓公主与镇国侯爷的生死,隔了文武百官谏言为难,神女有梦,襄王无情。

    “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或许哪一日驸马便想明白了,能够放下多年心结,被殿下的真情感化了呢。”她微一摇头,唏嘘道。

    “栖儿是朕的女儿,云儿是朕的外甥,朕自然也盼着这一天,但栖儿这次却是错的离谱,怕是要南辕北辙了。”明极女皇眉头微蹙,叩指磕了桌上信封,一缕怅惘叹息。

    “殿下虽对驸马一事略有偏执,但行事向来有分寸,不知此次……”红箐眉心微锁,眸中一抹疑惑,见陛下面色不豫,不解问道。

    明极女皇心底一抹恼怒,却终究不曾表露,到底身居高位多年,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兀自抿唇,摆手道:“你去派人接应栖儿,让她尽早归国,莫要让她再胡作非为了。”

    红箐心下虽疑惑到底殿下做了何事,竟引得陛下动怒,但她向来懂得察言观色,陛下不想透露,便是不该她多事插手。

    敛襟屈膝一拜,她恭顺应下,转身带门而出。

    迅速调集了人手,前去接应殿下归来。

    ……

    承国。

    云渡缘抬眸掠过匆匆忙忙而来的阿雀,眸中一抹惊疑,不解蹙眉。

    前些日子花栖沅整日守在此处,阿雀为避免暴露身份,便领人躲了出去,如今匆忙而来,不仅让他心底微微一紧,仿佛猜到了是关于什么的消息,无端生呼吸都收了几分。

    “如何了?”他一言问出,敛息拧眉,正色看向阿雀。

    阿雀俯身,激动之色难掩,拱手奉上书信,言道:“主人传来的信,安然脱困。”

    云渡缘闻言眉眼也缓和了几分,伸手接过,一行一字,凝眸细细掠过。

    “她如今人在华国,随时可能被察觉到,你们仍需速速赶去支援,此间事了,她安然无事,我便不随你们奔波这一趟了。”

    他眸底一抹幽光划过,华国实在他不愿归去之地,既然她已安然无恙,他便也可功成身退,回去听音寺了。

    阿雀闻言颔首,侧眸问道:“大师不等主人回来再走吗?”

    云渡缘微一抿唇,笑意清淡,裟衣漂浮如云雾,捉摸不住,言道:“不必了,你们且去吧。”

    阿雀点头,拱手道:“大师保重,有缘再会。”

    他转身而去,迅速调集人手,追备赶往华国。

    云渡缘微一摇头,独坐静室,饮尽手中茶水,回味片刻,朗然一笑道:“果然还是酒好喝。”

    拂衣起身,他将手边书信折好,收入怀中,一掠间出门而去。

    她安好便是,见不见又能如何?她只需要的时候,他总归会在便是。

    纵马出城,他身影如风,行云流水,驰骋潇洒,不为世事所拘。

    一日百里,沽了醇酒,伴着微风霞光,他飘然上山。

    听音寺依旧如同往日般耸立在眼前,令人安心。

    他半刻钟便落在了寺门外不远之处,眉头一蹙,袖中盈风。

    暮色沉晚,寺中一片空荡钟声,毫无平日木鱼诵经之声,寂静一片。

    神色一冷,他一拂袖,寺门大开,空荡荡一片,唯有风声盘旋入耳。

    举步迈入寺中,他面色沉凉,几分凛冽,伸手拔下柱上短箭,一张字条,龙飞凤舞两行大字。

    欲要人,华国恭候。

    他袖底成拳,握紧手中字条,微一运起内力,粉碎成末,风过一吹,荡然无存。

    不需去想,他也知道这是谁留下的字条。

    花栖沅——华国是吗?

    他眸中笑意陨灭,挥袖拂衣,一口酒水下肚,飞身下山。

    ……

    姑苏亦水端了茶盏,在叶宸枫的注视下,微抿一口,眉头一蹙,侧眸掠他一眼,言道:“还是太苦。”

    叶宸枫无奈接过她手中茶盏,就着也饮了一口,挑眸望她,含笑道:“亦水是有多怕苦?”

    姑苏亦水摆了摆手,懒懒靠了软椅,三分笑意清冷,言道:“你大半日都耗费在这煮茶上,有什么意思?有这番功夫,倒不如寻了酒馆喝酒畅快。”

    叶宸枫闻言抿唇轻笑,望她道:“煮茶只是为了修身养性,耐得下心来,才能体会得到其中真意。”

    姑苏亦水瞥他一眼,但笑不语,敛眸阖眼。

    他修的是帝王心术,学的是权欲制衡,图的是九国天下,自然需要磨炼心性,将一切都掩在雍容自若下,起落不惊,从容底定。

    而她便不同,她行的是杀人之道,求的是快准狠,雷厉风行,一击必中,大多时少了些顾忌,出手锋芒毕露,直指人心。

    “想什么?”他伸手拍在她肩头,几分笑意眼底氤氲,温声言道。

    姑苏亦水抬眸看他,良久后一笑道:“想你……到底是怎样的?如何用了一张温润如玉,霁月清风的表相,欺骗了所有人?”

    叶宸枫闻言微顿,继而微扬唇角,笑容清雅,伸手抚过她的鬓发,倾身而道:“亦水,所有人中,并不包括你。”

    他望她眼底,正色道:“狠辣与手腕,是用来对付敌人的,隐瞒和伪装也是用来迷惑外人的,而你不是,亦水,你是我的人。”

    姑苏亦水勾唇,推开他,垂眸一笑,言道:“那还真是可惜了,见不到陛下心狠手辣的一面。”

    叶宸枫伸手端起茶水,不紧不慢饮尽,笑道:“这么想与朕交锋?”

    姑苏亦水侧眸掠他一眼,蹙眉道:“不想,我又打不过你,何必自讨苦吃。”

    叶宸枫指下动作微顿,与她对视一眼,言道:“打不过又如何?朕的性命不早就在你手中。”

    姑苏亦水只是一笑,他将命交给她,逼着她担了一条性命,不去贸然拼命,你的我的,到如今,谁又分得清呢?

    “何时动身回去?”她转而言道,一抹思索。

    他们已在客栈又耽搁了一日,早些回去,还有许多事情亟待了结。

    叶宸枫目光掠过空无一物的茶盏,侧眸一抹明光隐约,勾唇言道:“不急,再等等。”

    姑苏亦水眉心微动,考量言道:“此地并不安全,难免何时会有追兵赶上,何以久留?”

    他闻言颔首,面色不改,依旧从容自若,开口道:“既然已出了隐凰城,便无需再顾忌太多,此地终究是异国,便是隐凰城也不会贸然出手。”

    “无需着急,朕已传信出去,不日便有援兵将至,到时再走不迟。”

    姑苏亦水略一思忱,想到阿雀他们如今怕是也在往这里赶来,大约这便是这几日便能赶到。

    缓缓颔首,她微不可察一叹,言道:“那便再等等吧。”

    她体内蛊毒已经隐隐失控,怕是压制不了几天,便要发作起来,这才急于回去,怕的是到时体力不支,当误了返程,落入追兵包围之中。

    偏生此事她又不能告诉他,否则便又要一通风云翻涌,闹到不可收拾了。

    叶宸枫伸手与她十指相握,眸中笑意清浅,几分郑重道:“放心,有朕在,必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姑苏亦水指下微紧,几分温凉,回眸望他,倏而勾唇,言道:“宸枫,我并不委屈,想要一些东西,便要付出一些,都是公平的,不过是有舍有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