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形势逼人
究竟是谁?难不成是那些暗人察觉了他已经知道了一切,预备下手?
身前月光一暗,朱越眉心紧蹙,瞳孔放大,利落干脆拔剑砸下。
力拔山兮一剑落在一截半旧衣袖上,罡风之下再前进不得分毫。
眸中惊疑不定,朱越握剑之手一抖,抬眼看向来人,一抹讶异,松了一口气,慌忙收剑拱手道:“师祖恕罪,弟子得罪了。”
姜风吹的了口气,收了衣袖,蹙眉缓缓开口道:“既然有了戒备之心,想必你也该察觉到了有何不妥之处了。”
朱越肃然而立,五指握拳,面色微微发白,“弟子无用,不能为父亲与大哥报仇,不能替陛下分忧除去那人,反倒落入了敌人圈套之中,还连累师祖也此亲来一趟。”
姜风凝了眸光,良久一叹,方才开口道:“倒也不是,老夫一早便随你来了承国,只是归来路上发现了有人暗中跟踪着你,不欲贸然打草惊蛇,便藏在了附近,伺机而动。”
朱越闻言几分吃惊,只觉握剑之手冰凉,言道:“师祖也去了阳城,还跟在弟子身边,着实是弟子愚钝了,竟一路也未发现。”
他几分惭愧,心下几分考量,不由得思绪万千,难道当日在承国,先行对夜王动手之人便是师祖?几经辗转,他竟一无所知。
姜风闻言一笑,挺腰落座在桌案前,抬眼一声轻“嗤”,哼了哼道:“岂止是老夫,欲王也随了你一道入了阳城,只是藏的深,不曾被察觉罢了,如今他也就在这座城内。”
朱越眉心深锁,扶剑一礼跪在了地上,面色沉凉苍白,压声言道:“弟子有罪,为一己之私,劳烦众人兴师动众,实在该死。”
姜风侧眸掠了一眼外间,见并无异动,没人察觉方才,厉色扬眉,抬手拉他起身,凝眸道:“胡说,不可妄自菲薄,此事已过便不许再提,如今承漠二国僵持不下,正值用人之际,你要想的是如何归国,辅佐君主成就霸业,而像现在这般不是自哀自怜,懦夫才会沉浸过去,一蹶不振。”
朱越闻言一咬牙,面色潮红,惭愧更甚,一叩头在地,毅然立起,决然道:“弟子绝不会做懦夫,多谢师祖教训,此后一切但凭师祖吩咐。”
姜风满意点了点头,赞许打量他一眼,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言道:“这才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切不可再激进行事。”
“老夫今日到此便是要来告诉你,陛下已经派了戚名将军入承国,前来接应我们,你莫要轻举妄动,且再耐心等待几日,稳住暗中跟着的那些人,我们才好攻其不备,一举成功。”
他眸中精光闪过,唇角微微上扬,吸了一口气,吩咐道。
朱越正色应下,开口道:“弟子知晓了,绝不会坏了大事。”
姜风沉沉“嗯”了一声,言道:“你有分寸便好,老夫这便有了。”
言毕,他转身一闪而出。
朱越缓缓放下手中重剑,搁置枕边,上床沉沉躺下,眸光微动,一瞬后闭上了眼。
……
历城,黑云压城,天色低暗,大将军府重兵看守,巡回值班。
书房中,云筝几分困倦,饮了一盏茶方才清醒了几分,目光掠过案上堆积成山的折子,一声叹息。
抚国不在后,北地九城的政事便全然送往了历城之中,事务冗多繁杂,这些本该是夜王殿下处理的,无奈殿下东西奔忙,别说掌管北地了,连归历城一趟的功夫都没有,自从当日一别之后,就在没有见过。
可着人虽未来,吩咐下的事却一桩不少,这北地如今左右不着,没有了主心骨,一时片刻之间,他虽能镇的住人心,但等到战火一燃,九州大乱,一切又该如何是好?
九城人心惶惶,终日不安,长此以往必然有人借机生事,到时就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夜王殿下如今到底是何打算,他当真是猜不透一分一毫了,明明……
明明殿下大可立国称帝,明明一切都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了,可偏偏一步之遥,她停了下来,这让他千思百想,不得其果。
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了,抚国亡了,皇帝驾崩,情势燃眉,十万火急,容不得任何人退缩,殿下迟迟不肯决断,难道还有退路不成?
愁眉不展,他方才缓过神,拿起案上折子,却听得门外一阵脚步传来,继而是亲卫的通禀之声。
心下几分疑惑,深更半夜,莫非是军情大事?
“进来。”他沉声开口,指下微顿,抬了下颌。
亲卫抱拳上前一步,奉上了一封书信。
“是殿下的信印,不会有错。”他郑重开口,回禀道。
云筝神色一肃,伸手拿起信封,仔细打量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方才伸手拆开,一扫而过,心底一阵波澜。
“前些时日关在北苑的那对母子可还安分?”他神色一凝,抬眸问道。
“起初确有几分不安折腾,如今却消停了不少,不见生事了。”亲卫思索片刻,如实答道。
云筝凝眸,微微沉吟片刻,沉声吩咐到:“越是如此,越是不可掉以轻心,自今日起,再加一对守卫,绝不可有失。”
亲卫拱手,甲胄一响,飒然开口应“是”。
云筝点了点头,指尖摩挲手中信纸,侧眸问道:“送信之人如今可还在将军府?”
亲卫眉心一动,缓缓答道:“还在,如今天色已晚,那人想必会待到明日再走。”
云筝袖袍一拂,提起案上玉笔,匆匆写下一封信,仔细封好后,郑重递了下去。
“你明日将这封信交到那人手中,让他带去给夜王殿下。”
不管如何,他都必须要劝上一劝,北地一日无主,便会被众人觊觎,时刻不能松懈,殿下既然揽下了北地,总要管到底的。
亲卫掠过将军神色,越发严谨,小心翼翼接过,放入怀中。
“将军放心,属下一定会亲自交到来人手中。”
他俯身一礼,背影坚毅,带门退下。
灯火下,云筝身影被拉的纤长,笼罩上一层朦胧。
路漫漫其修远,前途未卜。
……
汶城城外,风如刀剑月如霜,河水银白,一片树叶飘落其上,荡荡悠悠,随波逐流。
树上,姑苏含烟方才歇脚,凝眸清寒一片,心底颇有几分气恼。
这一遭转来一无所获,还白白赔进去了宁弦的一条性命,什么也未问出来不说,反倒打草惊蛇了。
一声冷“哼”,她环视四下,袖底紧握成拳。
冥冥之中,她就是想要往汶城来,既然十里迷瘴林宁弦能逃得出来,那么五哥必然也早就离开了。
仅仅凭着父亲派出的鬼面人,必然是追不到五哥的,既如此她便只好亲自下手了。
利益当前,立场冲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从前她只当五哥不过是父亲的一颗棋子,绝不会威胁到她的城主之位,这才与她联手,一同设计杀了大哥,可到今日,一切却都已面目全非。
或者她想要的确实不是隐凰城城主之位,可她要毁了隐凰城。
这怎么能行?她绝不允许。
姑苏含烟眉梢一抹冷戾,父亲不愿出手,她却没有顾忌,这样的祸患,根本留不得。
缓缓闭眼,她微微勾唇一笑。
夜间难得一片安静,只剩下潺潺水声入耳。
忽而风声一紧,姑苏含烟秀眉一蹙,心底寒意进阶,身侧杀机一显。
霍然回眸,甩手一道袖箭射出,直往夜色浓重出。
漆寂中白光一闪,来回一圈,竟又落在了她的手中。
“六妹妹出手越发凶悍了。”一道清越声线传出,隔了风声入耳,依旧动人。
话落,一道身影踏了月色走出,腰间一柄红鲤折扇,眼角一点浅浅泪痣,笑意微微,不改清雅。
“我道是谁如此厉害,原来是三哥哥,小妹唐突了,还望三哥多多包涵,莫要计较。”姑苏含烟笑眼弯弯,微一侧首,盈盈眼波如水。
她踢了踢绣鞋,碧色裙角蹁跹,与夜色共舞,依旧是乖巧娇俏的模样,仿佛刚刚那狠戾一击,与她毫无关系。
姑苏子复闻言依旧淡然,又上前了两步,微微抿唇,一笑言道:“六妹妹竟也出了隐凰城,不知可这一路上可见过宁使者?”
姑苏含烟面不改色,勾唇一笑道:“小妹是来寻五哥的,怎么会见过宁使者呢?三哥找宁使者可是有事,不妨讲来一听,若是他日见到宁使者,小妹也好代为传达。”
姑苏子复闻言微微扬眉,负手而后,缓缓抬眸道:“这倒不必,恐怕六妹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哦?”姑苏含烟讶然,不解的眨了眨眼,拧眉问道:“为什么啊?”
“宁使者已经死了,尸骨刚刚送往隐凰城。”姑苏子复神色微动,深深望她一眼,抿唇道:“此番出隐凰城,我便是受父亲所命,前来调查凶手。”
姑苏含烟闻言适时的讶然惊呼一声,几分惋惜的哀叹两声,缓缓言道:“如此啊,那可真是辛苦三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