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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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勰城,凤兮疑心事重重的立在窗侧,手中是两本古籍,上边记载着乃是事关巫蛊之术。

    那日宿衣突然跑来询问此事,他心底总觉内有隐情,好端端的他为何要研究这些,辗转思索一番,他能想到的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身侧有人受此术的荼毒,二是,受人所托,前来借阅。

    栗梨在一起边看了他许久,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忍不住窃窃开口,喊道:“国师大人,这书到底是送还是不送啊?”

    凤兮疑闻言眸光微动,侧身掠了他一眼,一抹笑意隽雅,言道:“自然是要送的,不要着急。”

    “那怎么还不去呢?”栗梨眨了眨眼睛,疑惑不解的仰面问道。

    凤兮疑眸中异光一闪,笑意更深了几分,抿唇道:“东西自然是要送的,但难办的是要想明白送给谁,这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自然是谁要的就给谁啊。”栗梨蹙眉,不假思索回答道。

    凤兮疑摇了摇头,侧眸一笑,言道:“栗梨不懂,有些东西并非眼见的那么简单。”

    栗梨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膀,后退了两步,拿起桌上糕点,自顾的填满了嘴巴,抽空抬眼,呜呜噎噎道:“那国师大人想好了再喊我。”

    凤兮疑无奈瞥了一眼他的吃相,回身手中书本磕在桌面上,轻敲两下。

    到底是谁用得到这些东西呢?他费解不已,其实对于巫蛊之术,他确有几分精通,曾在绝门之中钻研了一段时日,但彼时并未多想,只是觉得新奇有趣,便多在意了几分。

    “栗梨。”他侧眸掠了一旁,若有所思的出言唤道。

    “怎么啦?”栗梨闻言慌忙吞下口中食物,起身站好。

    “去请那日来的哥哥过来一趟。”

    凤兮疑眸中幽光明灭,一抹笑意氤在眼底,深成一片静水。

    “好。”栗梨重重的点了点头,将桌上空盘子向里推了推,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了出去。

    ……

    宿衣听到消息后神色微凝,颔首应道“了然”,便打发了栗梨先行回去,自己又折道向内走了过去。

    “陛下现在何处?”他匆匆走了两步,正巧碰上禾衣,便将人拉到一旁,开口问道。

    禾衣秀眉微挑,迟钝了片刻,抬手指了指高阁之处,回眸问道:“你这来去匆匆的样子,可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陛下交代了一桩事罢了。”他摆了摆手,顾不得多加解释,便飞身往高阁而去。

    禾衣望了他的背影,眸光一闪,便也侧眸离开了原地。

    “陛下!”

    宿衣叩门三声,推门而入。

    叶宸枫正在检阅边城这些年的文档,纷纷如雪,桌案上堆积如山,顾不得抬眼看他。

    “何事?”

    “国师命人请属下过去。”宿衣沉眸如水,几分忐忑的清了清嗓子,方才开口言道。

    “是为了那几本书?”叶宸枫闻言眸光微转,方才抬眼正视了他一眼,蹙眉问道。

    “大约是应此事,属下接到消息后,便命那小童先行一步,即刻便赶了过来。”宿衣垂眸拱手,不假思索的开口言道。

    “既然国师请你,那你便去吧。”叶宸枫笔尖抿了墨汁,眸中似有若无的几分清冷笑意,依旧不疾不徐的开口道。

    “属下遵命,但若是国师问起其他,深究因果,那属下该如何应对?”他神色几分凝重,略一思忱开口问道。

    “必然不会。”叶宸枫目光晦明莫测,一心只放在面前纸张上,从容不迫的言道。

    他已将一切了然于胸,凤兮疑既然派了人来请宿衣过去,而非命人直接将东西送来,便说明已生疑心,而宿衣正因为有此担忧,并未同那传信之人一同归去,这便是自乱阵脚,露出了破绽。

    想必如今凤兮疑已能肯定,此事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但他是聪明人,宿衣不是他的对手是必然的,宿衣此去他不会戳破此事也是必然的。

    宿衣抿了抿唇,未曾想通透,却也不再多言叨扰,苦着一张脸,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带上门扇,他不再多做停留,即刻便赶去了国师的住处。

    栗梨早早便候在了门前,见他过来便慌忙避了开来,国师大人说过,不能听太多事,这样才能活的长久。

    宿衣稀奇的瞧了他一眼,抹了抹鼻子,疑惑不解,难道是他长得太吓人,这小童脚底抹油跑这么快。

    摇了摇头也不多做理会,他入内俯身一礼,开口问道:“国师大人找在下何事?可是那些书已经搜寻到了?”

    凤兮疑颔首一笑,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眼,拍了拍手下书本。

    “便是这些了,你看看可合心意,若是看后还有什么需要或者不懂之处,大可不必客气,尽管前来相询。”他笑意深了几分,言间意有所指,却也不去戳破,让人衡量不清深浅。

    宿衣眼珠子转了转,心底已察觉不妥,却也不便多言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

    “劳烦国师大人费心了,在下日后研读,若有不懂之处,必然再来求教,还望国师莫要嫌弃在下愚钝才是。”一番话谦恭有礼,他上前两步接了过那几本书,点头致谢。

    凤兮疑松开手中书本,回以一笑,侧眸问道:“不知陛下近日如何?对于漠国之事可有何打算?”

    宿衣沉吟片刻,心道接了这几本书,便算是承了国师的人情,这此问必然不能推诿搪塞。

    “此事,陛下想必已有了应对之策,近日多是在处理勰城之事,国师不必忧心,若有大事将至,陛下必然会传唤国师详谈一番的。”他没心没肺一笑,状似漫不经心,却又点到即止的开口答道。

    凤兮疑眉心一动,也不曾再多问,微抬下颌,笑意不变的言道:“如此便好,都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我身为人臣,自然要为君分忧,陛下乃是万金之躯,若有何事,还需为人臣子的多加照看。”

    宿衣弯眼而笑,点头称“是”,拱手一礼告退。

    身为臣下自然该是为主分忧,但分忧之前,也要看主人的意愿啊,便如同那些事,并非人人都能拦得住的。

    摇头耸了耸肩,他将书籍塞到怀中,转身飞身而去。

    转眼回了高阁之上,他马不停蹄的便将书籍呈到了陛下的面前。

    “陛下,就是这些了。”

    俯身一礼,他自怀中掏出东西,双手捧了过去。

    叶宸枫目光一顿,徐而一笑,抬眼接了过来,随手放在了一侧。

    “国师可曾对你深究此事了?”翻过手中一页,他抿唇如线,轻描淡写的问道。

    “不曾。”宿衣对于此事,心有不解,怔然一瞬方才开口答道。

    “不过,国师说,属下若有任何不懂之处,皆可随时指教。”

    叶宸枫闻言眸光一闪,想必他已经猜到十之八九了,毕竟能知道他在绝门研究过巫蛊之术的人,也唯有自己了,更何况宿衣破绽百出,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倒也不稀奇。

    “他既然并未戳破你,你便要厚颜无耻的受着,毕竟这么好的机会并不是时时都有,你若有任何不懂之处,大可随时前去求教,兮疑对于医术也颇有一番心得,只是平日不曾有过出手的机会,方才不被世人所知罢了。”

    叶宸枫指下动作微滞,似笑非笑的掠了他一眼,摆了摆手。

    物尽其用,既然有如此好的机会,若是不用岂非可惜,虽说对于凤兮疑,他又把握能驾驭平衡,但到底不如宿衣可靠,他心思太深,谋虑太多,难免不会出什么意外。

    宿衣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既然有此良机能将医术更上一层楼,他自然也是心动雀跃的。

    “属下知道,这便告退了。”

    他摸了摸头发,转身离开,暗思到底应该问些什么好,国师出自绝门,想必医术也定是在绝门中学的,不知对此可有独到见地。

    叶宸枫掠了眼宿衣心不在焉离去的身影,伸手搁了手中纸笔,拿起桌上关于蛊术的书籍,信手翻过两页。

    原本他当年服下雪岭冰莲,是因为防备云鸾殿的投毒,不成想多年后竟成了医治她的活方子,这些东西若非是当日竹林中,师姑将他喊到一旁,单独细说一番,他根本不会想到雪岭冰莲竟有如此神效,入了人体也可以血入药。

    ……

    彼时,隐凰城中,一片风声肃杀,萧寒凛冽之机。

    姑苏含烟悄无声息回了府中,便寻机命人将包裹里的东西,送到了姑苏上清的面上。

    这里边的东西,再加上前些日子她替姑苏亦水传去的话,可谓是雪上加霜,此举之后,姑苏亦水便彻底的算是与城主之位无缘了。

    而如今三哥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二哥与四哥又长年争斗,见面恨不得你死我活,显然不需要她多费功夫出手,便已是自相残杀,彼此闹得不可开交。

    如今的情形,时局越乱便对她越为有利,这些年她的实力并不比几个哥哥差,但就因为这个女儿身,让她颇受阻挠,做事束手束脚。

    而如今情势危急,那些不愿投靠信服她的人,到最后就只能无奈服从了,毕竟如今隐凰城的局势,失了五哥与三哥,除了她还有谁能够挑起称霸九州的大梁呢?只要这水更加浑浊,这些便人别无选择。

    勾唇轻笑,她缓缓抬手,将手中一朵娇花采撷,邻水青石之上,照于鬓边,垂眸欣赏良久。

    微微抬起的袖口,滑落了一截衣袖,露出玉色无瑕的肌肤,只是手腕处却留了一道难看狰狞的伤疤。

    面色忽变,她倏而狠狠地将鲜花掐碎,毫不怜惜的抛在地上,绣鞋辗转碾入尘埃中。

    该死,总是败给她,好好的一个哥哥,如何变成女人,真是想起来便令人难以接受,不要,不要!

    沉沉一声冷“哼”,她抬手撕下一截衣袖,碧色轻纱挽成蝶翼,遮挡住了手腕上这道疤痕。

    抬眸掠过一碧如洗的湖水,她飞身而掠,指尖一道劲风,折断了一段树枝,稳稳落于左手手中。

    身影蹁跹如蝶,她左手剑舞成一道碧色的轻烟,起落进退只间虽不如右手熟稔,一套剑法下来却依旧游刃有余。

    深吸了一口气,她收手退回了岸上,方才释放出压在心头的郁结,抬眸带了几分满意之色。

    任你如何也想不到,左手剑,我依旧能使得风生水起。

    随手扔掉手中树枝,她转身离开了湖畔,飞身掠往自己的院落之中,不多长时间便拎了一只黑布包出来。

    微微一笑,她飞檐走壁,向着后山走去。

    山崖上高据天险,她轻功如鸿飘落,将手中布袋投掷向山崖下,果然即刻便传来了一声嘹亮鸣叫。

    摆了摆手,她倒头睡倒在石碑上,踢动着花面绣鞋。

    如今父亲正是恼怒之时,她可不想遭受池鱼之灾,还是远远的避开为好,若是那两个不开眼的傻子,能凑巧撞了上去,还正好省了她的一番功夫了。

    自从五哥那日逃了出去之后,父亲的脾性便越发古怪难测了,时常闭关不出,便是连他们这些血亲子女,寻常都难能一见。

    她估算着父亲大约是练功不当,导致走火入魔了,如今隐凰城正值动乱之时,父亲又怎么能安心闭关呢,恐怕这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介时若是何时发作起来,六亲不认,那可真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这等险要关头她还是躲远些,才是上策,边让二哥与四哥争的头破血流去吧,到时水火不容两败其伤,正好便是她收拾残局的时候。

    如今所有人都不看好她,不将她放在眼底,这便是最好的机会,越是不惹人注目,才越是方便行事。

    踌躇满志的笑了笑,她哼了两声不知名的调子,悠然自得。

    什么父亲,什么哥哥,都是些一无是处的东西,对于她来说,这世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被她击败的死人,一种是还未曾击败的敌人,只有强者才配她正眼相待。

    她想得到隐凰城不假,但前提是在如今还未曾得到的情况下,这才有这许多些兴致。

    她喜欢从别人手中抢走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她喜欢享受这种优越感,但若是有朝一日这些东西变的唾手可得了,那也就未必值得她耗费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