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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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守府,许生目光晦明莫测,自从被吕信召来之后,他就一直神不思蜀的徘徊在房间内。

    他想过了,吕信派出的杀手未必能留得下夜王,若是夜王能逃脱客栈,那他一定会出手追查今夜之事,就算那些杀手到最后都除去的干净,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的安全。

    吕信此举是狗急跳墙的做法,本就急功冒进欠缺考量,处理的不干净的话难免会引火上身,被人顺藤摸瓜的牵扯出首尾。

    他身为郡守府的幕僚自然是依附于郡守府求存,但这么多年来,足够让他看清楚吕信根本就是不堪大用,若非是因为待他还算倚重,他早就另谋出路了。

    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崩塌的预兆,他本没有必要留就在这里,其实方才他只需要在吕信派出杀手的时候,偷偷前去向夜王通风报信,检举吕信的险恶用心,便能轻松得到重用更上一层楼,可是他并没有一样做,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他还是有着几分傲骨在的,就算是要另谋出路,他也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曾经投到吕信门下的时候,他便已经下定决心,就算身在风波诡秘之中争斗,也不违背良心道德,权力场上用些不够光明的手段没有什么,但若是以己身私欲而出卖旁人他也是做不到的。

    如今这一次机会他放弃,那是为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与仁义,可下一次他便再不会留手,吕信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自身难保,而他会主动出手为自己谋一光明大道。

    夜色暗沉,如同一只攥紧人心的大手,将人捂得呼吸不过来,只觉压抑的像是置身逼仄的地下,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动弹不得。

    这个夜里不只是许生一人在郡守府内心事重重,吕信亦是在重兵防卫下越发焦躁不安。

    已经快到了子夜了,派出去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回来,除了早早回来的那些探子们,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郡守府也是如常的安静,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所说或者他自己臆想的杀手。

    明烛颤颤巍巍的晃动,他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如此的,都这个时辰了,这计划成功或是失败都该有人回来禀报的,可现在不只是派出去的杀手一个没回来,就连调出的弓箭手也都没有半点影子。

    他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推断,可见不到人也不敢妄下结论,只能在房内踱来踱去,一手握拳来回揣在掌心,长吁短叹个不停。

    “大人,已经是三更天了,有什么要紧的事要等到这么晚?要不老奴先服侍您躺下休息会儿吧。”管家老吴在一旁看的眼花,佝偻着腰上前劝道。

    “老东西,你懂什么!如今老夫怎么睡的下去,你就别在一边添乱了。”吕信伸手指了指他,一挥袖冷哼了一声,面色沉凉如水。

    “老爷若是有烦心事不妨找许生来分忧解难,他平日里素来最有主意,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愁?”老吴眼珠子转了转,疑惑的挠了挠头。

    “不必,你出去看看派出去的人有没有回来的,若有消息速来禀报本官知道。”吕信面色一肃,心底实在没有着落,疾言厉色的吩咐道。

    老吴点了点头,虽不知老爷为何这么着急,却也晓得察言观色,即刻的行礼下去。

    吕信沉默不语的独对一室宁静,狠狠的拍了拍桌子,等候老吴传过来好消息。

    门外依旧重兵防守,关于性命之事他不敢稍稍大意,不管心底的猜想是真是假,都要保守起见为上。

    片刻的功夫,门外老吴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拱了拱手道:“回禀老爷,老奴看的清楚,确实并没有人回来,把守大门的侍卫中间也并未见到过任何人的踪影。”

    心底一咯噔,吕信再也坐不下去了,总觉得大事不妙,顾不得去在乎是否被人察觉到,匆忙摆手命人过来,俯身吩咐道:“领几个人去街市上的客栈附近查看有何异常,派出去的人势必要给本官带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了吗?”

    他呼吸都觉得凝滞了起来,挥袖起身跌坐在了椅子上,头疼的以手托颐,微微眯起眼来。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今日的计划虽不至于万无一失,却也是精心准备,即便那些杀手杀除掉夜王,但外边还有埋伏的弓箭手,也该是让她插翅难逃,可如今不说计划成败,却连一个回来禀报消息的人都没有,着实是让人匪夷所思又忐忑不安。

    客栈之外,周围巡回士兵被人调了开来,夜阑人静附近空旷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与之反差对应的是客栈内的一片狼藉,桌子椅子都碎成了一地,还有酒气自没了窗扇的窗户中隐隐传出。

    去探听消息的人神色一凝,飞身蹲在了窗户上,环视了一圈客栈内的情形,又沉重的回到了原地。

    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的影子,这倒奇怪了,里边的样子显然就是有过一场恶斗,若是说所有人都死在了里边那尸体又在哪里?

    心底存疑,他想到派出来的弓箭手,领人匆匆又赶到周围的暗处查看,方才掀开草丛与树枝,一颗人头便从头顶上掉了下来。

    几人迅速跳来躲让,人人心底皆是存了恐惧之心,借着月光看了眼这边的情形。

    一地的尸体,断肢残骸,墙头上还有几具软趴趴的尸体,手中弓箭至死还是紧紧握着,死状甚是凄惨可怜。

    几人不敢想象当时情形有多危急迅猛,更不敢想郡守大人若是知道了这全军覆没的情况会多气急败坏,暗自后退了几步,他们匆匆忙忙的赶回郡守府。

    虽然郡守大人吩咐了死要见尸,但这尸体太多了,仅凭他们几人也是搬不完的,还不如想回去禀报,再领更多的人前来处理尸体。

    一群人的影子转眼消失在尽头处,步履急促的赶了回去。

    郡守府内,吕信听到了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的消息,匆忙的离坐站起了神来。

    “快让他们进来。”

    老吴闻言匆匆去推开了门,喊了守卫过去禀报,自己就守在了门外。

    “查到了什么?人呢?”吕信横眸扫过身前人,冷冷开口问道。

    “回禀大人,这……出去的人,都……死光了……”下边的人战战兢兢的开口,垂下头来,不敢看他的目光。

    “因为尸体太多,所以属下就先回来禀报……”

    苍白无力的回答,一下子穿透了吕信的心,他瞬间失魂落魄的扶了椅子,脚步踉跄的倒了下去。

    “大人!”

    来人惊呼一声,抱了抱拳未得吩咐也不敢上前。

    门外老吴听到了这一生疾呼,顾不得许多的匆忙推开了门跑了进去。

    “大人怎么了?大人……”

    他见到郡守大人面色苍白,心底一怔,慌忙上前去倒了一杯热茶。

    这到底是禀报了什么啊,大人竟气成如此模样。

    “滚!”

    吕信一手打翻了茶杯,指了指门的方向,怒吼一声。

    “还不滚去好生处理现场,都给老夫滚出去!”

    他面色阴沉恐怖,一句话吼出来,一身力气都用尽了,低声咳嗽了两声,扶着桌面叹息。

    雷霆之怒下,两人皆是被吓得三魂少了两魂,慌忙起来退了出去。

    吕信伏在桌上不住摇头,慌张不已的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这该如何是好,若是夜王知道了,若是她查到了郡守府……”

    “不不不,不会的,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谁也不能往他头上泼脏水……未必……”

    未必她就知道了是谁下的手,偌大的平川,谁又有证据来指认是他动的手呢?要稳住,不能自乱了阵脚。

    他沉吸了两口气,竭力平静自己的情绪,手下颤抖的抓起一边茶壶,对嘴倒了两口,闭上了眼。

    明日就是约定的时间了,绝不能乱了分寸,哪怕夜王心知肚明,只要她没有证据,他就可以矢口否认,别人也不能议论出什么来。

    他还会是这平川的郡守,万人之上令人敬仰,一切都会安然度过,一定会!

    缓缓放正手边茶壶,他目光掠过地上碎瓷片,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伸手拿起桌上另一只新杯子,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水,抬手正对了面前空气。

    “殿下,老臣敬您一杯!”

    一饮而尽杯中茶水,他再次笑了笑,目光晦明莫测。

    明日一切都会见分晓,若是她当真要强行动手,这平川城到底还是他的天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会铤而走险,如今门外层层把守了半夜,连个鬼影都没见着,更别说前来刺杀之人了。

    他还以为夜王提前入平川,必然是有所企图,想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哪里想到竟然思虑过多,将自己给坑了进去,如今再想收手已是不可能,更没有脱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光明正大的对峙了。

    ……

    “主人,已经都安置好了。”阿雀拱了拱手,心底一阵担忧。

    “您一人单独行事,若是出了意外,属下百死难恕其罪。”

    姑苏亦水将手中一方带有郡守府徽记的令牌放在了一旁桌上,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勾起一抹凉薄笑意。

    “凭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还奈何不了本座,何须慌张?”

    她指尖触在桌案上,一片冰凉,眉心一抹肃杀,掠过窗外夜色。

    “属下自然相信主人的武功,只是平川到底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主人离开时又未命人传下只言片语,属下免不了多担忧几分。”阿雀沉默的跪在地上,垂眸缓缓言道。

    “起来吧,苏容今日可有哭闹?”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缓缓开口问道。

    “小殿下整日都在摆弄手中的九连环,这一日倒是很省心,只是中间主人命人带回来的那些糕点,送过去的时候小殿下有问起过殿下,之后便有写闷闷不乐的。”阿雀想了想,如是的将今日的一切回禀道。

    “那个带来照顾苏容的侍婢可有异常?”姑苏亦水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眸光微动。

    “并没有,只是行事胆小甚微,颇有些惧怕别人罢了。”阿雀起身站到一旁,摇了摇头,缓缓的开口答道。

    “嗯。”姑苏亦水垂眸,沉思了片刻,不再多想这件事。

    “主人,明日就到了去见平川郡守的时候了,不知您可有打算?”阿雀想到刚刚被带过来的一众黑衣人,思索了片刻问道。

    这些人必然是有用的,主人才会特意留下他们的性命,不然如此胆大妄为的刺杀,主人又怎么可能留他们活过今夜。

    “明日如常应对便可,我们不急着出手对付他,等到他先坐不住的时候,必然会再有动作,越是如此破绽越多,我们就等着看他自露马脚。”姑苏亦水眸中一片清寒,黑黝黝如不见五指的暗渊,漫不经心的拿起一旁令牌,左右瞧了一眼。

    吕信此刻必然心慌意乱还要故作镇定,她吩咐了将那些弓箭手的尸体砍断,就是为了遮掩住她带走了活口之事,这样即便是他剩下的尸骨都带回去,也是拼凑不全的,更无法清点里边到底是否少人。

    “是。”阿雀颔首应下,又道;“主人明日要在何处去见吕信,可需属下提前准备人手,明日一早伪装成自刚到城门的表象?”

    姑苏亦水抿唇一笑,叩指磕在了桌案上,抬眼道;“不必,就是让平川的所有人都知道,本座早就入了这平川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光明正大的告诉他们,他们又能如何呢?”

    她倒是想看一看,这平川还有多少人与吕信一样,是心怀不轨欲要兵行险着的,最好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段时间记得派人照看好苏容,免得有人走投无路的胡乱咬人。”她眸光一紧,指尖触到桌案上的令牌,眉心微动吩咐道。

    阿雀抬眸掠过桌案上的令牌一眼,面色微凉,拱了拱手道;“属下明白,一定会派人照顾好太子殿下,免除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