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断线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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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城,一只风筝远远飞出宅子,青色鸢尾飘飘洒洒,一根细细的丝绳,一端牵在纤细如玉的指间。

    “巳时的茶水,午时的点心,这些可曾准备好了?”廊下婢子腰若杨柳,亭亭玉立蹙眉询问身旁之人。

    “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是上主方才命人送出来的碟子,快送回去吧。”另一名婢子将东西交给她,转身顺着长廊消失。

    “这辰时送去的点心,到现在东西都不曾动过,可见上主这次很不满张先生的自作主张。”她摇头一声怅惘叹息,回身正欲离开,余光扫过了花丛旁一抹白影,一时慢下了动作。

    “姑娘,您怎么在这里?”她迈步寻了过去,弯腰一礼,抬头看了一眼飞入云中的风筝,含笑相询道。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怎么,你们不许我离开,还要拘束我的一言一行不成!”素泠玉蓦然回首,眸中一抹恼怒,冷眼呛道。

    “姑娘,好歹我们也是您的救命恩人,这些时日也不曾苛待与你,还请莫要如此敌视。”那婢子好脾气的笑了笑,开口劝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是什么救我一命,却将我囚禁于此,你们是何居心?还有你们的那个主人,他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看不出吗?十句话八句都要往阿雾身上拐,你们就是心怀不轨,所以才不敢让我走。”素泠玉抿唇一线,手下不留神力气一大,风筝线一下子崩断开来,天上青色鸢尾转眼就失了方向被风吹跑了。

    “姑娘只需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就是了,至于其它的希望姑娘能配合,奴婢不打扰姑娘了。”

    那婢女屈膝一礼,敛眸告退。

    “站住!”素泠玉唇抿如线,蹙眉盯着她问道:“止落呢?”

    那婢女面不改色的看了她一眼,垂头答道:“奴婢不认识什么止落,姑娘问错人了。”

    “不可能,抚国皇宫中你们没有见过他?”素泠玉心底一凛,挑眸不信的质问,怎么会没有见到。

    “奴婢确实不知,无关紧要的人我们是不会救的,姑娘说的那人,或者已经死在了皇宫里了。”

    那婢女不再停留,也不不在乎她的反应,端着东西转身离去。

    素泠玉站在原地良久,仔细想着这些天的一切,她确实从来没有在这些人中见过止落,那婢女说无关紧要之人不会救,那他们为何又要救她?她从不认识这些人,与他们没有半点交集,莫非是因为阿雾,所以这些人才会救了她又不敢让她离开。

    恨恨的扔了手中风筝线,她心底久久不能平静,那个人每日都要让她过去,问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前前后后那么多次都是问的关于阿雾的,他们定然有所图谋。

    她每次回答既不能避开,又不敢透露太多,只能半真半假的说给他听,不知道外边如今怎么样了,阿雾又怎能样了?这鬼宅子她一日都待不下去了。

    阿雾,那些婢女说这已经是历城了,可是为什么你还没有察觉到这些人的存在,没有察觉到这座宅子的异常?你可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被别人利用了。

    她自从随着这些人到了历城,这些日子就一直心急如焚,恨不能生了翅膀飞出去,告诉她要小心这里,告诉她已经身在别人的棋局之中,但她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这里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制服她,她只能困守于此。

    那风筝上边有她写下的信息,但它能飞到哪里去,落到谁的手中,谁也不知道,她只是抱了万分之一的希望,期盼着能被有心人看到。

    攥紧手中锦帕,她心底已经做好了打算,这里她是不能再多待下去了,一定要抓住时机逃出去。

    她离开原地,转身回了一旁的房间,果然不出片刻,就有人敲门送了饭菜过来。

    “姑娘快些用饭,奴婢就在这里等候,上主说要奴婢领您过去一趟。”

    那婢子将饭菜布好,恭顺的退到了一旁,开口道。

    “你们的主人到底在做什么,每日喊我过去,问的都是那些事,翻来覆去讲了多少遍了,就算他没有听腻我都已经讲腻了。”

    素泠玉的将筷子重重的磕在了碗沿,不胜其烦的瞥了她一眼,心底更是烦躁不安,那个人每日都问她这些东西,她只能不断地重复那些半真半假的话,时时刻刻担心露出破绽。

    “姑娘快些吃吧,莫要让上主久等了。”那婢女始终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并不在意她的任何言语举动。

    “为什么你们主人一直在向我打探夜王之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又到底想做什么?”素泠玉不死心的继续问着,目光如炬扫过一旁。

    “姑娘应该心知肚明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若非是为了夜王,我们是不会救你的。”那婢女回看了她一眼,眸中带着冰冷的警告。

    “你若还想好好活下去见到夜王,就最好不要生出什么其他心思,好好告诉上主姑娘知道的东西,否则上主一个心情不好,姑娘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里了。”

    素泠玉眸中异光闪过,垂眸心不在焉的用了饭菜,心底暗暗思忱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若他们是阿雾的敌人,那就不该出手救她的性命,更不会将她留在身边每日问些问题,但若不是敌人,又为什么不敢放她离开,要偷偷的潜藏在这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呢?

    她始终百思不得其解,她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为了什么,但既然不能不能光明正大的现身,那就必然是心怀叵测,若是再继续留在这里,万一被他们拿来作为威胁的筹码又该怎么办?

    “不吃了。”素泠玉放下手中筷子,冷冷的开口道。

    她一心忧思忡忡,面对眼前饭菜根本没有丝毫胃口。

    “既然如此,那姑娘这便随奴婢去一趟吧。”那婢女一礼让开路来,漠然冷淡。

    素泠玉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默然起身离开桌案,跟随她推门而出。

    片刻的功夫,二人便到了始终紧闭的房门前。

    门前婢女接替了原来的婢女,替她推开了门放她进去。

    素泠玉手心攥紧,迈步走了进去,身后房门即刻便被人关上了。

    她的面前是一道屏风,后边还有数道纱帐珠帘,隔了这么多道阻碍,她根本看不到里边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今天又要问些什么?”

    素泠玉蹙眉盯着面前屏风上的影子,眸光流转,缓缓开口道。

    那道影子坐在屏风后边,并未立刻回答,他缓缓端起了一杯茶水,似乎是在思索。

    过了许久,里边的人似乎叹息了一声,顾自说道:“你似乎知道的东西并不多。”

    素泠玉指尖微动,眸中一抹幽光晦明莫测,她知道的是不多,因为那个人她从未看透过,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她的事情没有人知道的比我更清楚了,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仅仅了解的那些东西还是从我这里听来的,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她柳眉倒竖,冷笑了一声,不屑的言道。

    里边的人似乎笑了笑,里边隐藏了几分异样的情愫,晦涩而生冷。

    “我确实知道的不多,但是从前,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多。”

    “从前?”素泠玉眉心微动,目光扫过面前的影子,犹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你认识她?”

    认识她,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与她之间会是认识这个词相联系,是从前太远了,远的只成了认识吗?

    “不,我认识的是从前的人,不是今天的夜王。”他半阖眼眸,微微摇头,回答道。

    素泠玉面色一沉,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不都是一个人吗?什么从前如今的。

    “不管你到底认不认识她,如此费尽心机的打探关于她的消息,你必然是要对她不利。”她心思想到这里,一时竟毫无遮拦的将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心底一凛,她抬眼打量屏风上的影子,见他并没有任何动作,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让你讲的那些只是因为想知道罢了,并非是要对她不利。”他难得竟会想开口解释,若是换做别的事,他必然不会浪费口舌的。

    “不是最好。”素泠玉心底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这些话,若是他没有相对阿雾不利,那为会什么救了她,却又不敢放她离开这里。

    “你藏在这里,无非是不想被她发现,既然藏头露尾的,那必然是因为不敢去见她。”

    那影子端着茶杯的手似乎颤了颤,但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来这片刻的不同。

    不敢吗?

    这世上原来还有一个人,是他不敢见的,是因为近乡情怯还是心有不安?

    当年之事,原以为不过是一桩选择,本可以两不相负,却因为算错了人心,才落得今日这般局面,这黄粱一梦多少年,到底谁是对谁是错又有何意义,一切都已经再也不可挽回了。

    “你又错了,我敢去见她,但我知道,她不敢见我。”他将手中杯放在一旁,微抬下颌,徐而一抹晦涩神情,带着几分怅惘无奈。

    ……

    “殿下,高远求见。”

    御书房内,姑苏亦水方才准备离开,去看一看苏容,便听到门外内监禀报的声音。

    “殿下,这见还是不见?”齐蒙拂尘一甩,撩衣上前偷偷打量了一眼,犹豫着开口问道。

    “见,命人进来吧。”

    姑苏亦水眸光微动,将手边茶水端起,垂眸间一抹笑意似有若无。

    “传高远。”

    齐蒙尖细的声音拉长,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道推门声。

    “草民参见夜王殿下。”

    高远跪地一礼,恭敬的垂眸,不敢抬头乱看。

    “本王听说你是这平川城的首富,腰缠万贯家财不尽,好好的商贾不做,你为何想要走仕途?”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开口问道。

    “回殿下,自然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腰缠万贯固然是好,但若无权势傍身,一样不过是低人一等的商贾,为人诟病指摘。”

    高远并未编造出什么冠冕堂的理由,而是如实的将自己心底所想说出,坦荡的笑言。

    姑苏亦水不轻不重的睨了他一眼,略一抬眉,道:“你倒诚实,只是官场之上不需要诚实却愚蠢的人,而是圆滑世故,能够八面玲珑的聪明人。”

    “殿下此言非也,草民并非愚蠢之人,只是懂得什么叫做班门弄斧,旁人面前高远自认可以圆滑世故,八面玲珑,但在殿下面前,草民不敢胡言乱语的自讨苦吃。”高远眸光一闪,面色并未改变,跪在地上不慌不忙的开口道。

    “是吗?看来你是算准了本王的性子,今日是有备而来,这一番说辞还不是刻意在吹嘘作捧?”姑苏亦水并不讨厌他的这点小聪明,聪明人才配留在这里,若是都如吕信那般庸碌无为,那才是真的难办。

    “既是勉力自荐,草民又怎么不多用点心思准备一番,还望殿下恕罪,莫要计较这点小聪明。”高远拱了拱手,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言道。

    “既然本王准许你来这里,就不会让你白费苦心的准备一番,你今日来这里是来求官的,但想要从本王手里得到这些,你就需要用别的东西来换。”姑苏亦水漫不经心的笑了笑,收回目光缓缓言道。

    “草民别无长处,唯余钱财银两一事还算宽裕,若殿下不嫌弃,草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高远眸中精光闪烁,若有所思的开口道。

    “不,这些还不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所有的那些钱财,只要本王想要,有的是方法让你双手奉上,本王想要你效劳的是另外一件事。”

    姑苏亦水略一勾唇,沉眸如水开口但。

    “不知何事?”高远心底微微吃惊,疑惑不解的问道。

    “本王要你扳倒这平川郡守。”姑苏亦水目光掠过他的神情,一字一句的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