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暗室藏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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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衣闻言眼底一抹波澜,偷眼看向面前人,心中一阵百感交集,他原以为一切只是陛下的一往情深,不曾想有些情,虽从未开口,却是无声胜有声。

    姑苏应锦面色略一沉,只一言不发的看她离开,不再阻拦。

    “放这些人离开,烧了这里。”姑苏亦水吩咐了一声,转身不再留恋的离开。

    纵然绝门人多势众,仗着熟悉地形的优势,勉强占据上风,但霍荆子一死,四位长老不在,这些人已是群龙无首,只要人心一散,就乱成了一盘散沙不攻自破了。

    她没有滥杀无辜的爱好,这些人与她皆是素昧平生,若是他们识趣的离开,她也不会穷追不舍,但这个地方,她着实不想再见到,一把火烧了,都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

    宿衣同她避人耳目,悄无声息的潜入几位长老的住处,翻箱倒柜的一通,果然是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

    “皇后,咱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无处着手啊。”他至今仍旧一头雾水,不太懂到底寻找的目的在哪?

    催眠术又是什么?他方才虽从皇后与绝门门主的话中听出来几分意思,但却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做。

    “我也不知。”

    姑苏亦水目光掠过一室,心底几分黯然,微不可察的一声短叹,她亦不知到底该找什么,只是奔着一个渺茫机会不愿无功而返。

    催眠术这种东西,并非随意便能驱使的,一个引子倒在其次,关键是还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能够动摇被催眠者的心神。

    她确实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能够让叶宸枫在那一瞬间松懈心神,被人趁虚而入,他不该是轻易着道之人。

    “或者,真的没有办法了。”

    略一阖眸,她一掌落在烛台之上,略一用力。

    不料“咔嚓”一声,机关连动,竟有一扇暗门顿时洞开,里边黑黝黝一偏,甚是可疑。

    “皇后!”

    宿衣眼底一亮,天不绝人,这机关藏的蹊跷,想必其中定然隐瞒着什么。

    姑苏亦水睁开眼,神色一冷,深深凝视了暗室一眼,她自一旁高架上取来一盏昏黄灯。

    二人小心翼翼的探入暗室,并不大的地方,挂着一面屏风,似乎遮挡着什么东西。

    心中隐生疑窦,姑苏亦水将手中灯火交到宿衣手上,当先一步转入屏风后,湛血剑掌心攥紧,时刻警戒。

    她看清楚里边情形后,一瞬的僵硬,神色微微一暗。

    宿衣见她有异,心底一凌,登时抢步跟了进去。

    一眼扫过屏风后的情景,他顿时侧来目光,面色微微一白。

    这竟然是那口寒冰棺,想必是那日假皇后醒来后,秋辞便有意带了回来。

    而如今,这棺材里躺着的,霍然便是皇后从前的身体。

    半悬黑纱,一方幽幽暗室,还特意以屏风遮挡,越发衬得这口棺材诡异而突兀。

    “那日陛下接到绝门长老密信后,当时便微有异样,只匆匆交代可朝事,而后马不停蹄的赶往这里,想必正是为了此事。”

    宿衣一顿之后,脑子突然灵光一动,想到了其中关联。

    他当时与怀济还有些好奇,想知道绝门门主的信中到底都提及了什么,可惜陛下观后,即刻便将信纸焚毁,不料竟然是如此。

    姑苏亦水上前走近了两步,仔细打量了周围一眼,继而才缓缓伸手触上隔着冰棺模糊的那张脸,神色微微一冷。

    略一摇头,她半晌无话说,原来他落得如此,竟还是因为她,这一切环环相扣,怕是越发的理不清了。

    “这里是秋辞的地方,他既特意将这尸体保存完好,还处心积虑的藏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这其中定有道理。”略一黯然后,她再回眸已然恢复如初,只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言道。

    “让人带回去吧,也算是没有白来这一趟。”

    再次扫过一周,确认此地已无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转身离开。

    宿衣放下手中灯火,再回眸望向此地一眼,略一叹息,转身离去。

    ……

    姑苏子复在山脚下等候多时,等到她出现的那一刻,一纵身间便阻拦了去路。

    姑苏亦水摆手命众人先行离去,一人留在原地,迎向面前的姑苏子复。

    “三哥何事指教?”

    她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一周,见再无旁人跟随,心底略一怔。

    “今日的身份,再喊一句五弟怕是不妥,我便应着父亲,也直呼一声亦水了。”

    “隐凰城不会插足承国争斗,父亲纵然心怀天下,却终究于你有所亏欠,你既要留在这里,他定要顾虑三分,不会过分紧逼。”

    姑苏子复眸底一抹幽光,纵然他并不了解姑苏应锦此人,但仅凭察言观色,他还是能辨出几分深浅的。

    姑苏亦水闻言略一勾唇,不疾不徐的扬了扬眉,“所以三哥是来对我通风报信?又或者是来劝我安心驻守承国?”

    她深深的打量了面前姑苏子复一眼,尽然未能瞧出什么变化,却也并未感触到任何敌意。

    “隐凰城从来不缺少主。”姑苏子复一怔之后,哑然失笑一声,他倒也没什么可在意这少主之位的,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真要论起来,姑苏应锦手下那些人,也未必肯听令于他。

    毕竟论起来,这些人对于姑苏亦水的了解与接触更甚于他,而且这七年里,是她一直在为姑苏应锦四处奔走,付出的努力与心血,足以让任何人心悦诚服。

    “这世上但凡有人之处,必有争斗与算计,你若当真不愿沾染鲜血,那就该早些金盆洗手,今日大开杀戒后,你放了绝门无数弟子逃命,殊不知他日卷土重来,这些人就是最锋利的毒刃,你若当真重拾刀剑,心慈手软就最是要不得的。”

    他并不认为她看不出这些绝门弟子会是以后的祸患,但该提醒的话,他还是会一字不差的说出。

    姑苏亦水神色淡然的听他说完,眉心略一沉,“那又如何?我愿意放这些人,自有我的道理,三哥与我似乎并未亲近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又何须多管这些?就算是他日真的丧命于此,我的生死,与你有何相关?”

    姑苏子复一滞,忽而笑了,“既如此,我自操心我的去,至于我是为何如此,又何须向别人汇报?说起来,你我乃是血脉之亲的兄妹,又何必分的这么清楚。”

    姑苏亦水虽不信他的话,却也不觉他有敌意,对此说辞,便也只是付之一笑,不放心上。

    “三哥若无他事,改日再会。”

    她略一摇头,只觉说不出的怪异。

    姑苏子复只目送她走远,半点未曾阻拦,眼底有微不可察的飘忽飞远。

    承国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到底还是只能靠这里的人,他不适合过度插手,更何况,她也未必肯听。

    漠国出手迅雷不及掩耳,向来最会把握时机,华国前线一战避无可避,只是不知没了冥宫,她何时才能得到消息,是否来得及赶过去。

    ……

    华国,马蹄上泥泞不堪,雨水冲刷过高数十丈的城墙,只有旌旗不歇舞动。

    花栖沅盔甲披身,一身寒光冽冽,护心甲明亮的不染一尘,飞扬起的眉峰之中,尽是煞气与决心。

    十三摸了摸肩上雨水,回眸看向身后跟着的这些人,他们早就不是军中职位,如今却从汶城千里迢迢奔赴而来,为的不过是一个交代与一腔恨意。

    一名身材健硕,周正沉默的中年人默然无言的跟在花栖沅身后,他的身边还有一位虎头虎脑的少年,生的一张娃娃脸,粗眉紧皱。

    段午看着烟雨蒙蒙的天气,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红肿的眼,他心底悲伤难受,越发一发不可收拾。

    “林禹将军!世子好端端的……怎么……怎么就去再也回不来了?”

    他忍不住放声大哭,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砸出一个大大的坑洼。

    “小午,我已不是什么将军,殿下面前,不可放肆!”

    林禹见状亦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八尺男儿,终究也逃不过未到伤心处,侯爷与鹤亓公主英年早逝,为国捐献了阖家性命,只留下来世子,这唯一的血脉。

    他们这些老部下,为了逃避朝堂的风云诡秘,只能辞官赋闲在家,一心只想着顺着世子的意思,不争不抢,安稳度世,有朝一日世子所有需要,也好养精蓄锐,赔上身家性命也要以死相护。

    可不料汶城中,派出段午去见那一面后,竟是最后一次得到世子的消息,自此后音讯渺茫,直到承国来势汹汹的兵临城下,太女亲自来拜见他们,这时他们方才知道,原来世子殿下竟然已经死在了那承国一对帝后手中。

    承国仗着枝繁叶茂,人多地广,向来气焰高涨,可再如何,也未免太过仗势欺人了!

    他们这些人,本该在单侯爷离世后,抹脖子追随而去,但又不忍见世子从此后孤苦无依,形影伶仃,便厚颜又多活了这十年,可如今……

    世子被害,家国飘摇,而这一切的祸端起源都在于承国,在那心狠手辣的叶宸枫!在那冷血阴毒的姑苏亦水!

    不入军,不随军,他们今日自发的来到这边关修罗场,不惧生死,不计伤亡,只为了报仇雪恨,也定要打的承国一败涂地,收起那狼子野心!

    一手强硬的拉起段午,林禹略一沉眸,面上尽是毅然决然之色,不破楼兰终不还。

    “起来,我们还不能倒下,杀了叶宸枫,亡了承国,你我的任务才算结束,男儿有泪不轻弹,莫要让你在天有灵的父亲看笑话!”

    段午闻言强打起精神来,一把抹了眼下泪水,呜咽着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哭,单侯爷,世子,父亲都还在看着我们,谁都不能阻止我们报仇!承国再厉害,一人也就一条命,我们不怕死,不怕流血,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定不叫他们讨到好处!”

    十三遥遥的看向此处,忍不住哀叹一声,心中亦是一阵血气翻涌。

    “殿下,这一次,我们定然能够旗开得胜,绝不会辜身后千万百姓。”

    他将一腔热血咬在牙间,只觉得眼前的路格外宽广,隐隐就在指引他们一往无前。

    花栖沅没有回应,她只是怔怔的坐在马上,看着一腔孤勇与愤恨的林禹、段午,神色忽明忽暗的让人瞧不出什么东西。

    “好。”

    半晌,就在十三察觉到异常之时,却又听到她决然无悔的声音。

    “殿下……”十三喃喃低喊了一声,眼底有沉沉的心疼,这些日子以来,最痛心又无助的人,就是殿下了。

    为了不让明极陛下承受外界的猜测与损毁,殿下当机立断的承了朝政大权,垄断了所有事务,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夜里还要操劳至四更方歇。

    自从世子辞世之后,殿下的眼中就彻底失去了光彩,每日都在浑浑噩噩中折磨自己,除了事关华国与报仇之外的事,仿佛已经没有了努力活着的意义。

    再这样下去,他只怕还没有等到驱除外敌,光耀华国的时候,殿下就先要被拖的病倒了。

    “华国固然重要,但您也要保重玉体,漠国虽然不似承国一般虎视眈眈,却也是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如今我们两国虽然达成联盟,统一战线,却也不可大意,万望殿下珍重,不要给敌人可乘之机。”

    十三苦口婆心的从旁劝诫,想到漠国的种种提议,只觉得如今华国的处境,越发步步维艰,前有狼后有虎,一个掉以轻心,便是粉身碎骨。

    花栖沅略一颔首,并未有训斥他的以下犯上,只是神色复杂的看向身前山河,她不能倒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华国还需要她!

    “漠国的人什么时候到?”

    她声音喑哑的问了一句,眼底有幽光闪过,仿佛坠入深渊的流星,有来无回,寂静湮没。

    “想必快了,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如今万事俱备,只需要等候他们的好消息,倾我两国之力,定能够一举打倒承国,夺回主动!”

    十三观望时辰,垂眸肃然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