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百口莫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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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含烟目光不离花栖沅,倒是她小看了寒歌陌,原以为这消息传出去,必能引得漠国大动干戈,不料寒歌陌一招祸水东引,倒是挑拨了华国的战意。

    她本无意插手的,只是这花栖沅着实有几分可怕,这般不计伤亡的大肆出手,颇有几分疯魔的预兆。

    寒歌陌眼底锋芒毕露,一瞬间的冷厉之色划过,他早便为今日做好了打算,若非是被姑苏亦断了粮草,闹得人仰马翻,他也不至于被逼上梁山。

    原本他还能耐心等待时机,但如今一日受制于人,漠国就要一日与华国一同承受对战承国的伤亡,为保存实力,他只能千方百计的引起花栖沅对承国的恨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他就是坐收渔利的那个!

    姑苏含烟不动声色的扫过一旁寒歌陌的脸色,她虽是为寒歌陌提供了消息,但却也未曾表明身份。

    寒歌陌如今不知她的全部,尚且不敢贸然下手,只派出人马从旁监视着他们二人,可若是一旦暴露,那就是绝无生路。

    隐凰城尽然与漠国并无仇怨,但只要同在世上,利益牵扯,何处都是敌人,哪里有网开一面的道理。

    她心底清楚,寒歌陌将带到这战场上,为的就是防止他们逃跑。

    十安与她对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的掠向身后一排守卫。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他们早便已经做了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已。

    寒歌陌将他二人带到身边为了的是便于看管,却不知他二人当日被捉未曾暴露功夫,为的就是能够出其不意脱困。

    姑苏含烟眼底神色微凉,她居高临下能将底下风光尽收眼底,却见混乱的战局之中,四支箭矢飞过,不偏不倚冲着的都是那日坏了她好事的那位少年。

    她心底迟疑,在回眸却见一道影子已然落在了其中。

    她略一沉眸,忍不住上前走近了几步,仔细端详战局。

    林禹与段午合力围攻,亦不是姑苏亦水的对手,二人本该早早落败,却依旧强撑了许久。

    她看得出来,姑苏亦水有心放水,只是缠战段午,似乎在试探些什么。

    眼见局势越发焦灼,她顷刻间回眸,扫过落在后边的花栖沅。

    这其中定然有阴谋,她扫过依旧八风不动的花栖沅,华国今日贸然出手,定然是有备而来,花栖沅亦不蠢,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寒歌陌的意图,若非是心中早有谋略,她不会在这个时候亲自出城应战。

    心底一抹恼怒,她看到底下段午与林禹越发的得寸进尺,仿佛是发现对手不欲取其性命,便有意的兵行险招,舍弃了防守,杀红了眼一般执意进攻。

    十安察觉了她的变化,一时一愣,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向战场上。

    寒歌陌眉峰一往,触及城下花栖沅投来的目光,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目光凝聚在城下那一抹玄色身影上,弯弓搭箭,来势汹汹的追了出去。

    姑苏亦水冷不防有暗箭袭来,一时略有局促的躲了过去,眼底冷光一显。

    她抬眸扫过城头上的寒歌陌,又定在了大军后,指挥若定的花栖沅身上。

    面色微寒,她两招退了段午与林禹,万军中直奔了最后边的主帅而去。

    原本她不欲与这华国太女为难,但如今只怕已无选择的余地,今日种种皆是由她而起。

    一剑斜斜挑起,她再次挡下寒歌陌的冷箭,转眼之间便已到了花栖沅的面前。

    花栖沅早早便已有所察觉,一退之间,立时有手下挡在前边,去拦她的攻势。

    身后段午与林禹心底一惊,见她欲伤太女殿下,即时追了过来,不依不饶的再次缠战。

    姑苏亦水眼底一抹冷光,淡若云烟的扫向左右包围之人,心底几番衡量。

    “你有本事就杀了他们!”花栖沅自众人身后得意一笑,眼底带着漫卷天地的恨意,有恃无恐的激将道。

    “单云都死在了你的手上,你连他都能害死,如今对付这些人,又还惺惺作态什么?”

    “杀了他们啊,这些人都是云侯与鹤亓公主的部下,他们早已不在朝堂,不归任何人的管束,今日你猜他们为何而来?”

    “杀了你,只有你死了才算偿清欠下的债,若不是你,单云不会死,华国也不会落得如此走投无路的地步!这一切,都是你害得!”

    她几分肆意的笑,眼底深埋着不可见人的凄然。

    姑苏亦水扫过一旁的人,第一次出剑迟疑。

    一招之下,手中铁剑寸断。

    她指尖握在湛血剑上,终究没能下定决心。

    段午闻得花栖沅之言,眼底已然是一片愤然的血红,此人不止害了世子,害了华国,还要刺杀太女殿下,就算是他学艺不精,今日就算是拼死也要留下此人性命。

    姑苏亦水在四面八方袭来的兵器,左右躲避,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方才林禹一剑,不只毁了她随手取来的铁剑,还以内力震到了她的手臂。

    先前绝门中还未曾痊愈的伤口,一时又裂了开来。

    她周身尽是华国士兵,竟已被团团围住,阻截了后路。

    这些人的来路未明之前,她尚能出手果决,毫不犹疑的脱手放出夺命的箭,可如今知道这些人皆是终于云渡缘的部下,这要她如何痛下杀手?

    她退无可退,只能一掌击退了近前的敌人,夺了他们的武器。

    她下手存着分寸,只是让这些人短暂的丧失战力,并不曾伤及性命。

    段午见又有十数人伤在她的手中,更是恨怒难消,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手中招式毫不留情。

    林禹与他打配合,在后封锁住她的退路,迫她无可避让。

    姑苏亦水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的卸去迎面而来的一击,段午纵然来势汹汹却到底实战经验不足,又容易被外界干扰心境。

    真正难缠的是林禹,此人内功不凡,方才那一招能震断了她的剑,必然不会容易对付。

    她堪堪躲开林禹背后的偷袭,脚底下微一用力,将方才夺下的兵器全然送。过去。

    林禹不得不横剑阻拦,一时金属相撞,火花四射。

    数十飞剑在他提起内力的瞬间,顷刻间纷纷断落。

    段午眼见她露出破绽,眼底一抹利色,手中兵器对着她的后心,脱手飞出。

    危难之际,十八司堪堪赶了过来,正正拦住了这一击。

    原本怀济察觉大事不妙后,十八司即刻便追了过来,只是一路上被华国人马有意阻拦,越是接近她的周围,越是寸步难行。

    华国仿佛是早便下定了决心,不计伤亡,不问胜负,这一战就是要困住皇后,取其性命。

    只差一步,十八司险些第一次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姑苏亦水扫过周围援兵,却顿时冷了眼底温度。

    “谁准你们擅离职守的?”

    深陷华国的千军万马,要想杀出重围难如登天,十八司能够杀出一条血路进来,那是花栖沅存了围而全歼的念头,来的容易,走却难如登天。

    她一人即便是死在了这里,也不过是将这条捡来的性命还回去罢了,可倘若十八司与她一同陪葬,谁又还能守在他与承国的身边。

    众人垂眸不语,纵然是擅离职守,他们也绝不会辜负陛下的命令。

    承国还不值得他们卖命,就算是江山易主,也不及陛下与皇后的安危为上。

    姑苏亦水眼见已经杀成一片,眼底亦染了几分血丝,她眼睁睁看着面前一条条人命消亡,无论是十八司,又或者是侯府部下。

    她无法谴责十八司的果决,也下不去手斩杀这些对云渡缘忠心不二的部下,手中长剑入地三分。

    湛血剑在雀跃的嗡鸣不断,而她却始终无法拔出剑来。

    花栖沅见状,眼底一抹戾气炽烈,人也紧跟着飞了出去,直袭向神态摇摆不定的姑苏亦水。

    城墙上,姑苏含烟袖底一只小巧的柳叶刀飞出,正正断了寒歌陌手中弓弦。

    十安反应极快的制服了身后几名形影不离的守卫。

    二人无需多言,默契十分的纵身一跃飞下了城墙。

    寒歌陌甩了手中猝不及防已断的弓箭,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城头上飞落而下的两道人影。

    他心底虽有意外却不觉得惊讶,能够带来这样消息二人,若是当真一无所长,那又是怎么越过这巍巍城墙,潜入大军之中的呢?

    日暮西山,残阳如血,他眼睁睁的看着天地染上血色,看着花栖沅被那两道影子缠了上去。

    姑苏含烟衣袖一甩,束住了花栖沅迎面而来的长剑,腰间一柄薄如蝉翼的落入左手之中,出其不意的一击。

    花栖沅冷不防倏而多出两个劲敌,死死的缠在她的左右一时间怒不可遏。

    “哪来的拦路狗!不知死活!”她手上功夫不弱,瞬间便脱离了困境,一招一势越发的凌厉逼人。

    姑苏含烟微微眯了眯眼,一抹蔑然笑意,弯了唇角,“太女殿下可要小心,免得到时候败的丢人,岂不是猪狗不如!”

    十安倒是未曾如她一般挑衅,只是一招快如疾风一般迎了上前,对上花栖沅的攻势,丝毫不弱。

    姑苏亦水目光讳莫如深的看向面前姑苏含烟,她见她自城墙上出现之时,便已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花栖沅之所以如此不管不顾的拼命,必然是因为她暴露出了她的身份,若非如此,花栖沅也不可能受到如此大的刺激,定要玉石俱焚不可。

    “五哥。你今日不杀了她,她就是杀了你,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值得如此吗?”

    姑苏含烟略一弯腰,仰头看向她,眼底一抹幽光沉寂,她颇为诚挚的问道。

    姑苏亦水扫过面前一双澄澈秋水般的眸子,四目相视的僵持了许久,她退后一步,神色缥缈深凉。

    “你不是我的对手,为何非要百般过不去?”她不想杀她,无论是姑苏上清死之前,还是隐凰城动乱之后。

    姑苏含烟眸光流转,盈盈一笑,“谁说我与你过不去,巍巍莽峰,高山仰止,我只不过是助你站的更高更稳,然后借势而上,将一切踩在脚下罢了。”

    “你明明可以办到不是吗?五哥,杀了他们,你才能活,我们是一样的,本就应该活在白骨累累上。”

    姑苏亦水未曾回复她的话,因为下一刻,面前人已经命丧黄泉。

    姑苏子复神色一凝,微不可察的蹙了眉心,他短叹一声,回眸扫过,决然间痛下杀手的人。

    方才那一剑,猝不及防间便已取了人性命,这世上除了姑苏应锦,想必也无人能够办到了。

    “信口雌黄。”

    姑苏应锦上前走近,目光扫过地上已凉的尸体,面色沉如霜降。

    姑苏亦水抬眼,扫过面前人,目光微不可察的一变。

    “父亲不该杀她,毕竟她是隐凰城的新城主。”

    十安匆匆收手,扫过突如其来的变故,迅雷不及掩耳的飞掠而来,带走了姑苏含烟的尸体,转眼消失在了战场上。

    花栖沅脱离了纠缠,方才要再次冲着姑苏亦水的方向袭来,顷刻间却被姑苏子复一招拦下。

    姑苏应锦一双苍湛如海的眼底,无风无浪,只有亘古的冷寂。

    “隐凰城二十年只有一个主人,从无二心。”

    他伸手按在她的肩上,只轻如鸿毛的一点,便足以让她动弹不得。

    “父亲——”

    姑苏亦水面色一白,几分吃力的开口。

    “走。”他毫无波澜的拉住她,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远离了战局。

    “皇后!”

    十八司众人脱身不得,被周围敌人缠的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带走。

    姑苏子复眸底一抹幽光,悄无声息的紧跟着离开了风暴漩涡,他并没有去追二人,反而一跃而起,身轻如燕的直直掠上了城头。

    一掌击出,碎石迷了众人的眼。

    半空中一柄折扇抖开了墨色山河,一招毫无迟疑的直取寒歌陌周身大穴。

    寒歌陌变故下匆匆直退,拔了三尺长剑,左右格挡。

    姑苏子复一声叹息,停住了手上动作。

    “今日你已是穷途末路,左右一死,何必还要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