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是凭着勇气走到最后的。」——克里斯蒂亚诺「曾经」这样对门德斯总结。

    「他们从第一场就充满勇气。」

    “欧洲杯组赛第一轮一场比赛， 东道主葡萄牙对阵希腊。”

    ——爵士坐在电视前， 摸着下巴紧张不已。

    ——里奥本来没算看，他算休息一阵养精蓄锐回头从半决赛看起， 毕竟组赛实在没啥看头。但是没办法，卡洛斯拉着一帮朋友非要叫他一起看。安东内拉为了报复在巴塞罗那的地图之仇，也坚决不站在他这边。

    “葡萄牙开场就展现出了不俗的斗志。”

    “来自曼联的葡萄牙新星罗纳尔多， ”解员突然叹了口气， “我之前还以为他能在里斯本多留几年呢……我讨厌弗格森爵士、讨厌那个安排那场友谊赛的人。”

    “罗纳尔多在曼联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和坚韧， 现在……哦，希腊队整体退得很靠后，前锋从葡萄牙后卫卡瓦略那里抢断了——罗纳尔多立刻跟上放铲，把球捅出边线。希腊球权。”

    “顺便， 恭喜卡瓦略帮助波尔图拿下欧冠，穆里尼奥先生的确是了不起的人物，只是可惜他也马上就要去往英超切尔西了——我也讨厌切尔西。”

    ——里奥安静地听着，他身边的人都在议论这个废话极多的解， 但是他知道，那是解的态度——解丝毫不认为希腊能给葡萄牙造成困难， 所以他态度轻松、有心思调侃全世界。

    不过这很正常，换做是谁都会这么看。

    ——但是爵士不， 爵士开始忧心忡忡，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骄兵必败的道理。解的情绪自然无伤大雅，但是他唯恐这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葡萄牙全队的心态。

    “希腊的球开出来，哦， 又是罗纳尔多——罗纳尔多立刻插上卡位从希腊中场脚下抢到球。”

    “长传找到中锋保莱塔。保莱塔带球推进，同时左右罗纳尔多和菲戈跟上——前面没机会起脚了，球交给菲戈。菲戈横敲中路德科。”

    “没关系，希腊防守已经到位了，前场回传回中圈附近稳一下。罗纳尔多回撤接球——这场球罗纳尔多到目前为止很积极。”

    “希腊后卫上抢，罗纳尔多加速一下子就过掉了对方，直接长传再找保莱塔！”

    “射门！”

    “高了一点……”

    ——里奥更确定自己之前的想法了。希腊一条后防线都根本没人能防住罗纳尔多，他们让罗纳尔多找到机会助攻或者破门只是迟早的事，这对于罗纳尔多来简直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如果这样还被零封简直就该引咎直接退役。

    ——爵士舒了口气，他看得出他的男孩是严肃的，这很好，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接下来二十多分钟葡萄牙没给希腊太多机会过半场，但是同时自己也没能破门——现在里奥开始知道「锋无力」的正确拼法了。

    这球换做是范尼都进了！

    范尼：闭嘴。

    “希腊门将大脚开到前场，希腊中场接球……罗纳尔多断球成功——今天为什么哪里都有罗纳尔多？”

    “罗纳尔多带球向前，菲戈过来接应拿球，交给前方德科。德科……德科脚下停球调整了一下，机会没了——希腊后卫回防很及时。”

    “葡萄牙中场就地反抢……不成，希腊中场快速推进。”

    “又是罗纳尔多？”

    “又是罗纳尔多放铲破坏一次进攻——被裁判警告了。中场就放铲，的确今天罗纳尔多攻防两端都比较积极哈。”

    “希腊球给出来……怎么又是罗纳尔多？罗纳尔多抢断带球突破。”

    “希腊后卫立刻上前放铲……？”

    “罗纳尔多左脚做球给右脚，趟过去了？”

    里奥觉得这才是足球，这才能显得罗纳尔多跟场上其他人不是一个低档次的球员——他对这个过人很满意，也很高兴罗纳尔多终于意识到他的队友有多不靠谱了。

    “前场队友跟不上罗纳尔多的速度，还没能到位——罗纳尔多算怎么处理这个球？罗纳尔多自己来！自己来了！”

    “带球冲刺突到大禁区线。抡一脚！”

    摩西垂手站在岸边，海水便为他分开；巨龙飞过，森林便为它变为焦土。你所到的每一处，都因为你的气魄不得不为你俯首称臣。

    “进了！”

    “球从两个防守队员之间的缝隙钻了过去，守门员根本无法判断球路！”

    “……”

    解员也许本来还要喜极而泣感叹葡萄牙后继有人，但是当看见罗纳尔多接下来干的事之后，他还是主持了正义，“进了就进了吧……他凶人家干嘛？不跟自己人庆祝，迈一步到人家球员跟前怒目而视还吼了一声……人家球员也没对他犯规啊。”

    克里斯蒂亚诺的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狰狞如同绝境中的最后一位勇士。

    ——里奥撇撇嘴，表面上丝毫不以为意。但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来罗纳尔多那句话。

    「必胜的信念。」

    也许罗纳尔多就是在传达他的信念，通过他积极的拼抢和这个充满挑衅意味的庆祝方式。

    但是里奥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他的信念在发挥作用还是只是因为他的实力超群，信念此刻才是有用的。

    ——爵士在电视前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年轻人就该这么骄傲！前锋进了球还不能冲对方示威了？凭什么？

    他们都不知道，克里斯蒂亚诺一步跨到前去拦住的那个球员，就是当年进了面对葡萄牙的致胜球的那个。

    克里斯蒂亚诺从十八岁等这一天，等到「十八岁」。

    他很长一段时间里每一晚都在梦见那个制胜球破门的时候希腊队的庆祝画面，那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神对西西弗斯的惩罚——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活着的每一天都背负着同样的罪和惩罚。痛苦与日俱增，悔恨从未停止。他能闻到自己心口上那道永不愈合、永远流血的伤口散发的血腥气和溃烂后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以为他要带着这样的苦难和伤口度过一生，但是现在他看到了治愈它的希望。

    这个比分保持了中场，从解的嘀嘀咕咕来看他对这个比分不尽满意，但是，“好吧，不管怎么，年轻的罗纳尔多入半场唯一进球还是令人欣慰——葡萄牙后继有人。”

    “好了，下半场开始。”

    “罗纳尔多开场拿球，交给过来接应的保莱塔，保莱塔给德科，再交给菲戈。”

    ——里奥突然忘情地站了起来。

    ——爵士叹了口气。

    “希腊后卫把球破坏掉了，不过还是葡萄牙的球权。”

    ——你瞎啊！罗纳尔多从另一侧包抄到禁区里了，你只要把你面前这两人都过了再传给他，这球就进了啊！里奥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在其他人的惊讶目光中重新坐下。

    ——他就知道，菲戈应该是看见克里斯蒂亚诺的跑位了，但是面前两个防守人这太难了。爵士摸摸额头，叹了口气。

    “菲戈把球开出来回传给后卫，中场稳一下。”

    “哎！传球失误！葡萄牙中场传球出现了失误！希腊中场抢断……”

    “罗纳尔多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刚才不是还在前场吗？”

    “罗纳尔多就地反抢——这拼抢也太积极了……”

    “菲戈再接球，传中给斜前方保莱塔，保莱塔传给……怎么又是罗纳尔多？怎么哪里都是他？”

    “罗纳尔多吸引了两个防守人，转身一拉球，闪出防守人之间的空档过去了！”

    里奥在客厅里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百无聊赖地捏着鱼干逗猫——他现在开始讨厌跟其他人一起看罗纳尔多的比赛，那让他无法安静下来体会比赛。毕竟其他人只会看着罗纳尔多流口水，却不能了解罗纳尔多的根本。他们的赞美甚至都是庸俗的。

    “罗纳尔多斜传给菲戈。”

    “球又进了！菲戈！罗纳尔多助攻菲戈！2：0，葡萄牙领先希腊。”

    克里斯蒂亚诺看看那个呆站在那里看着本方再次被攻破的球门的希腊人，想起来他当年攻破葡萄牙队大门的时候让整个葡萄牙心痛的大笑。

    「当年」他呆站在这里流着泪看着对方狂喜的笑脸，今天他不需要再看一次了。

    克里斯蒂亚诺突然感到自己的伤口剧烈地疼痛起来，但是他知道这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以往的痛苦是伤口在反复撕裂，这次的痛苦却是伤口愈合前最后一次治疗的结果。

    我的伤口里没有开出灿烂的鲜花。

    我的伤口里只会诞生夺命的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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