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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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无笙先生赏脸,今儿我有有一物也请先生赏脸一观可否。”吴知州着从袖子里掏出个鼻烟壶放在桌子上,回头瞧见仆从给他打眼色,他一瞟,对着众人作了个揖,方才行至甲板。

    “老爷不好啦,出大事了。”那仆从弯着腰急的面红耳赤。

    吴知州甩甩袖子,两条眉毛打结眼睛一瞪:“好端端的什么不好,没见老爷我在招待贵客,你这没眼力见的狗奴才。”

    仆从张张嘴看看四周,咬牙靠近吴知州耳语了一番。吴知州一听吸了口气,身子就要往后倒去,那仆从眼疾快赶紧一撑住,哭丧道:“老爷,老爷。”

    “我还没死呢,嚎你娘的丧去罢。”吴知州抬拍了仆从一巴掌,顺着仆从的着力起身,踱步了两个来回,转头又踱了一圈,凉风拂面而来,他脑子方才清醒了些:“你等着,我去去就来。”着就往船舱去对着众人道:“诸位,某有公务在身实在脱不开,众位玩的尽兴些,某先告辞了。”

    “不妨事,不妨事。”既能让知州如此失礼,想来真有要事,众人自然不敢挽留。

    无笙先生将镂空象牙鼻烟壶放置桌上,笑道:“即有要事,自是耽搁不得,这物件知州大人莫忘了。”

    原本吴知州有求于人,想顺递个台阶把礼松了,这会却是没有那个功夫,只道:“既是赏玩,搁在现在里几日也无妨。先生莫要推辞,某真要告辞了。各位海涵。”完也不等人回话,步履匆匆的走出船舱。

    今日吴知州请了许多文人雅士,吴知州走了反而越发自在。只一个劲的往无笙先生身边凑趣,只那无笙先生是个性子怪的,临走时让人将鼻烟壶送还吴知州家的仆人,找了个借口就告辞了。

    这边厢吴知州回到后衙,瞧着潘典史那鼻青脸肿的摸样,拍着桌子怒气腾腾,“我这儿正办着正经事,你就给我桶出那么大篓子。”

    “大人,真不怪的。您不是有求无笙嘛,的就想讨好那随从,先前的也不知那就是荣国公家的家眷,大人救命啊。”潘典史早就没了颐气指使的嚣张样,这会怂的让人没眼看。

    我是有求无笙先生,可是比起贾家,谁都得往后排。他京城的堂哥还在贾侯爷底下混口饭吃,如今反倒好,一不心得罪了他家眷,这不是送上门找削。“简直混账。”吴知州看着那模样犹自不解气,拿起边的杯子就往潘典史身上砸。

    那后头的潘姨娘闻讯赶来,瞧着自家大哥额头上好大一个血窟窿,扬起帕子就开始抹泪:“我可怜的大哥唉,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黄泉底下的爹娘,不如让奴就随了哥哥去吧。绝了潘家的种,一了百了死了反倒干净清爽。”

    “来人,还不快扶起潘姨娘。”吴知州心头最爱这个娇妾,这会心却不得不硬下来,扭头让人把爱妾打发走。

    想那潘姨娘这般放肆自有依仗,这会也不起身,就抱着潘典史,低低抽泣好不可怜道:“奴竟不知外头又了什么闲话,老爷要下此狠,打杀了您的亲舅子。”

    美人扶风弱柳梨花带雨好不可怜。那吴知州自诩惜花人,又哪里舍得娇妾这般,瞧着自家妾那搭着,自觉好不碍眼,起身拉起娇妾,“你不晓得外头事,他今日是闯大祸了。”

    潘姨娘低头眼珠子一转,抹着泪痕道:“只要不是那顶天的罪过,就没有老爷摆不平的。老爷又何必欺奴家,左不过是京里的太太容不下奴家和哥儿罢了。”

    潘姨娘一嗔一怨,又用那崇拜的眼神瞧着,吴知州被瞧的骨头都酥了,只恨不得立马就把爱妾办了,只这会大祸临头,哪里有那闲心,只叹气道:“我的娇娇,你可误会老爷我了。他得罪的可是那京城荣国府。就是我那大哥,也是罩不住的啊。”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若是他活不下去,奴家也甭想活了。老爷咱们来生再见罢。”潘姨娘被吓的打了一个嗝,这会只觉的绝望,眼前一黑,人就要倒下了去。

    这伤的伤,晕的晕,整个屋子闹哄哄的。厮到了屋里竟是无从下脚,只在外头高声喊道:“老爷,京城府里来信了。”

    “都是死人啊,还不快扶着你家姨娘。”吴知州这左右都倒腾不开,恨恨的喊了声,这才放了双,拆开信细读。看了好一会子,又揉揉眼再看,歪头往地上一瞟,嫌弃的扭头把信递给随从,“你来瞧瞧,这上头可是真的。”

    “大喜啊老爷,咱们家的姑娘进东宫服侍太子,这可是天大的荣耀。”那识字的随从一瞧,捧着信赶紧磕头,激动的全身都颤抖不停。一旁的仆从赶紧跟着跪下贺喜。

    真是祸之福所依,吴知州搓搓,左看看右看看,一时激动的有些站不稳,后退了几步倒在椅子上,“这是真的,竟是真的。”

    那潘姨娘本是采荷女出身,摇船划桨都不在话下,本就不是真的晕了过去。这会听着正是不愉,却也知道这是好事,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可怜楚楚的看向吴知州,“老爷,这是怎的了,发生了何事。”

    “好事,好事。”吴知州瞧着爱妾那模样,招招让她过来,“咱们家大姑娘得皇家恩典进了东宫,往后可不许和太太犟,知道么。”

    这妾和夫人哪有消停的时候,潘姨娘眼睛一立,瞧着自家大哥烂泥的样,终是期期艾艾道:“奴都听老爷的,老爷怎么,奴家都随了您。”

    “我的乖乖。”吴知州抚摸着爱妾的,眼神越发热切,躺倒在地上的潘典史唉哟了一声,“这是好事啊老爷,恁是谁,往后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让您三分。那贾家只怕也是如此,这会咱们倒不用悬心了。往后这大姑娘有朝一日,看谁还敢瞧您。”

    要不怎么狼狈为奸,那吴知州听了这话只觉的美的要升天。这闺女进了宫,往后再不济也是妃子娘娘,若是再进一步,那真是。越想,这心里越是激动,一口痰慢慢涌了上来。

    “老爷,京城大老爷这会咱们家不宜张扬,可都要心着点。”那送信的是京城吴府的大管家儿子,这会瞧着三房老爷那样,眼睛往下耷,提醒了一句。

    “对极,对极。”吴知州一听,把痰咽了下去,连忙点头:“是这个理,这会才哪到哪儿,往后还有更好的光景勒。”

    潘姨娘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着吴知州怯怯道:“那这事儿可怎么办老爷,奴家大哥虽不争气,可到底也是为了老爷,老爷您可得拉他一把。”

    一声声老爷叫的吴知州一点火气也没了,只拍拍她的道:“你放心,你老爷我定会保他无恙。”

    “奴信老爷。”潘姨娘缓缓弯下腰行了一礼,又抛了个媚眼给他,这才缓缓的扭臀而去。

    吴知州目送爱妾远去,这才把心思转到贾家一事。瞧着那不成钢的潘典史,也没个好气,把他绑了,又叫来管家吩咐了一番,又这才让人去递了帖子。走前还让人去后院打了招呼,生怕爱妾担惊受怕得了病。

    贾赦这会才把两老人画个大概,眼瞧着天快黑了,也只得就此罢,带着奴仆一行回了客栈。才刚到客栈,这吴知州的帖子就到了上。

    祖孙三人也不着急,外头风呼呼的吹,才回了屋子,贾老太太换了常服,又喝过一盅热茶,这才道:“这吴家是怎么个事,前头才得罪人,这会就送上了帖子。”

    “哼,瞧着啊义前头的,这也不是个东西。”贾源累了一天,这会斜倚在榻上,玩着核桃眼皮子也不抬。

    这话也没错,这找茬总有个缘由,这缘由还没出来,主家就上门了,可见这里头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儿。再者这底下人出门耀武扬威,总是连带的仗着主子的势。

    贾老太太放下茶盅,捧着炉想了一会子,“前头哥儿去打猎,那吴家子不是摔断了胳膊,可是一家子出来的。”

    这会丫鬟正帮着贾赦通胳膊,劲是大了些,他忍不住叫了一声,“祖母好记性,我记着这吴家也是分了房的,怕是有亲。”

    贾源放下核桃,命人传饭,“你和吴家那子关系好。”

    “老爷在宫里行走,那吴老爷与老爷有一点关系。因此在京城那会儿他就跟着孙儿一处顽,不上好不好的。”这还是好听的,白了,吴灿就是一跟班,贾赦想着这里头的干系,斟酌了一下用词。

    这里面的牵扯不单单这么简单,贾源想了一下让方管事回了帖子才道:“着人去打听便知,左不过不能让人瞧了咱们家便是。”

    “正是这个理。”贾老太太虽不管外头的事,可这里头脸面也是要紧,哪里容的旁人放肆半分。今天被人踩若是放着不理,明儿个什么人都能来踩上一脚了。

    贾赦被的按得舒服,眼见饭菜上来,让丫鬟罢了,想了想道:“这吴家怕也不甚干净,前头听着消息是要往东宫送人,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甭管他什么光景,冲撞了咱们自该有一番道。”贾源摆摆,“先吃饭,他吴家现下还入眼。”

    贾赦从善入流的点点头,开始帮着摆起饭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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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擦亮,正是倒春寒的时节。那黄痦子趿着鞋子披了棉袄打了个哈欠,晃悠悠地走到大门前,门闩一拉,咬牙往上一抬,这才开了半扇门。雾气掩的人越发看不真切,他瞧着门口跪在地上的人影,白巾子往肩上一搭,“这谁啊,唱梆子戏呐,清早的不耽误做生意呢嘛。”

    “滚你个黄痦子,用尿洗洗你那招子,瞧瞧爷是谁。”那人吐了口痰,缩缩脖子又灌了一口冷风,直咳嗽。

    哟,听着声怎么那熟。黄痦子揉揉眼,指甲抠了抠,拇指一弹,一下跳了起来,“哟,这不是潘大人嘛,这一大早上的,来喝茶是不是早了点儿。想是从那胡同才回来的罢。”他着,脸上就漏出猥琐的神色。

    “你娘的,嘴里胡沁个什么东西,没瞧见我这儿迈不开腿,你个彪的。还不快来胡我一把。”潘典史一大清早就被吴知州绑在这儿,负荆请罪他知道啊,可这见鬼的天,把他鼻涕都快冻出来了,哪有那闲心和个跑堂的谈花姑娘的事。

    “唉哟,是的错,您别见怪。”那黄痦子昨儿个也听了一耳朵,倒不知旁的,只知道这王八蛋得罪了客栈里的贵人,瞧着这倒霉样心下爽快。却也不敢招惹太过,一边扇着自己嘴巴,一边把另一扇门去了,这才跑到潘典史旁边道:“这是怎的了,谁敢把您潘爷绑成这样。”

    “呸,”潘典史一口唾沫飞到黄痦子白巾子上,“还不快扶我到里边去,日后有你好瞧的。”平日里吆五喝六养尊处优的,这跪了一会子腿就麻了,心里越发不得劲儿,正想找人出气,有人撞到枪口上可不使劲开炮。

    那黄痦子迎来送往的多灵,赶紧又扇了自个俩大耳刮子,这才扶着潘典史起来道:“您这也不成呐,要不的去和掌柜的借个垫子,保不齐这冰天雪地的再把膝盖跪坏喽。”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仔细一想他家大人的话,潘典史摇摇头恨道:“多嘴的狗东西,爷今儿个就是来赔罪的,别耽误爷的事。”

    “这,这,”黄痦子假意的犹豫了一会,“那成,你先跪着,有事儿潘爷您只管招呼的。”着,又瞧了潘典史两眼,这才走开去了掌柜屋子。两人商量了一会,也打定不管。左右这铺子的主子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还有免费的乐子好瞧着,又何必多此一举。

    贾赦才从后头练好早课,走进大堂瞧着一脸方正的人五花大绑跪着,他也不是个有好奇心的,瞟了一眼就往楼梯回了屋子。屋里下人早早备好热水,他喝了两大杯盐水,又看了半本曲谱,这才去隔间泡了一会子澡。泡好澡,让人伺候着擦头发,他拿起边的笔开始练字。这练字也没个捷径,就是每日不停,方才见成效。

    废了几条巾子,等头发干的差不多,贾赦才搁下笔,由着丫鬟梳头穿衣。他上也没闲下来,闭着眼睛回想练笔的笔顺,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等到隔壁间有了响动,这才起身往俩老房间走去。他也不进去,就在外头等着,约摸一盏茶功夫,等房门开了,才进了屋子。

    用早的时辰是不变的,这会丫鬟鱼贯而入,贾赦走到俩老面前请了安,接过丫鬟捧上来的茶水,打开瞧了,这才呈到俩老面前,寻了几子坐着道:“楼下跪着一人,就是昨日那潘典史,也不知弄什么鬼。”

    这一大早的才睡醒,脑袋都还没活动开,贾源和老太太发了一会子懵,老太太才道:“这吴家做派忒不讲究了,可不就逼着咱们给台阶下呢嘛。”

    贾源接二连三的打呵欠,惹的贾赦差点都被传染了,这才打的心满意足道:“爱跪就跪着罢,咱们家还受不起这一跪不成。”

    老爷子的话倒是霸道,贾赦也不反驳,他就是知会俩老一声,也没当多大事儿。眼见着饭菜摆放妥当,还有什么比吃饭更要紧的事儿。等到三人都用的心满意足,他这才道:“今儿个阿爷祖母可有想去的地。”

    “这画不是未做完,可不还得往大明湖上吃风呢。”贾源想起那滋味,忍不住挪了挪屁股。

    贾老太太喝罢燕窝粥,用帕子沾沾嘴角,弯着眼睛道:“你瞧,他这会就坐不住了。也不知当初谁嚷嚷着要乖孙你画画像。”

    “也不甚要紧,昨儿个轮廓出来,今儿个让丫鬟子穿了俩老的衣裳摆样子就成。孙儿哪里舍得您俩受这份罪。”贾赦摆摆。这画像已经刻在脑子里了,就是细节把握不住,还有光线这些问题,倒是不用俩老再受罪。

    “这倒好,”贾源抚掌,总算解脱了,“你今儿个自去,记的多带些人去。我们俩老头子有伴,也不怕无聊。”

    贾老太太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只对着贾赦道:“衣裳多穿些,莫要着凉了。若有那不长眼的,你只管打了去,完事有我们兜着。”

    “祖母笑,那样的,”贾赦一指楼下,“都是入不得眼,少有的。”他着,接过漱口的茶水递给老太太又道:“您二老自去消遣,莫要记挂孙儿,您还不知我,吃不了亏。”

    “那便罢了。”贾老太太心想这济南府除去那一两家能和他们贾府掰腕,旁的也再出不来这样眼皮子浅的了,当下也不再啰嗦,免得乖孙烦了她。

    眼见着贾赦出了客栈,贾源腿伸到几子上让丫鬟敲着,“这吴家只怕是已经把人送进东宫了,这才抖搂起来,否则他怎敢这般大张旗鼓,怕是要试探咱们家的态度。”

    贾老太太一叹:“送进东宫又有何要紧,这何其多,未见他们家就如何。只是这事儿重了就怕有人借生事,牵扯到东宫面子,倒不算好办。”

    “无妨,这吴家怕不是这么办事,送进宫又如何,往后还得求着咱们。只是这吴家三房糊涂,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再去信一封京里给儿子提个醒的事儿。”贾源摆摆,这还没成娘娘,就是成了,他贾家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得罪的。

    “如此便罢了,昨儿个还回了那严家总督夫人的帖子,整好了。”贾老太太点点头,顺道也好去探探口风。

    这边俩人定计,那潘典史还继续跪着,有那起早的,瞧见了也是指指点点,直把他羞愤的低了头。估摸着还得好一会子,等那吴知州上门才救的了他。

    贾赦对这些毫无所知,因着要在济南府停留颇久,他也不着急。只把那衣裳纹饰画妥,上了色,让人拿去矾了。他这会又画画停停的瞧起那大明湖畔的春景,只觉的被好风光眯了眼。直到文言一动,他才回过神来,转身见到一位老先生向他走来。他上前几步道:“不想老先生也来了济南府,倒是巧了。”

    “可不是巧了,竟在此地又遇见友。”无笙先生笑了两声,向贾赦的画架走去,“友好雅兴,这是友新作。”

    “当不得先生夸奖,不过闲来一笔。”贾赦虽不知这人根底,眼睛却也不是白长的,只看这人的言行自有一番气度,也不是那等闲,用现代化,那至少得是一个知识分子。

    “倒是比前些日子又长进了些,”无笙先生捋这美须,眼神精光闪烁,“某姓高,还未问友姓名,倒是失礼。”

    “非是老先生之过,实是晚辈失礼。晚辈姓贾,单名赤文赦,金陵人士。”贾赦弯腰行了后生礼。

    只这一礼,丝毫不拖泥带水,只让人觉的流畅文雅,无笙先生忍不住拿他对比了自家子侄,只觉输了不止一等。他不禁在心里叹气,这荣国府倒是出了个好胚子,“无须多礼,既是有缘,你又行了后生礼,我合该给你见面礼的,”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寿山石的印章道:“你即爱画,此物予你倒也合适。”

    作者有话要:  那啥,我总算没有食言,把字码出来了,感谢大家的理解和鼓励,爱你们。

    这一个月到下个月月底事情都挺多。许多天使的留言可能没法回复,但我都会看的,爱你们么么哒。

    还有作收,作收,作收。留言,长评。暂时就这些了。你们自个看着办罢了。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