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孩翅膀硬了,他们这些长辈又有什么办法。贾源既心酸又欣慰,待看见贾代善那张牙疼的脸,忍不住踹了一脚,“辈的事儿都不上心,你还做个什么大人。”
贾代善多冤枉啊,想他在老亲几家跟前算不得一等,至少也是前途无量。要是换做别人他还能顶嘴,在老子面前,算了罢。他抓了一把胡须,看着眼前两个不省心的兔崽子勉强答应下来。
既已定计,几人也不多在书房耗费,用过一碗甜食便各自散去。
如此贾赦在翰林院混到了休沐日。
休沐日这天,管子君携家来贾府拜访。
贾老太太同汤氏在上房叙话,管子君却同贾赦到前院坐定。
管子君捏着捧着茶盅,右微掀茶盖抿了一口,余光观察着师弟,搁下茶盏道:“师弟这几日在翰林如何。”
贾赦藏在袖子里的指微动,抬头和师兄对视,只感慨道:“五脏俱全正清贵。”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即便两人师兄弟关系,有些话也不能明。何况管子君现任都察院给事中,职责较之前朝虽轻,却也担言官之责任。他想了想道:“常听拙荆提起翰林侍读汤大人,言是翰林的茶最清,不知确实如此。”他罢也不等贾赦回答,又继续道:“我们院里的卜御史也曾这般提起,却又道好茶当属今年的左都御史曾大人,你道为何。”
“想来定是圣上赏赐。”贾赦听他提起卜御史,一顿。
“非也,却是不知谁人赠予,比之前些年赏赐卜御史的茶饼丝毫不差。”管子君不敢提点太多,话到此便也罢了,只可惜道:“那曾大人的茶我等官却是无福一尝,好在卜大人大方了一回,倒是有幸尝过一些。”
“原来师兄爱茶,我这里也还有一些,待我匀出来带回家去便是。”贾赦知意,顺着他的话接道:“再过月余,想来碧螺春也该出芽。恰好识得姑苏茶园主,届时还可一品。”
“承师弟美意,荣幸之至。”师弟比他想象的通透,管子君也是松了口气。虽然他为人算不上变通,可师弟却还是要照应一二,如此才不辜负师傅所托。
“外道了。”能通风报信已是难得,一点茶叶实在算不得什么。贾赦自认看人还是有些准头,这位师兄人品不错,撇去师兄弟情分,也可深交。
他有意攀谈,管子君也无意交恶。两人同在无笙门下,又同是实干之人,倒是聊的比旁人还要好些。谈兴正浓,至晡时留了顿饭,掌灯时分才让一家子回去。
送走了管子君一家,贾赦在门口站了一会,同门房聊了几句,这才转道梦坡斋。
梦坡斋是贾代善的书房,正逢春日好时辰,清客几个,乐者两人,上好席面一桌,对月邀杯人生一美。
古有清客十令,拣两样来不过一团和气,仰人鼻息。翁东亭眼明,天井院望门子去,借光便知前头乃东家大公子。桌上几人相谈甚欢,他起身举杯,“不想今日有幸得见状元郎,实乃吾等之幸事。”
贾代善怔愣,这话从何谈起,持麈尾童近前回禀,他不由的一笑,“翁先生眼神,我也是拜服的。”
翁东亭连忙谦虚。
贾赦踱步进来,先给贾代善行礼,再向几位清客先生拱作揖。他们又哪里敢受,连忙避让开来。
一应礼毕,贾代善便问何事。左右不忙,贾赦也没在众人面前回答,只道:“些许事,倒也很不是要紧。方才送走师兄,便来给老爷请个安罢。”
儿子没事儿不找他,有事儿也不大找他,这么一,贾代善还真就信了,只点头道:“听闻你师兄在御史台领着差使,倒是不好从甚过密。不过你们师兄弟,也很不相干。”
贾赦应是,想着晚点再来谈话。贾代善不知其意,让人添了座位,同众位清客道:“看他念书我也不曾知晓几分,倒是好让几位先生试试他。”
众清客连忙摆摇头,直言不敢当。
贾代善也不为难,让贾赦陪同,只做酒令谈天就是。
这年头最会玩的当属纨绔,论起能输能赢的,还得是清客。他们很不敢灌酒两位主人,常有输的,也输的高明。
贾赦心知肚明,只喝过一巡,也就搁了酒杯闲谈。
众清客看大公子待人接物这般上品,忍不住羡慕起做田舍郎的昔年旧友董一仙。
想当年大家不过一般出身,董老鬼人也没甚本事,不过会点古物赏玩竟入了大公子眼。当时他们还笑话,做了那厮童开门子。谁知他运道也好,遇上大公子这般人品。后来辞回家去,也没被大公子抛了,竟是帮着置了几亩田,盖下一间屋来。他那大儿子泼皮无赖不争气,也让大公子弄去营子教了好,现今娶了乡绅之女,在那直率做了大班房,虽是下九流,却也端正得法。就连那连亲的乡绅,家中儿子挂在贾家族学,如今也有举人功名。
这些也就罢了,大公子还时常惦记董老鬼,凡是逢年过节,三令五申节礼时时不落。每旬还遣医士问安,好顽好吃养着。如今五六十的年纪,养的跟大老爷似地。
他们这些个清客,又哪个不艳羡。举凡在贾家讨口饭吃的,谁不想在大公子名下做着。因此一番清谈,竟拿出十二分力气了,让贾代善这个老主顾听了都觉耳目一新。
贾赦不明就里,却佩服他们处世之道。时人念书肩不能挑,赚不来一个子,饿死父母妻儿不知几凡。清客相公虽有趋炎附势,不入上流之意,倒也比那些人可爱许多。
众清客见贾赦有意相谈,也不同旁人看低他们,更是投桃报李,将压箱底倾倒。有乡间轶事,或各家见闻,有好有坏,贾赦也不评论,只做倾听,却也让他知晓了不少事。
他们见主人家高兴,也是欣喜。方又喝了一遭,这才知退下自去。
贾赦同贾代善回到里间,他接过巾子擦,这才道起了今日师兄警醒之事,“想来卜大人必定和老爷通过气了,也不知谁要弹劾咱们家。听着意思,却是有备而来。”卜御史和贾家关系,他是知道的。故此在金陵时,管子君进了御史台,他便写信给贾代善,让其照应关系。
贾代善抹过脸,甩了巾子在案几上,却是笑道:“你那师兄倒是好人,不枉你替他打点。”
“大师兄心细如发,吏部考评不作假。”贾赦亦笑,御史台又岂是好进的。听着师兄话里意思,卜御史和贾家的关系,也是猜到了一星半点。
“不怕。这些事儿我有数,你只在翰林安心当差便是。”贾代善为官多年,消息可比贾赦灵通。他也无意让儿子早早直面这些,早先打些基础不迟。
“老爷早点歇息。”他不愿多,贾赦也不能逼问,只好就此作罢,告辞退了出去。才出了院门口,寻着灯笼微光,就见贾政往前走来。
“大哥。”贾政上前问安,“老爷歇下了不曾。”
“还不曾歇下,你快些去罢。”贾赦点头,让他自去。
贾政目送贾赦而去,犹记太太言语在耳,不觉背上出了一层细汗。他如今真不知道谁对谁错,却也晓得老爷方是定海神针。想到此处,不禁加快脚步,去求解惑。
“这时辰过来你何事。”贾代善喝酒稍困,正眼皮子打架,起话来难免带些威风,好悬把草木皆兵的贾政吓坏。
贾政支支吾吾,言辞闪烁不肯。又见老爷双眼发红,更觉不是滋味。
“快快来。”贾代善虽喜附庸风雅,却也是个暴脾气,见他扭扭捏捏逊色大儿子许多,更是来了脾气。
“并无大事,只是先前听闻大哥同几位相公清谈,儿子也想见识一二。”贾政连忙摇头,打消了来前心思撒起谎来,“谁知课业紧张,倒是来迟一步。”
贾政虽有贾母教授,讨巧卖乖也做的来。可贾代善这个做老子的,拿不住大儿子,却对儿子一望到底,只是他也不拆穿,只道:“你有心学习,下次罢。天色已晚,早些回院子歇去。”他罢想了想,又温言道:“课业不急一时,切莫伤了身子骨。”
“是,老爷。”贾政乖巧应了,又了几句,这才退下。
贾代善对比两个儿子,忍不住叹气。还来不及想出如何教养儿,困意袭来便倒头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五更起,父子俩到皇城分道,各自上衙。
翰林衙门,左右还是打发时间。好在都是爱书之人,平日交集不过品茗论书,余者各有消遣,半点不妨碍。贾赦也趁此会摸了个底,加上贾敬做着掩护,倒还算顺利。正当他讲翰林各人底细解个七八分,转眼便到了四月底。
弹劾事情迟迟不落,贾代善接连几日和贾赦叨唠此事。这日才念叨完,翻天(朝堂就参奏了此事。
参奏的内容不对便罢,就连御史也不是原本的左都御史。贾代善还算镇定听完弹劾,扯着嘴角瞄了右卜御史一眼。
皇帝沉吟,迟迟不做回应。贾代善不仅是他信任的臣子,还是他的心腹。漫不他不信,就是信了也要宽宥一二。
作者有话要: 周一到周四都挺忙的,先不修了。大家闲来无事先帮我捉虫。
记下fg了啦,忘了和大家声对不起。在这里补上。
对不起大家,作者之前食言,让你们多等了一些时间。
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