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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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赦把轻飘飘的册子砸到他脸上。

    为官不为,何以为官,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简直可笑。

    殷知县不敢躲,只战战兢兢的从头上揭下册子翻看,他越看心里越着急,这些都不是他做的啊。下边人事情办妥,自己也看过,确实没有撒谎,怎么会。

    “怎么会。”贾赦冷笑拍着镇纸,“你怎么会,只要谁给你送字画文房你就息事宁人。朝廷命官,好一个朝廷命官,你可知因你之故你所辖之地造成多少冤案。看到了没,因你错信典吏使得他们滥用职权横征暴,你可知短短在你任上这两年发生了多少冤假错案。”他着摇头叹气,“你不知,你只知吟诗作对美酒华服,这官,不做也罢了。”

    “下官冤枉啊,求知府恕罪,下官定当改过。”

    无论如何今天不能栽在这。

    殷知县哆哆嗦嗦的磕头求饶,等今儿这事过去再作打算不迟。

    不就是要钱,他有的是。

    “冤枉,真凭实据是本官冤枉你,还是‘低贱庶民’敢以下犯上冤枉咱们风光霁月的殷知县。”贾赦挑眉,低着头捏起他的下巴,“你倒是,谁敢冤枉你。空口无凭,这些真凭实据难道都是假的,大费周章的伪造陷害你。”

    四目相对,殷知县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愤怒,不对,难道不是要银子。他不敢话,只能继续求饶,在心里想着对策。

    “你也别想了,本官革不了你的职不假,但是”贾赦拍开他的脸,“等你想好了再来见本官,可别再像今日一问三不知才好,”

    听着像是有门。

    殷知县眼神一亮,恭恭敬敬告退。他得和幕僚商量商量,不定还有峰回路转的会。

    厅中众人有意无意看向殷知县,是好是坏怎么也没个脸色。

    “众位同僚,某先告辞。”殷知县平静无波的拱,他就不信他们都是干净的,自己受了罪凭什么要提点别人。

    “下一位。”

    福清府章知县擦着汗走进里间,这衙门隔音怪好的,竟是一点也听不到动静,也不知知府卖的什么关子。

    自我感觉还挺好。

    人要一个一个见,贾赦缺乏耐心,直接将纸面的东西交给他,“朝廷政令推广三四年,你上任两年就给我做成这个样子。”

    “这”章知县苦着脸接过册子,越翻到后面越无言以对。他还以为自己擦得够干净,到底是谁,下面的师爷,不可能啊。

    “行了,你也别解释了,看完这些你自己多想想。本官也不要你们什么孝敬,只要本分。可是章知县啊,你的本分呢,一县父母的本分去哪儿了?”贾赦刮着茶沫子看他脸色讥笑道:“捞钱捞成你们这样,百姓还有什么指望,朝廷还有什么指望。念在你无大过的份上,本官暂不上报,剩下一年你就是不眠不休,该把政务实行就得给本官落实,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是。”章知县老老实实答应,随将册子卷进袖子。

    “这东西你以为我只有一份。”贾赦也不看他,在桌上挑拣册子,下一位是谁好呢。

    章知县走到门槛腿一软,扶着门沿挤出一个笑脸进退不是。

    “哟,还不走,等着本官请你吃饭。”

    忒挤兑人。

    章知县尴尬的挤出笑脸,整理行头出门。

    一个个人模狗样,怎么就不知道办点人事。

    放贷的,让妾兄弟开赌场的,给三司总督送礼的。

    贾赦揉着额头连哄带吓把其他几个怎么来怎么送走,最后只剩三个,全是刚上任,暂时看不出什么来。

    被传唤的三人面面相觑,进进出出这么些人也没透点口风。

    明目张胆索贿,听知府出身豪族,应该不至于吃相如此难看。

    那大张旗鼓的把他们一齐叫进去又是为了?总不能要训诫他们吧。

    好歹有人陪着,三人倒也不像其他人那般七上八下,至少底气是足了点。

    “三位来了。”贾赦抬头看向雄赳赳的三人笑道,“不必多礼,来人上茶。”

    又又要喝茶。

    “几位知县习惯上任,可对当地有何见解。”贾赦看他们一脸惊恐,随掏出镜子照了照,没脏东西啊,他有那么可怕。

    众人见知府不再提喝茶的事,当即脸色好上几分。

    政务他们熟啊,就是不知这位喜欢什么样的,官面文章,还是办实事。

    永福县县令看向两位同僚,脚往前一伸拱道:“回知府的话,同僚中下官最年轻,不如就由卑职抛砖引玉。”

    永安末年的进士,一任知县考评上中。

    贾赦点点头,“可。”

    李应奎起永福县信心满满,事实上他一到任就亲自下乡,十里八村的农田户籍情况了如指掌,因此应对起来也毫不发虚。

    贾赦听了连连点头,总算来了个能干的,即使有点疏漏也瑕不掩瑜。不过他并没有马上什么,只赞赏了几句便询问起另外两位。

    给了两人一点思考的空隙,却也回答的支支吾吾。

    “那你们看看章程。”贾赦颇有些失望,只好让人把册子分发下去开始讲解。

    追究无益,暂时先压一压这些人,上行下效,就算为了讨好自己这个上官,行事收敛几分也好。

    李应奎才不到三十的年纪,不比其他两位老油条,行事较为大胆也敢讲敢问。

    贾赦等的就是这样的人,回答的也很有耐心。

    四人商量了一番今年政令如何实施,眼看着天色,贾赦独留李应奎一人,“不着急走,一道留在府衙用个饭。”

    李应奎愣愣点头,知府是什么意思,他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外面都在传几个知县收到了知府回礼和秤砣,两坐府衙挨得很近,风声不免传到总督府。

    贾赦一听来人的话低叹,果然,这是找场子的来了。

    “先吃饭,旁的事不管。”贾赦提醒发愣的李应奎。

    “下官失礼。”李应奎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他知道有同僚是受庇护的,只是没想露得这么快。知府不避讳自己又是什么意思,是要这么一想他呼吸不免有些急促。

    饭菜就是简单的三菜一汤,衙门里老郭做的,他还管着牢饭,实话味道真是不太好。

    贾赦饿着肚子不讲究,没想到李应奎竟连吃了三碗饭,“李知县牙口真好。”

    “承知府美意,卑职还想再来一碗。”李应奎红着脸又要了一碗,失礼的笑笑继续端着往肚子里塞。

    “清流,这李知县有点意思。”贾赦背着和贺清流饭后散步。

    贺清流微微弯下身躯,“知府似乎很欣赏他。”

    “欣赏。”

    倒不至于欣赏,但绝对是个聪明人,而他最喜欢聪明人。

    贺清流看着上官背影快步跟上,他得回去看看,这李应奎到底何方神圣。

    察觉到后面的目光,贾赦笑而不语。

    衙门里只有一个同知怎么够,破格提拔也不是不可以。吏胥太多,真正得用的人却没几个,是时候该填补空位了。

    折子已经递到京城,政务也颁发下去,他却不能坐享其成,该督促的也督促,还有衙门内部。

    贾赦翻着卷宗,陈年旧案和户籍都要一一详查,“清流可知李年此人。”

    “知府的是三户坊的李先生。”

    “清流在此地几载可熟悉。”

    李年是个硬骨头,当年任长乐县知县十年不走,硬生生将下县发展成上县。就是这么个人,被现在的总督卸任闲赋在家,即便如此,福州府十几个县无人不知,名声在整个八闽也是响当当。

    贺清流不敢隐瞒,也没什么能隐瞒,只评价道:“李先生可惜了。”

    “是可惜了。”贾赦收起卷宗收进柜子上锁,转头对随从道:“去后衙让太太备一份实在的礼,要快。”他吩咐完又道:“衙门的事就有劳清流,本官去拜访摆放李先生。”

    在衙门才呆了多长这就又要擅离职守。

    贺清流压下下属的议论声,他总觉的这位不是善茬,可别得罪人到时候折里面去。

    贾赦回后衙换上便服,带着傻儿子坐上轿子。

    “爹爹,去哪儿。”第一次坐轿子,贾瑚觉的新鲜极了,在里边也不好好坐,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把你卖了。

    不耐烦的贾赦领着儿子后衣领,“贾瑚,快点坐好,知道等会见了人怎么。”

    爹爹一叫全名,贾瑚就知道不可以不乖。他不敢话,只好委屈的对着指点头。

    “那你看。”贾赦把儿子抱到膝盖上,“爹爹刚才是怎么教你的。”

    “爹爹是老爷,和爹爹一样的是伯伯叔叔,和铁爷爷一样白胡子的要叫爷爷,进门要笑。”贾瑚歪着头站在爹爹腿上,想了想又道:“和佩玉一样的要叫姐姐,对娘亲一样的要问好。”

    “还有。”

    “还有还有要行礼。”

    “只有这些?你再想想。”

    “我想不出来,铁爷爷快告诉我。”

    贾瑚在轿子里大喊。只要铁爷爷出现,爹爹就不生气了。

    “贾瑚,你可长能耐了啊,还知道叫救兵。”贾赦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把孩子的脸板正,“看着爹爹,你这样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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