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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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关正是最忙的时候,衙门还未封笔,按官场的惯例,这几日就该送节礼。

    这日贾赦早早抽出时辰去后衙换上常服,第一颗扣子还没解下来,就听外头一阵急促的声音,他皱眉道:“什么事那么匆忙。”

    “哥儿的厮在外头求见,是奶奶动怒,要责罚哥儿。”

    文墨一脸急色,就怕迟了哥儿有个好歹。

    “这倒新鲜,别人都是太太救场,到了我这儿成了少爷救场。奶奶为何动怒,查清楚没有。”

    贾赦调侃归调侃,脚可半点不慢,万一妻子怒气上头没个轻重,傻儿子真被罚出个好歹,回过头来疼的还是大人。

    我的爷唉,您还有心思这个。

    文墨擦擦汗,“奴才也还不知道呢,就看着那子哭连话都不明白,问也问不清楚,奴才索性也不问了。”

    主仆二人走的飞快,话间就听傻儿子鬼哭狼嚎。

    贾赦脚步一顿,三两步踏进院子,看着母子俩你追我赶,“快停下,都是死人啊,不知道拦着点。”

    母子二人一听声儿赶紧停了下来,贾瑚飞奔上前抱住爹爹大腿,“爹爹救我,儿子知道了错了。”

    “这会知道错了,先前怎么不认?”

    沈暳气喘吁吁地瞪着儿子,“今儿你别拦我,我要好好罚罚他,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先把哥儿带回屋里,熬点姜汤给他灌下去,也给你们少奶奶端一盅来。”

    贾赦黑着脸看着院子众人,“天寒地冻的,都杵在这里作甚,该干嘛干嘛去。暳儿,你跟我来。”

    “你可别拦我。昨儿去李先生家失礼也就罢,今儿还还敢这般。你堂堂的一个大老爷们,让儿子这般戳面儿,成何体统。父慈子孝父慈子孝,不教不成材,放纵到如今也该好好加以约束,否则还不无法无天。”

    常言家丑不可外扬,好在李家也不是别人,量他们家也不敢把话往外传。

    丈夫不话,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愿多加责罚,可是这孩子也太淘气了,竟是不把事放在心上又故技重施。

    一次是偶然,第二次可不就是蠢钝。

    看来是气得不轻。

    “我也不是拦着你教孩子,只是这大冬天的,外头多冷,万一你和孩子着凉如何是好。”

    贾赦扶着妻子坐下,“孩子是不对,但我也不对,到底是看他,不愿多加约束。没想到臭子胆子倒大,竟敢躲,他可不就该乖乖受着。”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

    沈暳瞪眼,他要敢出别的话来,今儿就把他脸挠花。

    “别生气了嘛,孩子的礼仪是该教教,可是你这一言不合就拿鸡毛掸子,可不把孩子吓坏了。他是,又不是傻,肯定得躲你。你自己,站着挨打的,怕不是个傻子。”

    “就你歪理多,我是他老娘,打他他也得受着。”

    沈暳抱怨了两句,斜眼指着丈夫,“你别给我灌迷魂汤,孩子一定好好加以管束。”

    “管,得狠管。不过咱们不能用打的,就是要打也不能乱来,最多往屁股蛋上抽几下让他知道疼,他也就不敢再犯了。你看这样行不行,行我就让孩子过来。”

    算了,儿子太淘,妻子这口恶气没法出,为了家庭和谐,只好牺牲儿子了。

    可怜的贾瑚还不知道,他爹疯起来连老子都坑,何况坑儿子。

    “你真的?”

    沈暳似笑非笑盯着丈夫脸上瞧,好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你都这么,我更不能轻绕他。”

    “这次我不管了,不过你也轻点。”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打孩子,万一打出心里阴影怎么办。

    “我是亲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后娘养的。”

    沈暳是看明白了,丈夫就是个十足的‘孝子’,只要是儿子的事绝对耐心十足,反倒衬的她像只母老虎。

    母老虎就母老虎,一家子总有得有个人唱白脸。

    她自怨自艾哀怨道:“我就是想教教他,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他就知道你宠他,万一哪天骑到你头上还了得。”

    “不至于,孩子是好孩子,咱们做父母的也不能太独断。偶尔惩大诫是应该的,可不能像今儿这般,等他大一些,得给孩子留点面子。”

    “行了,我心里有数,你不是要去办事,快去吧。”

    再不让丈夫走,她又要被劝的心软。

    疼孩子真没边儿了,还没上就啰嗦成这样,真要动还不得父子俩抱头痛哭。

    “那我去了,你下别太狠,自个也别太生气,气大伤身。”

    贾赦默默起身往外走,出院之前又叮嘱了丫鬟几句话,回头看一眼厢房,那子正在门缝里做鬼脸。

    好么,他改变主意了。

    俗话过年挨揍长个儿,臭子是该挨顿揍张长记性。

    贾瑚还为自己的逃跑得意洋洋,丝毫不知未来有多黑暗。

    反正等贾赦从总督府回到院子的时候,那臭子正爬上炕上直哼哼,两滴眼泪要掉不掉,瞧着可怜极了。

    “挨揍了。”

    他吃过夕食往炕上一趟,“不吃饭,饿不饿啊。爹爹今儿可是吃了好大一个酱鸡腿儿,嗯,喷香喷香。”

    “哼。”爷们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贾瑚撇过身去,娘亲和爹爹都是坏人。

    “真不饿啊,那就算了。本来你娘亲还给你留了一个,爹爹瞧你不想吃,那等会儿我就自个吃了。瑚儿早些睡,爹爹走了。”

    子气性倒大,就是不知能忍到什么时候。

    贾赦起身欲走,低头发现衣摆给一只抓住。

    贾瑚一见爹爹要走顿时就急了,“爹爹坏,娘亲打我爹爹在哪儿,你们你们欺负人,嗝”

    听到呜呜呜的哭声,贾赦脑袋都要炸了,“弄条热毛巾来。”

    “爹爹坏,不要瑚儿了呜呜哇”

    贾赦坐在一旁看他哭也不劝,顶多在过不来气的时候帮他顺一顺气。

    看今天这个情形,这子未来还有哭的时候。

    “爹爹。”

    “嗯,没哭够就接着哭,哭完咱们再讲道理。”

    贾瑚又想瘪嘴了,他忍了忍没有哭出声,上气不接下气的接着喘,喘完气儿又开始打嗝。

    “快来让我擦擦,都成花猫了,还有鼻涕,来,醒一醒。”

    “不要。”

    “要不要。”

    “爹爹别走,瑚儿乖,爹爹别生气。”

    还知道看脸色了,果真挨顿揍长一智。

    贾赦帮儿子擦完脸,又从匣子里掏出脂膏给他擦上,“还哭不哭,不哭就先吃饭。”

    “不嗝哭了。”

    贾瑚吸吸鼻涕,舔着唇边甜甜的味道肚子更饿了。

    饭菜一上来,孩子前所未有的乖,就连吃饭都收敛了性子,米粒儿都没往外掉一滴。

    贾赦坐在一旁喂他,察觉门外的身影一停,“还生不生娘亲的气。”

    “不生气了,是瑚儿的错。”

    贾瑚委屈的瘪瘪嘴,他都认错了,为什么娘亲还要打他屁股。

    “暳儿快进来,孩子都认错了。”

    妻子进屋子的时候,贾赦明显感觉孩子身体往里缩,“你来喂,我都怕喂到他鼻孔里去。”

    沈暳没话,从丈夫里接过碗筷。

    贾瑚边吃边偷看娘亲,越吃越委屈,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

    不能哭,爹爹都男子汉流血不流泪,他要偷偷擦掉眼泪继续吃。

    瞧脸委屈的。

    夫妻俩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你哄他,沈暳递个眼风给丈夫。

    谁打的谁哄,贾赦歪头不看妻子。

    “哇爹爹娘亲不疼瑚儿了。”

    他是真的伤心了,爹爹娘亲肯定讨厌自己了,连哄都不哄他。听没有爹娘的孩子很可怜,是不是这顿吃完就要被赶出去了。一定是因为他是捡来的,所以才不能调皮。

    “爹爹娘亲,不要把瑚儿抱走送人,瑚儿会很乖,会给爹娘干活,我不要离开爹爹娘亲。”

    哪跟哪儿啊这是。

    “胡什么,谁要把你送人。”

    贾赦觉的这时候不开口不行了,孩子的脑子里都脑补了什么。

    “我一定不是爹娘的孩子,是桥底下抱回来的,都不哄我还骂我。”

    “不哄你是因为你太爱哭了,你是我和你娘亲亲生的,问你娘亲就知道了。还有我和你娘什么时候骂过你。”

    “好好吃饭,不许瞎,你是不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还吃不吃,不吃我就倒了啊。”

    “吃要吃。”

    一顿饭折腾了好几个来回,终于把话清楚,孩子也累的睡着了。

    夫妻俩见状松了口气,太能闹腾了。

    回到屋中,夫妻二人都没有话,各自狠狠逛了一口茶水瘫在炕上。好半天沈暳推推丈夫,“别生了,以后要生也要个女儿。”

    生男生女哪里由人挑拣,被孩子折腾出阴影了。

    贾赦嗤笑,瘫在炕上不想动。

    沈暳也没指望他回答,“总督府那边?你回来的倒早。”

    “遇见好几个知府,还和漳州府知府喝了几杯,天色已晚便借故回来了。”宴席上的不堪入目贾赦没,不过倒也不是人人都这样,也不算白去一趟。

    “快过年了,年后还得去总督府拜访总督夫人,我打听过,听金夫人最喜字画,如今咱们倒没有上好的,都在京里没带回来。”

    “不急,让我好好想想。”

    “那也快点儿,没多少日子了。”

    “是,是,我的大少奶奶。”

    夫妻俩没上几句,全都困倦的洗洗睡下,今天实在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