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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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母之间有争执总不会让孩子见着,贾琏的撒娇也算给了沈暳一个台阶下,等贾琮到了院子,一家子用过夕食,贾赦才和妻子解释了部分缘由,这就匆匆去了外院书房。

    在书房能干什么,雕木头玩。

    近两年贾赦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变的有点古怪,不算不知道,一算前后加起来的年纪,自己居然都六十多岁了。

    老老,心理生理他是顾不上了,这年头没这学科。

    眼下他既不想变成暴躁讨人嫌的老头子,也不想当个一意孤行的大家长。想找个人倾诉都找不到,郁闷起来怎么办,只能自己跟自己玩发泄郁闷的心情了。夜黑风高的,在屋里一个人慢慢磨着有点钝了的刻刀。

    守在门口的文墨捂着胸口,听着磨刀的声音整张脸都忍不住抽抽起来。才主子该修身养性收敛脾气,如今可好,还不如把火气发出来,也不带这么渗人的。

    老仆人觉得,主子这个样真有点可怕了。

    主仆二人正各自郁闷着呢,一蹦一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快速传来,在黑黢黢的夜里,伴着磨刀的声响,不禁叫人瘆得慌。

    “你家主子可在,恩侯,老爷我回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我。”

    文墨擦擦汗,听声眼睛都亮了,活宝来了可好,再不用半夜听那折磨人的动静了。这可真是,救了他的老命了,“王大老爷,我家主子在呢。”

    “行了,让他进来吧。”

    没出息的样儿,这点折磨就受不了了。

    贾赦扔开刻刀,用凉水净了净,顺势擦了擦后勃颈的汗。天还热着,稍稍动一动就跟水里捞出来一样。

    “怎么着啊,见到我还用刻意捯饬。”

    瞧瞧,多欠揍的语气。

    贾赦扔给他一条干净的汗巾子,“你怎么回来了,大半夜不声不响的过来串门,也不知道先派人来打声招呼。”

    接过巾子的王子胜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把外衣一脱,露出白花花的里衣,抓着凉丝丝的巾子就从脖子到胸膛上来回擦,那摸样,糙的没眼看。就这样嘴上还不停,口花花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不是想你了,还没到家,就先给贾大老爷请安来了。”

    “你就贫吧。”知道这子混不吝,可偏偏贾赦就觉得特受用,还特地吩咐下人呈上瓜果,“别贪凉,夜里不比白日。”

    “整两盅。”王子胜翘着二郎腿,嘴上叼着根银签子,上比划着,“现在吃大闸蟹还不行,不过毛蟹不错,煎炸都喷香,再来点红柳烤羊肉,樱桃酪也不错,冰碗就用冬日存下的糖水橘子就成。爷不挑食,赶紧多上几样。”

    “先给他来碗凉面,凉卤食拣几样,旁的等他吃完再呈上来。”

    看他那样也知道怕是夕食都还未曾用过,哪能这么糟践身体。

    贾赦叠声吩咐下去,摆摆让下人自去,丝毫不给他反驳的会。

    这人真是,几样菜,也行吧。

    王子胜仰着头,两只腿搭在一起翘在茶几上,上捧着黄瓜吃的喷香。黄瓜这东西吧,就是没滋没味,吃的速度也快不起来,他吧唧三两下,咽了下去便不再吃了,“南边太热了,比京里还闷上几分。我这一路赶回来,半道上才收到近来的消息,你这人,心里干净,容不得污糟。我就怕你回不过来,别再憋出病来,一路上也没回去,先来看看你。他们几家,不是我,也是该着的。至于猴子,他心大,更明白这和你不相干。”

    “我家里的门,怕是没人愿意进来了。”

    都他贾赦心狠,连族人都下得去,何况是至交好友外人。他想起外面的流言,又近日来的几位友人的沉默,还能什么。

    “你这话可不对。再了,那是他们没明白过来,等明白过来,你就该嫌弃他们把你家门槛踩烂了。”

    “先吃你的罢。”

    院子倒比屋里要凉上一些,周围还养着防蚊的花草,摆在外头吃,还能更开胃。

    贾赦坐在摇椅上,伴着王子胜的吧唧声纳凉,时不时的喝上一口凉饮,心情却是比先前疏朗了不少。

    等王子胜吃完桌面上的,一排排的食呈了上来,香味扑鼻。一旁的贾赦才从摇椅上下来,什么是夜生活,烧烤才是。

    “喝一个。”

    “少饮,我畏热。”

    贾赦摆摆,上的筷子方才真正动起来,却是不急着京里头发生的事情。

    王子胜知道他的性子,听着劝也不贪杯,吃却没少吃,一时想到哪儿到哪儿,话里来回又到侯沧一家,“我这次是进京述职,猴子一家没了爵位,怕是要迁回金陵。虽然没了爵位,猴子的官位却还在,他那里应是要外放的,也不用担心。这不上头还没下来,明儿咱们几个参详参详。”

    “想来怕是不愿见我。”

    到这里,贾赦忍不住闷了一口。

    爵位是贵勋的根基,虽然不是他干的,确实也是这场风波带累。到底,他怕埋怨,实在没脸见幼时好友。

    王子胜皱眉,“你的脾气倒是越发执拗了,好友之间有什么不能掰开了讲,要是他真的有脸怪你,你看我不捶他。猴子不是孬种,不像侯家其他人,别为了旁人膈应到自己。我帖子都已经送去了,明天咱们就去他家。”

    贾赦叹了又叹,不肯立时应下。

    他还记得,前两日祝家一家老回乡,他带着大夫去送了。当时祝承梁病重在车中,他妻子怎么的,‘国公门第,不敢高攀,年少情谊,一刀两断’。嗯,一刀两断,连他送去的东西,全都扔到飞扬的尘土里。他妻子带着几个孩子对着贾府马车吐了口唾沫,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几个孩子看仇人的眼神,恨不得生剥其肉。

    他还记得往年的时候,每每节庆都要相互宴请,友人的孩子像亲侄般亲厚,几个孩子也喜欢和他话。

    这一刻他真不愿想那几个孩子的眼神,幸好,听病症好转,只是体虚要多养养。

    想及此处,他闷头又喝了一杯。

    祝家尚且如此,何况侯家,这几日他甚至不愿去想,也不肯想。

    “怎么。”

    王子胜心思没那么细腻,并不知其中变故,只以为他不应,便想着无论如何绑也要绑去的,“多少年的好友,怎会如此。事情且怪不到你头上,咱们再厉害,白了,死活都是一句话的事。怪你,没道理。”

    傻话。

    事情不到王家,自然不知道厉害。

    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不逮着一个惦记,怎么哄自己活下去。

    贾赦给自己斟上一杯,满口喝下,“我去便是了,哪儿那么多话。外放这些年,你倒变得婆妈起来了。不了,这些扫兴的话干嘛。”

    “还外放的事呢,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其中有那么多门道,险些就被下面人哄了去。”王子胜咂咂嘴,正想给自己倒一杯,乖乖,这可是陈年好酒,竟然都没了,“你也太抠了,就那么点酒,哪儿够爷喝的。”

    原是不想喝多,一时却是上了头,酒兴上来,贾赦大一挥,让人拿上几坛子,“尽管喝,一醉解千愁。”话完,却是还觉着不够,提着自斟壶便自饮起来,连酒杯都用不上了。

    “我,你悠着点,这么个喝法,哪够我喝的。”王子胜眼皮一跳,对着文墨狂使眼色,他可是没见过恩侯这样,快去拦着你家主子点。

    文墨更是急的团团转,他哪见过如此狂放不羁的主子,瞧瞧,衣襟都敞开了大半。那什么魏晋名士风流,不是故去老先生的风格,怎么主子也学上啦。堂堂朝廷官员,要是传出去点风声,还不知道得遭多少弹劾。

    “恩侯,你可不够意思,酒上来自己一个人喝。”王子胜对着老奴才踢了一脚,真是越老越没用,“还不快上啊,再这么喝下去,你主子没事,你就得有事了。”

    “我没醉,你们唱大戏呢。”

    贾赦蹲在石凳上,单撑着下巴看向二人,“好,再来一个,唱得好爷有赏。”

    “哎哟喂,我的老娘老太太诶。”也不顾着吃喝了,王子胜拍头,赶紧走到他身后扶着,“恩侯,咱们回屋去,回屋喝成不,别再给摔着啦。”

    “屋里,屋里哪有外头好。夜朗星稀,灯火明亮,一片大好风光。”贾赦笑笑晃着酒壶,仰着头看向王子胜,“你以为我醉了,我真没醉,怎么没酒了,来人,二上酒,爷有的是钱。”

    这还没醉呐,王子胜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一向自持的友人有如此狂放的时候,还如此难缠。把家里当酒庄,也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可是吧,总不能和醉汉讲道理,那不是了也白。

    换了别人,直接让人扛走完事,可那是贾恩侯,真不能这么干。就这么着他和文墨二人也不敢用劲,生怕磕磕碰碰到哪儿,在院子累到满脑门的汗,硬是没挪走一步。

    听听,念叨什么。

    这一听,他就心疼了,这得憋成什么样,活了三十来年,头一回醉的没有半点仪态。

    “没怪你,这事儿他们谁也怪不着,要怪就怪他们自个不醒事。那些都是王八混账,咱们不理他们,不和他们玩。你朋友可多着呢,不缺他们几个。”王子胜觉得揪心了,怪恩侯算什么本事,事情要是调个个,放到他们身上去,哼,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有脸怪罪别人。给他们脸了还,有本事怪皇帝老子去啊,柿子捡软的捏,打量着恩侯心软,我呸,活该。

    作者有话要:  大姨妈,万年不疼忽然痛经,狗带

    今天重新看了遍华尔街之狼,背冒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