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只是不久之后听闻实际上是窦婴和灌夫两人把藉福骂了一顿,根本不会给他田地。那人添枝加叶的学舌,使得田蚡怒气冲冲。他骂道:“窦婴这老儿竟一点不知感恩戴德。想当年,他儿子杀人犯法,是我田蚡从中斡旋才得以活命。我田蚡对待窦婴算是仁至义尽了。而我也曾待他如亲父一般,他竟一点也不感念!再,这一丁点土地有何稀罕,窦婴不给我也就算了,可是关灌夫何事。他俩骂我门客,不是我耳光么?那块地即便是送给我,我也不要了。”田蚡至此就有把灌夫置之死地的想法。
田蚡搜肠刮肚,处心积虑终于从灌夫家族中找到了把柄。田蚡马上给汉武帝写奏章,弹劾灌夫的家族在本乡横行不法,应当查办。刘彻觉得田蚡题大作,就批复道:“这本是丞相分内的事情,丞相自己看着办理就是了,又何必问朕?”田蚡得了旨令便想逮捕灌夫及他的家族。
但灌夫也不是省油的灯,手里也掌握着田蚡大逆不道的证据。原来是淮南王刘安来长安时,田蚡攀附权贵,在刘安面前了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诸如刘彻无子,若是哪天驾崩了,淮南王仁义闻名天下,必会登上皇位云云。本以为没人听见,谁知却被灌夫得知。
灌夫派人给田蚡透信,可把田蚡吓得不轻,连忙派人去灌夫那里讲和,灌夫不算鱼死网破,于是俩人又和好了,只是田蚡忌惮着灌夫,一直想找机会再除去他。
田蚡着实蔫了好几个月,心中郁郁不快,成日喝酒淫乐,王太后见兄弟不思进取,召进宫来骂了一顿,又给他指了一门亲事,燕王的女儿。田蚡听闻燕王女儿天姿国色,一下子高兴起来,张灯结彩开始准备娶亲,王太后下诏吩咐诸侯、宗室和大臣们都到丞相府上去贺喜,东方朔虽然被罢免了官职,可王太后田蚡喜欢他,于是也送了份请帖来。
东方朔拈着这份喜帖,心里十分沉重,因为他知道,窦氏一族,就是由这次喜宴被灭族。
之前在资料上见时,只觉得这是必然,并没有太多感触。如今他在西汉,虽与窦婴交情不深,但他敬佩灌夫的果敢勇猛,窦婴的谦逊多才。再加上资料上刘彻在其中闭目塞听,不问青红皂白便斩杀灌夫,窦婴,令东方朔不能接受。
“人总不能无一丝瑕疵,纵使天子亦是如此,我只希望,在我做错事时,你能在我身边,提醒我。”是刘彻这句话令他触动极深,他不能让刘彻做错事,他的人,他得负责!
齐鲁女明察,琐碎二三事
东方朔也跟着傻了一下,这才想起现在同性恋还不叫断袖。
被这一问,东方朔又没了坦白的心情,于是掩饰道:“没事,我衣袖被娟儿扯断了。”
东方擎虽然心有疑惑,但毕竟不是个心思活泛的,被东方朔一岔,就给糊弄了过去,改而道:“二子,虽你当初与弟媳结亲时有些不快,但毕竟是夫妻,两个侄子也已成人,你还是得尽责任。”
东方朔抿着嘴唇,点头道:“哥,我知道。”
东方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如此,这就回去吧。省的邻里见了笑话。”
东方朔心里抗拒,却不得不回去。
沿着县城的路,慢慢踱步,东方朔背着手,仿佛在看风景,又仿佛在沉思。难道天大地大,都无我容身之处么?东方朔不由苦笑出声。
渐渐出了城,沿着河岸走,此时已经开春,杨柳抽芽,虽有严寒,春意却至。
就这么在外头待了一上午,想了许多,之前的,现在的,更多的是与刘彻在一起的日子。他想,如果当初就当作不爱就好了,没有那么多情不自禁,也就不会有这之后的伤情。
直至肩膀酸疼,才蓦然惊醒。东方朔摸着当初受伤的位置,自言自语道:“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不讨回来,真不合算呐。”
“爹。”东方朔背后突地想起蒲柳的声音。他回过头,看着半大的蒲柳清秀的眉眼,与自己十分相像,却是十分老实乖巧,不由笑道:“嗯,何事?”
东方蒲柳道:“娘让我出来喊爹回去用午饭。”
东方朔略有惊讶,问道:“你娘,不气了?”
东方蒲柳皱了皱眉,有些迷茫:“什么气?爹惹娘生气了?”
“……嗯。”东方朔应了声,又低声道,“算了,我回去道歉。逃避又能避到哪里去。”想罢站直身子,略活动下筋骨,牵着东方蒲柳的手,道:“我们回家吧。”
东方蒲柳被他牵着手,略有些局促,红着脸点头道:“嗯。”
父子俩回了家,就见到杨得道朝他使眼色,东方朔显然跟他没默契,完全没看懂的啥。进了屋就看见齐鲁女正在端菜,脸色十分平静,见到,竟还了句:“相公,回来啦。”弄的东方朔好一阵受宠若惊。
东方朔脸皮厚,当着人面也能歉意的话。他走到齐鲁女身边,道:“娟儿,昨夜里是我不对,这里给你道歉了。”
齐鲁女道:“桑青都与俺细了,用完饭再问你。”
东方朔摸不着头脑,转头看了看桑青,却见她也是一脸鬼灵精怪,不由摇头,这对活宝夫妻。
辛苦端着碗,跑到东方朔身旁跪坐下,又给东方朔夹了菜,问道:“爹爹昨晚上怎地去柴房睡了。那地方很冷,娘以前罚我也不让我去柴房的。”
东方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齐鲁女一竖眉,道:“食不言,再话端去柴房吃!”
辛苦朝东方朔吐了吐舌头,东方朔笑着刮了一下他鼻子。
用罢了饭,发杨得道夫妻俩看着俩孩子,齐鲁女拉着东方朔去了卧房。
齐鲁女坐在炕上,东方朔站在地上,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齐鲁女道:“当初你去长安时,俺是怎么跟你的?”
东方朔略思索一会儿,道:“可以娶美人,但留在身边不得超过一年。”
齐鲁女道:“你是如何做的?”
东方朔不回答了。
齐鲁女也不逼问,褪去那层咋呼,倒也颇为沉稳一个女人。尽管话依旧带着乡音,却是很令人动容了。“桑青与俺,你去长安五年,身边侍妾只一个容嫣儿,后头也发嫁人了。其实俺一直都觉得,你变化很多,从昨夜起,便瞧出不对劲。之前你性喜美人,衷爱床第之欢,与我也曾……”到此处,齐鲁女也略有面红,但仍继续道,“原以为别胜新婚,哪料到你宁愿睡柴房也不与俺同衾而眠。相公,你倒是,你究竟是怎么想法?嫌我难看,想写休书一封,发我回家?”
一番话的东方朔也是无言以对,确实,之前的东方朔花心多情,喜欢美人,但他不一样,他虽是有了他的记忆,但依旧成为不了他,天性禀赋里的东西无法改变分毫。
于是,一向能言善辩的东方朔只能道:“你这都到哪去了,我怎会休你?”
齐鲁女道:“你若真将俺当做妻子,便同俺。”
东方朔看着齐鲁女,并不美丽,圆润的脸,以及似乎是大智若愚的眼神,他心里翻腾了许久,终于道:“我与当今圣上有些异样情愫。”
齐鲁女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可是并没有惊呼出声,也没有目露鄙夷,只是愣了一会儿才道:“你,与皇上?龙阳之癖?”
东方朔点点头。
齐鲁女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是最喜美人么?”接着又道,“是不是皇上逼迫你……”
“怎么会,皇上身边美人环绕,怎会逼迫我这貌不惊人的。”东方朔自嘲了一句,又道,“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但确实无法再与你,与你……你想怎么罚我都成。”
齐鲁女哼一声,道:“你都是皇上的人了,俺敢么。”
东方朔只有苦笑,心里揪起来,却不后悔坦白。毕竟这件事早晚要摊开,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平原老家,这样太不负责任。所以,昨夜尽管争吵了,却没起意离开,而是躲到他哥家里,想办法解决问题。
齐鲁女思索了一会儿,道:“俺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这事先瞒着蒲柳与辛苦,免得知道了胡思乱想。他们俩眼见着该启蒙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别教坏他俩。若是你那皇上舍不得你,召你回去,你便早早起程回长安,我们娘仨没你也能过活。”
东方朔苦笑着点头,心里酸涩,道:“我知道。”
齐鲁女长舒了一口气,往后一仰,道:“俺累了,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