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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人在前年回了长安,在城南一户农家定居,每日著书立著,过得逍遥自在。
刘彻颁布诏令,广求天下文学儒士,来了好几个大儒,比如公孙弘之列,董仲舒并没来应召,因为他没有推荐的人。刘彻并未召他入朝为官,毕竟他那个个性如同茅坑里的臭石头一般,刘彻不喜欢自己找气受,就只封了闲官,用他时便找人去与他谈话,将他书写的东西搬回来一些。
在这种慢慢的改革中,刘彻虽未明言废除其他诸子百家,但儒家为首的地位却慢慢的形成了。
这些都不关东方朔的事,他也没权利干涉,事实上,他与刘彻还在冷战之中。因为东方朔曾为陈阿娇求情,却被刘彻呵斥。东方朔心里发寒,这才意识到,刘彻作为一个千古帝王的魄力与冷血。他不愿再委曲求全,一切唯刘彻是瞻,在这种情况下,他抒情与竹签之上,竟然超常发挥,着实写了几篇好词赋出来。而刘彻因为忙得很,病未好便开始忙活,更是没空搭理他。
元光六年冬天,军臣单于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入侵中原战争。匈奴兵一路烧杀抢掠,长驱直入。匈奴骑兵的先头部队都攻到了上谷地区。刘彻迅速作出回应,这是他期待已久也准备了许久的战役,当下便调兵遣将,准备回击。他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只是出现了些意外。
卫青言兵中缺少一名监军,举荐东方朔出任。
当时刘彻脸就黑了,看向东方朔的目光恶狠狠的。下了朝之后,更是把他叫过去狠批一顿,东方朔觉得冤枉,他并非为了赌气或是故意惹刘彻不痛快,他是真的渴望见证这场战争,真的渴望征战一回。他已经三十多岁,按照他所知晓的历史,他已经活了一多半,若是一直屈居在长安,听着文武百官的禀告,而不是自己去看,那他来这一趟,还有何意义?
刘彻道:“朕御驾亲征之时,自然让你总参军机,但现在你给朕老实呆在长安,别妄想去疆场。”
东方朔开始耍嘴皮子,将自己的十分重要,就跟没他就不能胜仗似的。
刘彻听到最后,突然了句:“东方朔,你在担心什么?”
东方朔愣住,有些不理解这句话,刘彻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是帝王独有的深邃,他沉声道:“东方朔,朕并不需要你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你只需站在朕的身旁,与朕并肩而立,见证大汉朝如何在朕的手中威震四方便可。”
东方朔也直直盯着刘彻,认真道:“皇上,人各有志,东方朔纵然爱慕你,也绝不能为了你放弃自己的理想。”
俩人互瞪许久,刘彻道:“呵,果真是东方朔,就是与常人不同。罢了,朕等着你凯旋。”罢垂下眼睫,挡住不舍。作为一个帝王,他无疑是成功的,作为一个情人,他亦是合格的。
东方朔伸手抱住刘彻,道:“一直以来,彻儿想做什么,我都未反对过。如今,你能理解我,我十分感激。”
刘彻身子僵硬了一会儿,终还是回抱住东方朔,低声在他耳边道:“平安归来。”
“嗯。”
长安城北,渭水之滨。
卫青公孙贺等人率众多兵马,云集河的南岸。河边高台之上,为刘彻命人新建的点将台,也是壮行之台。此刻,汉武帝已端坐台上,两侧数十面战旗,武士成群。身后,有一面巨大的战鼓,卫青公孙敖等众将立于台下,东方朔也身着铠甲,抬头直视着刘彻。
三通战鼓,军号齐鸣。
鼓点一落,万籁俱寂。
刘彻高叫道:“众将军!”
“在!”
刘彻朗声道:“自我大汉立国以来,匈奴单于屡屡犯我边境,扰我边民。朕前曾发兵三十万,讨伐匈奴,不料朕用人不当,为其所乘。今日朕再发大军,重整旗鼓,定要败匈奴,为我高祖复仇,为我大汉扬威!”
众将士齐声吼道:“败匈奴,为高祖复仇,为大汉扬威!”
东方朔也放开嗓子嘶吼,忽然觉得身体迸发出一股力量,站在人群里,四周都是年轻而勇猛的将士,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恨不能立刻奔赴战场,厮杀一番。
刘彻命杨得意呈上一柄宝剑,叫公孙贺出列:“兵不在多而在勇;将不在多而在谋。朕有宝剑一把在此,特赐予你,命你统领各路。若有违令者,先斩后奏,决不姑息!”
“臣等听令!”
武帝接着道:“此役至关重要,只准取胜,不许言败。若再不能败匈奴,全不要回来!待朕御驾亲征时,再定功过!”
众将士怒吼:“我等效死疆场,定保圣上无忧!”
“东方朔!”
“臣在!”
“朕命你为中大夫,协助卫青,参赞军务。”刘彻眼眸深邃,直直的盯着他,“望你履行承诺,制定良策,大败匈奴!”
东方朔咬牙吼道:“臣,得令!”
“好,朕要亲自击鼓,为众位将军送行!”完,他起身拿过鼓槌,猛敲战鼓。
东方朔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热,看着高台上一身黑色龙袍的刘彻,心里升腾起不舍。在这一刻,家国天下,个人情感奇妙的融合在一起,他要奔赴战场,保家卫国,原本浅显的只为见证,变成如今的参与。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刘彻。
马蹄飞扬,战旗猎猎,大军开始出发。东方朔最后回头望了望刘彻,那人负手而立,君临天下。
朝上风波起,东方欲显威
此次出兵,造成的损失并不严重。三十万兵马只折损千余人,粮草等物也还充盈。只是没等刘彻再次举兵北伐,黄河一带水患,将此事耽搁下了。
开始时原以为水患不严重,刘彻仅遣大司农率千人运送粮食赈灾,没过半月,却传来消息,天降大雨,黄河于顿丘地方改道,淹没濮阳瓠子,刘彻于是连忙抽调十万军队,由公孙贺统领,赴黄河抗洪去了。
明明是春天,气候正好,刘彻却急的吃不好睡不好,这也连累了东方朔,每每在极为困顿的时候被刘彻拉起来秉烛夜谈。
住宫里十分不便利,因为他的双重身份,所以基本不能出偏殿的门,刘彻怕他身份泄露,特地换了一批侍女。
这可把东方朔闷坏了,几番向刘彻禀报,皆被无情镇压,东方朔这才意识到刘彻似乎在生自己的气,可思前想后又不知何时得罪了他,于是只能无聊的一边哈欠一边看书。
卫子夫是个心细温婉的女人,见刘彻吃不下,便挖空心思做些看起来可口,吃起来舒爽的饭菜。刘彻与她并肩坐在一处,而东方朔可怜巴巴的躲在屋子里,真恨不能将卫子夫赶走。刘彻有了食欲,便要赏赐卫子夫。谁知卫子夫却道:“皇上食欲不振,子夫心里甚是着急,今番见皇上终于进食,子夫心里已是十分满足,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
刘彻侧头往内殿不经意瞟了一眼,仿佛能听见磨牙声,不禁抿嘴笑道:“子夫有功就该赏,你若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卫子夫垂下眼睑,看起来一派温婉,道:“子夫听闻皇上寝宫有位神算,一直好奇,若可以,也请为子夫算算命数。”
刘彻“哦”了一声,道:“那自在道人脾气大的很,朕可了不算。”罢,扬声朝里喊道,“自在道人,子夫想算上一卦,不知肯否?”
东方朔险些气歪了鼻子,他是听出了刘彻声音里的笑意。眼珠子转了几圈,计上心来,捏着嗓子道:“那就请卫夫人写上一字递进来,本道人且算上一算。”
卫子夫闻言,就想起身进去,却被刘彻拦下:“这道人平素极少见人,你写了由朕替你递进去。”
卫子夫称是,取了绢帛,写了一个“后”字。
刘彻拿着字进来,东方朔斜眼瞟他,刘彻笑的眼眯成条线,东方朔投向,拿过布来一看,心里当时就道,这卫子夫野心不,后,皇后,皇天后土,但我岂能让你如意。
于是将刘彻撵了出去,捏着鼻子扬声道:“命中有子,半世荣华,兄弟子侄,皆为大器。卫夫人实在是有福之人。”虽这话极好,但东方朔重念了半世荣华四个字,卫子夫果然抓住,问道:“不知道人可否告知,何为半世荣华?”
东方朔道:“凡事莫强求,强求必成空,卫夫人听本道人一句劝,不急功近利,不矫揉造作,则能保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