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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朔对刘彻道:“彻儿,你这田蚡能自觉来么?”
刘彻摇头,道:“他这人最好面子,我确实不准。”
东方朔道:“他必定不会来。”罢,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不如我们个赌。”
“什么赌?”
“若是我赢了,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我输了,便也应你一个条件,可好?”
刘彻瞅了他一眼,道:“嗯,就做这个赌。”
“我赌田蚡不会来。”东方朔立刻道。刘彻看他一眼,道:“田蚡好面子,更喜欢做场子,况且那事错不在他,他必定会来。”
东方朔笑而不语。
又等了一会儿,果见田蚡的车驾滚滚而来,迎面扬起一阵灰尘,刘彻等人连忙隐到角落里去,东方朔道:“皇上,您赢了。”
刘彻眼里露出欢喜,道:“嗯,你允我一个要求,勿要反悔。”
东方朔道:“自然,东方朔愿赌服输。”
人到齐后,张汤穿着黑色官袍坐在上首,脸面较之前成熟许多,棱角分明,只是仍旧沉静如许。东方朔看着他审案,倒颇有些新鲜,再看看一旁刘彻,也是看的专注,不时点头赞许。
东方朔知道灌夫必定会被惩罚,但如今只盼他别乱发飙,引得田蚡大怒,将事情闹僵。只是,看着拒不认错的灌夫,东方朔暗暗抹汗,不知该怎么办。
“我昨日饮酒,神志不清楚,误撞了丞相,是灌夫之过。但国法有云:犯事者若非蓄意,当从轻发落。张大人如此判处,灌夫不服!”
田蚡昨日被撞伤了腰,行动有些不便,便半躺在那里,手指指着灌夫道:“什么误撞,分明就是蓄意。那道路这般宽阔,你怎么偏巧撞到本相!”
灌夫抿着嘴,目光凶狠,倨不肯向他下跪认错。
田蚡刚要再,便听张汤喝住,又传唤了酒铺的老板,一一查证。
刘彻道:“这张汤办事更显沉稳了。”
东方朔附和道:“比之前更有条理。”
刘彻转身出了人群,东方朔随在其后,刘彻道:“朕有意整饬律法,这张汤朕得好好用他!”
“皇上圣明。”东方朔心里叹息一声,这张汤虽是执法严明,但是却无一丝人情,被人称为十大酷吏之一,不是毫无缘由的。
只是他不能太过妨碍历史的发展,只要于自己于刘彻无害,他没那么博爱,要解救全天下。
俩人回了建章宫,刘彻端坐在榻上,挥退左右,又让东方朔也坐了,这才道:“前几日朝臣上奏,朕登基数载都无子嗣,又接连数年未曾宠爱美人,后宫空虚,半数朝臣进谏收纳美人,充盈后宫,以求诞下皇子。”
东方朔心里霎时一疼,抬头看着刘彻的眼睛,道:“皇上该留下皇子,我大汉方能传承。”
刘彻起身踱到东方朔身边,伸臂揽住他,道:“东方朔,朕应允过你,便必定会做到,但如今情境,朕必须得留下子嗣。”
东方朔故作轻松,道:“皇上,您如今正值壮年,想必东方朔不受诏的日子里,亦有雨露恩泽后宫,既如此,顺其自然便好,又何须的郑重。”
刘彻深沉的看他一眼,张嘴却未能出话。
东方朔侧头吻住他的嘴,须臾便分开,他眸色深沉,道:“彻儿,你莫要令我后悔爱你。”
刘彻不言,只是扑上来与他撕咬。
神仙乃浮云,相守亦相知
七月初七,上林苑中,钟琴之声不绝如缕,美艳舞者于空地上蹁跹起舞,一众大臣分坐两侧,举杯畅饮。刘彻身居高位,身旁是抱着婴孩的卫子夫。因着反击匈奴大获成功,又得了儿子,刘彻今日格外高兴,话都比平日声大上许多:“朕自登基至今,从未有一日能比今日畅快,众爱卿不必拘谨,开怀畅饮便是!”
众大臣连连称是。
卫子夫虽是生了四个孩子,眉目却依旧温婉清丽,她举起酒酹,敬道:“子夫恭祝皇上福泽绵延,万寿无疆。”
刘彻笑着接过来,一饮而尽,低头看着自己的爱儿刘据,愈看愈觉得可爱剔透,不由伸手逗弄。谁知这下家伙十分不给刘彻面子,没几下便被撩拨的张嘴大哭,刘彻宝贝得紧,连忙抱过来,哄道:“据儿乖,父皇不再逗弄你便是,不哭了。”
可刘据依然一脸委屈,清澈的泪珠顺着精致脸流下,颇为可怜,一代帝王不顾形象的哄孩子,大臣们见了,皆低头闷笑。
东方朔如今官居大中大夫,又深得刘彻重视,位次仅在丞相御史大夫之下,离刘彻极近。见刘彻手忙脚乱的哄孩子,也是忍不住笑。对于卫子夫,他虽然心有介怀,但对于刘据,他却只想着将他拱上皇座,毕竟他可不想刘彻再生出别的孩子来。他认为刘据最大的悲剧在于——刘彻在位时间太长。不管他后来是否真的弄了巫蛊,最起码现在他是张白纸,若是悉心教导,绝不啻于刘彻。
酒意正酣,公孙弘突然出列。
公孙弘如今年届七十,早已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极深,他是去年刘彻全国征选文学儒士时上来的,公羊春秋学派。因为年老体衰,并不得刘彻重用,但此人长袖善舞,圆滑世故,故而也还是有些朋友。
他微微弯腰行礼,道:“皇上,半个月前,洛阳有一术士来报,在洛阳以东的侯山境内,出现神仙踪迹。臣五日前,亲往探测,果然见此足迹,印于石上,非神人无此脚力。臣特将此祥瑞之物,带回长安,献给陛下!”罢,做了个手势,示意下人抬进一个箱子,掀开上面的蒙布,果然是一块大石头。
刘彻有些好奇,起身下去,绕着石头看了几圈,惊讶道:“果然是神仙的足迹?这个神仙是什么样子?听闻神仙有不死之术,是么?”
公孙弘答道:“臣也知之甚少。臣今日已将发现神迹的李少君请来,皇上不妨问问他!”
“那李少君现在何处?”
“臣早将他请到长安,现在外面候旨。”
刘彻刚要换人将他请进来,东方朔突然出声道:“皇上,可否让臣看看这块石头?”
“东方朔?你又有什么话要?”刘彻一见他的样子,便知道他有话。
东方朔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石头上的足迹,仔细看了看边缘,竟然没有砍凿的痕迹。神仙鬼怪之事,他自然是不信的。即便他果真穿越了,可对这些还是持怀疑态度。这脚印也不似人脚形状,倒像是……驴蹄子模样。
“皇上,这石头有些意思,咱们不妨见见那位李少君。”东方朔知道刘彻爱修仙,爱丹药,他得扼杀。
“嗯,宣李少君觐见吧。”刘彻重新回了位子上。
杨得意传唤之后,须臾便见一位身着道袍、面涂红色、髯发俱白之人,半仙半妖般地飘然而入,因着夜晚模糊,竟像是脚不沾地的进来。大臣皆有些惧怕,细细的瞅着这位道长。
那人并未下跪,只作了一揖,道:“贫道李少君启禀陛下,贫道亲眼见到神仙,未能邀他前来,请陛下恕罪。”
刘彻道:“你果真见了神仙?长甚么样子?”
“是臣的贫道的仙师太上真人,此乃是他留下的脚印。”
众臣颇为羡慕,七嘴八舌的开始低声讨论,所以东方朔噗嗤一声笑,并不明显。然而李少君却听见了,转头一看,顿时亮了眼睛,几步飘过来,拽住东方朔手腕,惊喜道:“敢问是东方前辈?”
东方朔皱眉,抽回手,问:“你认识我?”
李少君点头道:“自然认得,你就算变了样子我也是认得的。东方前辈,来大汉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东方朔心一惊,难道他真的通晓前世未来,看出自己是穿过来的?刚要转换话题,就听李少君接着道:“四十年前自从王母娘娘蟠桃会上一别,贫道甚为想念你。”
“噗……”东方朔一个没忍住,喷了李少君满脸唾沫星子。
李少君淡定的抹了一把脸,转身继续对刘彻道:“皇上,东方前辈前世乃王母娘娘座下金刀侍郎,只因沉迷美色被贬下凡,今日见到东方前辈,贫道心中甚喜,更感于家师太上真人之言,天下圣君,已在大汉!皇上必定会成为千古之一帝,统一天下。”
东方朔无奈的看天。
刘彻自从跟东方朔在一起之后,其实也暗中怀疑过他的来历。毕竟东方朔表现出来的思想坚持与睿智都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此时听了李少君的一番话,虽然觉得有些荒谬,可看东方朔的眼神,到底还是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