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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事顺利——

    钟柏年顺利登上游轮, 游轮也顺利离岸,他们也顺利找到钟霓, 却没能力抓住人。

    唯一不顺利的是, 游轮离岸之前,程宇年没来得及离开。

    游轮前方歌舞升平, 后方是漆黑深海。陆钦南双手死死地握住白色栏杆,脸色尤其不好看,“贺坤呢?”

    后面无人回答。

    陆钦南阴着脸, 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几人,“贺坤人呢?!”

    丧龙从另一边狭窄的走廊跑过来,微低着头,告诉他:“吹鸡在西九龙出事, 邓伯找上了贺坤, 贺坤暂时脱不了身。”

    丧龙握紧手, 稍稍后退几步,“还有,因为吹鸡一事, 内部调查科那边扣着人,刘锦荣没办法行动。”

    事情陷入了僵局, 陆钦南没时间同这些人发火, 他烦躁地按住太阳穴。

    他不安地点上一支万宝路,功败垂成,只在一瞬间。他事事布局, 连钟霓都算计在局中,他不甘心落此僵局。

    回到房间,他拿出藏在抽屉底下的警枪。

    没有僵局,只有死局,有死就有生,生死有命。

    没人能搞定拳脚厉害的Madam钟,朗聿凡笑笑,指定侍生送一杯酒到钟嘉苇那里,等人睡着后送到Madam钟面前。

    钟霓最在乎她姑妈,而钟柏年只剩下一个女儿,再如何冷血,也不会放下唯一的女儿不管。

    今晚,不是交易日,而是,他报仇之日。拉下碍事的钟柏年,利用总警司当年放弃数名卧底,致其数人死亡事件,港媒大肆宣扬一番,他就不相信,那些藏起来的卧底还能继续为警队卖命。

    人心,经不起折腾。

    钟霓见到昏迷不醒的姑妈,听到只是昏睡而已才束手就擒,被人揪住头发,摁着肩膀推着沿着员工通道离开游轮前侧。

    她看到朗聿凡,奋力挣动手臂,身边手被这位拳脚犀利的Madam的鼻青脸肿,心里怨恨,早想动手了,这次找到理由,一巴掌对着她的脸,“臭八婆,警告你唔好乱动啊!”话音未落,朗聿凡拿过欧式白桌上的香槟,直接送至他后脑勺。

    “先松开吧。”

    钟霓揉了揉疼得快要抬不起来的右肩膀,盯着朗聿凡,再看四周环境,游轮后侧,漆黑深海,一桌未动的精致餐点,还有站成一圈的保镖手。

    “哇,这么大排场,搞乜呀?”

    朗聿凡看着她,伸手要去检查她伤势。她侧身避开,脸色难看。

    “阿霓,虽然讲我舍不得对你怎样,但你要乖一点,我耐心有限。”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先放了我姑妈。”

    朗聿凡向她走近一步,“放心,我会送姑妈平安回家——”他抬手按住她右肩膀,看着她疼地皱起眉头,“你还是时候乖一些。”

    钟霓绷紧神经,忍住疼意,对着他,一声服软都不肯。

    朗聿凡微微眯起眼,失笑,松了手,让人搬椅子过来,他要同她一起坐在这里,等待接下来的好戏。他看了眼身边的人,“阿霓,先前你不想知的事情,现在还是不想?”

    钟霓低着头,一双眼睛四处寻找能逃的机会,游轮已经离岸,真要逃也只可以跳海了。她计算着,从这里游到岸边需要多久时间,自己的肩膀可不可以承受。

    靠着护栏的走道上,钟柏年跟着朗聿凡的秘书正往这边走。

    钟霓掐住掌心,侧目望住他,“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

    朗聿凡看着眼前慢慢走过来的人,“我一直很好奇,傅时津和陆钦南到底能长得多相似,才会让你都认错。我的人查了很长一段时间,乜乜都查不到,从宣文汀、侯爷那里得知,陆钦南是陆良从医院带回来的,生父是当年O记高级督察傅仲谦。”

    这是他觉得最搞笑的事情,“明明是双胞胎,却失踪一个,长大后,一个是警察,一个是烂仔……”他转过脸,看着钟霓,“阿霓,你觉得有无意思啊?”

    在他看来,太有意思了,陆钦南人生本可像傅时津一样,无限可能,在这种地方他都可以爬到这位置,若在警队呢?

    秘书径直往前带路,走过拐角处,钟柏年身后跟着走出另一个人。陆钦南身姿挺直,衣装革履,若不是场景不合适,他一定是她眼中的最靓的。

    男人微微侧头,对身后的丧龙这话,往前看时,对上钟霓,不露声色,放在身后的右手握成拳头,又很快松开。

    钟霓一只手抠紧椅子边缘,垂下另一只手,看着前面越来越近的人。

    “陆良被警察害死后,陆钦南跟着宣文汀,宣文汀培养出来的人,可做了不少事,帮义合成功洗白,转型从商,”朗聿凡看着慢慢走过来的陆钦南,“昔日烂仔,要爬到今日地位,不是只爬过来这么简单。”

    他抬手,摸向钟霓的后脑勺,“陆钦南,从来都是轻而易举送人下地狱,连对自己的亲生哥哥都不例外。”

    钟霓拔出绑在腿上的瑞士刀,划向朗聿凡,与此同时,朗聿凡身后的秘书反应迅速,丢出挎包砸向钟霓,护住朗聿凡。

    左手拿刀不及右手灵活,只划到朗聿凡的脸。

    保镖反扣住她胳膊,将她摁在椅子上。

    朗聿凡一时错愕,看着她,瞳孔紧缩,他摸向自己被划破口的脸颊,指尖上沾到了血。他看着手上的血,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瑞士刀,抬眼去看已经走到眼前的钟柏年。

    “阿霓,你总是识图挑战我耐心。”朗聿凡抹掉刀上的血迹。

    钟霓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些懊恼,“我早该动手。”

    朗聿凡扫了眼神情紧张的钟柏年,转弄着刀柄,微微笑:“警校会教你杀人吗?你们警察,对上恐怖分子,开枪第一原则,不是一击毙命,而是先朝对方手脚开枪,目的是制伏,不是击杀。”他转过脸,看着她,“阿霓,哪怕你有杀人的心,但你的手做不到。”

    他将沾了血的刀子丢到钟柏年脚下。

    身后的秘书得到朗聿凡允许后,绑住钟霓的双手,请她坐好,不要再乱动。

    陆钦南站在钟柏年身后,捏着香烟盒,海风轻拂,火机却是一点火都点不上,点上一瞬也瞬间被海风吹灭。他侧过身,手掌窝起,火焰升起,目光越过火焰,穿过指间缝隙,他看见钟霓的脸,再如何努力做到镇定,可眼睛不会骗人。

    她在害怕。

    一场僵局,在钟柏年登上游轮一刻,已成死局,不是他的死局,是钟家的死局。他如何算计,都没算到吹鸡这边会出意外,吹鸡出事,邓伯出面,贺坤被困,连带着刘锦荣被困。

    今晚主要目的,是钟柏年。

    侯爷知道,却没有告诉他,只是隐约提醒他黑吃黑,只要朗聿凡不是黑吃黑,他想做什么,都无关紧要。

    于别人无关紧要,于他,棋差一招挽救僵局。

    朗聿凡一言不发盯着钟柏年,只等他主动捡起地上的刀。钟柏年望着钟霓,对着她,一直以来都是冷漠面孔,现在终于有片刻动容。

    钟柏年捡起地上的刀,“有什么,冲我来,所有事情都跟阿霓无关。”

    “我不为难阿霓,我只要求你偿还你欠我们家的。”

    钟霓见钟柏年将刀尖对准他自己,她忍着肩膀的疼意挣开保镖的手,“朗聿凡,你爹地的死只是意外,无人欠你!”

    朗聿凡回头看她,“你什么都不知!你知不知你爹地真面目?他为上位,可以放弃十几名卧底的生死!我爹地的死,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你爹地间接造成,如果他不调查,我爹地怎会被黑吃黑,我们朗家本该清白做人,却因为你爹地,我跟我妈咪不得不隐瞒我爹地死的真相,造成车祸意外,只为逃过你爹地深入调查。”

    他靠近钟霓,“阿霓,你爹地害死你妈咪,你知不知?”

    钟霓绷紧脸,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她看着朗聿凡,慢慢后退着,远离他的靠近,退至护栏扶手时,她停下,声音作抖:“你爹地知法犯法,黑吃黑,是你爹地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她竭力保持冷静,被绑身后的双手在铁质护栏上慢慢磨着。

    整个过程,她都有好好控制自己,没有去看陆钦南,可她感觉得到,陆钦南在看着她。她嘴唇翕动着,在朗聿凡看向钟柏年时,她用唇语告诉看着她的人:不要看我。

    丧龙站在陆钦南身后看着,他心怕祖宗真的无动于衷,可又怕祖宗会为此暴露……一暴露,谁都走不了。

    朗聿凡见钟柏年迟迟不动手,望了眼腕表上的时间,叹了口气,从身后秘书手里拿到枪,指向钟霓。

    “朗聿凡!”

    “钟总警司,你还不动手,就不怪我开枪了。”他扣下扳机,一瞬间的,钟柏年手里的瑞士刀刺入腹部。

    朗聿凡微微笑,“不够。”

    钟霓竭力保持忍耐性,已经磨断一根绳子了,再磨断一根就可以了。她不关心钟柏年死活,她不关心。

    她有够坏的,怎么可以不关心爹地的死活呢?姑妈知道,一定很生气,也很伤心难过,但她……偏偏就是这样的人。

    她睁开眼睛,看到钟柏年跪倒在地,绳子断裂一瞬,她第一目标是秘书,锁住她脖子,让朗聿凡丢掉枪。

    朗聿凡意外她还能挣扎,不由得一笑,下一秒,他见钟霓摘下秘书的眼镜,毫不犹豫折断金属眼镜脚,以尖锐部分刺向秘书脆弱的脖子,“我让你把枪丢掉!”

    “阿霓,别忘记,你姑妈还在我手里。”

    “我忘记提醒你,程宇年已离开这里,刘锦荣会马上过来,到时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察觉到秘书有所动作,钟霓毫不犹豫,细而尖的金属眼镜脚对着她的锁骨用力划了一道血痕。

    “我警告你别动,我有暴躁症,万一没控制好自己,你可别怪我。”这话的同时,也一脚踢在秘书腿窝。

    秘书同钟柏年一样,跪在地上。

    金属眼镜脚对准秘书的太阳穴,她看着朗聿凡,“现在你可以试试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杀人。”

    朗聿凡看着手里的枪,他不可以动手,他是朗家的人,双手需保持干净,一点血都不可以沾到。他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后退着,踢开挡路的钟柏年,走到陆钦南身侧。

    都到这种时候了,朗聿凡仍保持绅士和煦面孔,“陆生,你开过枪,杀过人,不如这把枪由你来开。”

    丧龙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望着朗聿凡。

    今晚黑夜漫长,让人错觉真的见不到明日。陆钦南注视着指间的香烟,扬眉,抖了下手指,烟灰洒落,也被海风吹得七零八落。

    香烟再送进唇间嘬吸着,陆钦南低声轻笑,缓慢吐出一口烟雾。

    “朗聿凡,你在跟我讲笑?在我的场子,你想杀人?”

    朗聿凡转弄着手里的枪,“陆钦南,讲实话,我对你,仍有怀疑,毕竟,你同傅时津是亲兄弟,我点知你是不是卧底,如果我将我的怀疑告诉侯爷,你觉得你会如何?”

    那么,他得到的、拥有的一切都将一无所有,重新做回那个街头大排档推着货车的烂仔。

    “真不公平,明明你和傅时津是亲兄弟……如果失去这一切,那未免太遗憾了,陆生,你讲对不对?”

    陆钦南眼神平静地望着钟霓的方向,他太平静了,谁也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他用手指捻灭香烟,指尖一片灼烫,于是,他更用力按捏住手指。

    “你威胁我?”

    “侯爷是老一辈,你尚未坐上话事人位置,你没有任何影响力,西贡、元朗、湾仔几个地方的叔伯早就想扒你皮喝你的血,哦,忘了,还有澳门那边,你掐住了壹和财政,可在道上,所有人都听侯爷的。”

    朗聿凡将枪送他眼前,“想继续活着拥有这一切,你没得选。”

    手指松开,捻灭的烟蒂落在脚边,他接过朗聿凡递过来的枪,丧龙在身后低低喊了一声:“祖宗!”

    此刻拿到枪的手感不亚于那一次对傅时津开枪时的手感。

    “你是要我开枪证明?”

    “你可以不用证明,但我有理由怀疑你。”

    陆钦南看着手里的枪,取下弹夹,满弹,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两个人,你选哪一个?”

    “由你选择。”

    他们的对话,钟霓通过唇语一知半解,最后一两句对话,她看清楚了。她掐住秘书的脖子,低下头,扫了眼她腕间细带腕表,“你的老板要杀你。”

    秘书顷刻变了脸色,仍是不发一言。

    “你不信我?”钟霓笑起来,“待会,有人对着这边开枪,你就知是不是真的了。”她看着陆钦南走过来,压低声音:“不想死的话,待会我松手你躲开!”

    不出意外,午夜十二点,今晚宴席,第二波烟花准时燃起。

    还有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她握紧手里的眼镜脚,带着秘书,慢慢往后退,身后就是漆黑的海,她视线越过陆钦南的肩膀,望向他身后的霓虹海岸。

    她很努力地不去看他的眼睛,指着秘书的胸口,“不要犹豫,瞄准,开枪。”

    烟火升空——

    ——砰!

    不夜港被烟花照耀到最靓、最璀璨。

    灿烂只有短暂的几个瞬间。

    与此同时,Madam关接到电话,带人开着游艇靠近。

    陆钦南握紧手里毫无温度的枪,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