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们就这么走了？海泠不然呢, 还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我我以为还会有玉纯娘娘什么事来着, 毕竟漫画里都是这么演的，要先解决完一个地图boss，才能换地图去下一关。

    海泠, 你没事少看那种智障漫画。

    好吧。

    然而我还是猜对了, 虽然不全对。

    虽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那天两人出了卫生所的门，海泠气得像只鸣的青蛙，一边走一边哼哼唧唧——还不敢大声哼哼，怕又被嫌烦。

    要早知道是这样, 她才懒得管这闲事。

    她又想起高。J是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没有大碍——那高呢？他可是实实的肉身凡胎，被了会疼, 会流血的。

    海泠我们这就去乡里的医院吧。旁边的人“嗯”了一声。

    他停了停又，你以后不要再随便写神的名字。

    海泠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一，咋啦？

    J, 郑重其事地写下他们的名号, 就像在呼唤他们一样。

    海泠想起自己刚刚写完的那块匾了。她会有什么事吗？

    J，本来是没什么事的, 但是对于那些不甘死的，才死不久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神灵……他们可能会把你的呼唤当成救命稻草。

    在长久的时光中，经历了无人问津的寂寞之后，自己的名字又突然被人叫响；就像守着空屋的老狗, 终于等到——

    呃，这个比喻不太恰当。

    海泠，那……会怎样吗？

    她这样不是正好吗，如果只是写个名字就能让那些神复活的话。

    J看了她一眼。

    他，你以为那些从古传下来的东西，就一定是好的吗？

    海泠想了想，哦。

    J，有些东西，早就该死了。

    他这话时的语气，还是寡淡得像杯白开水。

    海泠又大了胆子问了一句——“那那些年轻的神，他们找你是为了什么？”

    她以为J肯定要不理她，没想到他竟然回答了。

    他，因为他们怕死。

    他，当你活得足够久的时候，你会发现历史的脚步是有规律可循的；那些神虽然现在年轻气盛，但他们知道得越多，越容易从过去的神灵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也会越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老去——所以他们来找我，想从历史发展的轨迹中，得到一点关于未来的启示。

    海泠似懂非懂，她想自己还活得不够久，不懂也很正常。她又看看身旁的人，然后想起那天深夜，看到的那个金发女子的背影。

    即使只看着背影，也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美貌出尘的女人。

    她也是某处的神灵，也和幸运神一样，在他身后悄悄守护他？

    海泠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的时候，公交车到了。于是两人上去，落座，照例撞上一连串各色各样的目光，直到到站下车。

    海泠声你一路都是这么来的吗，被人盯着不烦？J，多活几年，别人的目光就不重要了。

    我妈耶，这个人一旦披露设定之后，就敞开了装逼了啊。

    海泠，你闭嘴。

    哦。

    两人下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日暮西斜。照那位赤脚大夫的法，高是三天前来这里的医院的。

    海泠也想过，事情过去三天了，他不一定还在这儿；但眼下，她们也只剩下这一条线索。

    眼前看到的街景比之前的村子多了些烟火味。马路两边的贩正互相招呼着收摊，穿着虎头鞋的娃娃被自家父母拉着，摇摇摆摆朝家里走。窄窄的柏油马路上，三轮车、自行车“叮铃铃”地来来去去。

    两人稍微走了一段，到一个人少的街角的时候，J伸手招来了他的乌鸦。

    一人一鸟又了会儿话，然后J转过头，对海泠，医院在两条街之后，你笔直往前，左拐，再往前，就到了。

    海泠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J，我不去，天快黑了，我在那边等你——不管最后找没找到，都来告诉我一声。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空地——那儿挨着一座开了一半的山脚，堆满建材，路边还竖着“正在施工”的牌子。

    海泠，好。

    她照着J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乡里的医院。进门之后，海泠问前台的护士姐，最近两天有没有一个姓高的伙子过来。护士姐很警惕地看了看她，，你是谁？找谁？

    海泠意识到自己这幅样子确实有些可疑，赶紧笑笑，我是他同学，听他过来调研，出了点事，就来看看他。

    护士姐还是盯着她，全名叫什么？

    海泠一愣，她虽然帮高做过借阅卡，但一直都是“高”“高”地叫他，他的全名她压根就没记住。海泠很尴尬地笑笑，他好像是眼睛受伤被送过来的，是不是在这儿？

    护士姐的眼神更狐疑了，她正要话，旁边响起一个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海泠顺着一看，被她忘了名字的高同学站在楼梯口，穿着医院的病号服，身上搭了一件外套。他的左眼附近包着一层纱布，胶带快贴到眼睛了。

    海泠脱口而出，你不要紧吧？

    高被她问得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笑笑，没啥大事，就是软组织挫伤——话你怎么在这儿？

    海泠对我，其实她当时别高的名字，连这个人长啥样都快想不起来了——一个多月没见，之前也就见过两次的人，谁还记得那么清楚？

    她，但是当时他一叫我，我一转头，一看到他，就知道是了。

    我——算了，我还是不了，了也是一句“闭嘴”。

    人是找到了，该怎么解释“你怎么在这儿”这个问题？来的路上准备的那50套问答，海泠早就忘了个干净。她支吾了半天，，我来这镇上培训。

    高，那你怎么来这儿了，不用上课吗？

    海泠赶紧，要上课啊，现在下了课……我就到处转转。

    旁边的护士姐哼笑了一声。她姑娘脸皮薄，听你受伤了，特地过来看你——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大方啊。

    海泠本来还没那么不好意思，现在彻底不好意思了。她没有没有，我就是到处转转——对了我有点事想问问你，我们去那边吧。

    她赶紧推着高去走廊边上的椅子坐下，走的时候还听到护士姐“哼哼哼”地笑。

    高有什么事？海泠你脸上的伤什么情况？

    高，之前在一个村子里，拦了个姑娘问路，路还没问到，她丈夫就来了。

    然后他有些难为情地笑笑，点了点脸上的纱布。他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大意疏忽了——那种地方，人的观念肯定也很保守。

    海泠那你不要紧吧？他不要紧不要紧，本来也没什么大事，我明天就准备出院了。

    他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海泠搓了搓手，心翼翼地，你之前借走的那本老书……

    高“哦”了一声。

    他真的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我想调研结束直接去你那里还书，所以把书和行李一起带来，放在镇上宾馆了——谁知道会出这事，一下子耽误这么多天。

    他我明天就出院，反正你也在镇上培训，不如到时候我去找你？

    海泠好好好。完发现自己这副腔调真成了千里追书的气鬼，她赶紧又补充，其实也不是很急，就是有个人老是过来问那本书在哪儿……挺烦的。

    高笑笑，是我不好，不能怪人家。

    海泠突然想起一个事。她那本书你看了吗？

    高看了，看完了——不过这书是不是还有下一本？

    海泠想问的也是这个。但她十分确定，藏书阁里没有第三本《行笔拾遗》了。

    高，我推测了一下后面的内容，的应该是那些神和凡人之间的故事吧。

    他，应该不是所有神都无法接受这样身份的转变，除了像净尘公子这样到死都不能释怀的，剩下的一部分神，也许能够适应凡人的身份和生活。

    高，他们是神，见多了人间烟火，要融入人类社会，对他们来本来就不是难事。

    他着又补充了一句——“不定还能和凡人结婚成家，生下后代”。

    海泠一愣。

    她想了想，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我们身边的人就有可能……是神灵的后代？

    高“噗”地笑了。他这毕竟只是书上记载的故事，真假未知，而且就算是神灵的后代，那也是陨落后的神灵，和凡人没有区别——他们的孩子，不定也就是个隔壁家的王花。

    海泠也跟着笑了，然后两人约好了在镇上的培训中心再见。海泠又出门买了一袋水果，送到高房间里，让他好好休息。

    她在护士姐“哼哼哼”的笑声中离开了。

    （到这里的时候海泠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意会，表示我没什么想法要的，你继续）

    海泠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所幸这里不比村子，该亮的路灯都亮着，她很快就找到了来时的起点。

    她站在路口朝前望望，J之前的空地就在马路对面，隔了五十来米的距离。那一带没有路灯，但映着月光，还是能看到有个高瘦的人影站在那儿。

    海泠马上朝空地跑去。她想总算可以交差了，等明天一拿到书，就把J拖到电视机前，按着他坐下，再开开关——

    一只乌鸦迎面朝她撞来，暴躁地叫了一声。

    海泠猛地刹住脚步，堪堪避开尖利的鸟嘴。

    乌鸦也在她面前停下了，扑着翅膀叫个不停。海泠想这鸟是什么意思，不让自己过去？

    她又抬头朝空地一望。

    “嚓——”

    一团的火光亮起，J笼着火柴朝嘴边一凑，点了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