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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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往前走点啊,前边人都进去了!”柳意绵被身后人推了一把,脚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子,有些愠怒地扭头瞪身后的人。

    那人是个皮肤微黑的瘦高个,穿一身灰棉布衫,里提着一个简陋的食盒,看起来颇为清贫。不过眉眼有些凶相,见柳意绵瞪他也一点不怵,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

    “我身体不便,请不要推搡。”柳意绵一提着东西,一虚虚护着腹,心中已是怒极,可他性子温和,不喜与人发成冲突,所以强自忍耐。

    可对方却不这么看。

    青年年岁颇长,显然已不是初次参加乡试,又见柳意绵生的白净文弱,一副好脾气模样,当即硬了腰板,打定主意发泄心里头的急迫。哪里知道站在他跟前,额头带着抹额的少年,竟是个怀有身孕的哥儿。

    这也是季唯始终放心不下的一点,要柳意绵一人待在全是男人的地方,且一整日都不能好好休息,即便只是想一下,都让季唯感到烦躁。

    “怎么着?还碰不得了?又没怎么使劲,也没摔着你,嚷嚷什么?”青年横眉怒对,见引起周围人注意也有些后悔,不过又拉不下脸跟柳意绵道歉,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前边空出了好大一段空档。

    “请你道歉。”柳意绵执拗地盯着青年。

    站在青年后边的学子着急了起来,热不住低声催促道:“道个歉怎么了?更何况还是你先推人家的!”

    “你不想考就退出,别耽误我们!”

    “考官在催了,前边的走不走了啊!”

    各种抱怨声此起彼伏,青年脸色难看,咬紧牙关憋了许久,还是低了头:“对不住,这是我第四次参加乡试了,有点冲动了。”

    柳意绵脸色和缓了些,但仍不是十分好看,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望公子能多注意言行,此处乃神圣之地。”完就掉头跟上了断层的队伍,没多久就轮到了他。

    进考场前,是需要验身的。这是防止有人将抄藏在身上某处夹带进考场,但凡考试就免不去这关。

    三个中年男子呈品字站在拱门前,其中一人道:“姓名。”

    “柳意绵,长柳镇西巷人士。”柳意绵与季唯成亲后,就去县衙将他的户籍迁到了季家,现如今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季家人,在乡试考试前,是需要提前报名的,也就是登记姓名、年龄、籍贯以及父祖三代履历,经过审核确认乃是本县籍人士后,才能够正式参加考试。

    两名中年男子站在柳意绵两侧,其中一个靠后些的里拿着纸笔,正在一本厚厚的书目上翻找着他的名字进行确认。

    “将衣服脱下。”

    一人话毕,柳意绵就咽了口口水,先是解下用来抹额,露出被挡住的鲜红孕痣,两名核查的中年男人皆是吃了一惊,扭头去看身后的同伴。

    对方正好放倒了柳意绵的名字,看到他边上所作备注也是震惊非常,抬头就与另外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

    “你一个哥儿,竟然跑来参加乡试?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我当年去大名府参加府试时倒是听过,只不过数量也是极少,大家都不怎么喜欢。”三名中年男子凑在一处,执笔那人低声解释道。虽有听过,但却也是头回见到,不免让人惊奇。

    他们也没想到会有个哥儿来参考,一时间找不着合适的人来给柳意绵验身,有些为难,一人道:“不如这样,你只脱外袍检验即可,里衣就算了。”

    本来按照规定,是从里到外都得解开查看夹带的。不过柳意绵身份特殊,三名检查人士也就放宽了标准。

    柳意绵脸有些热,指微微颤抖却十分坚定地解开了腰带,露出里头厚实洁白的柔软里衣,把他肌肤遮的严严实实的,几乎没有露出来。

    他外袍在上展开,三个中年男人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匆匆忙忙地瞥过,就挥让他穿上衣服。接着是脱下鞋子检查鞋底与袜子,都没什么大差错后,就让他走进了拱门。

    等人走远了,一人才走到同伴身边,压低了声音奇怪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总觉得那人腰腹有些不大一样”

    “别了,人都走了。”另一人摇了摇头,招让下一个考生走了进来。

    每名考生都有一张身份牌,写明名字、具体考试地点,在进入考室后进行核对。

    柳意绵的考室在走廊的尽头,他到的时候,里头已经坐了不少人。每名考生四周都用白色的屏风隔断,四四方方的天地里只有一张低矮长桌,摆着笔墨纸砚,以及的蒲团,用以避免舞弊。

    他将食盒放在长案之下,跪坐在蒲团上,心跳的很快,哪怕是在初春,背后也渗出了薄薄的冷汗,里衣贴在身上,有些凉凉湿湿的难受。

    柳意绵攥了攥拳头,冰冷的,僵硬的,他想到了来时路上季唯对他的话,迫不及待地伸去掏埋在领子里的幸运符。那枚的明黄色三角符纸攥在心里,就好像是一团灼灼发烫的火种,给他带来了力量,让漂浮不安的心跟着安定了下来。

    柳意绵把幸运符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双合十默默祈祷。他求的并不是神明,而只是那个将这枚幸运符偷偷藏在他身上的男人。

    不知季哥会在哪呢?

    一定是傻傻的站在门外等着吧。

    柳意绵知道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捂着唇笑出了声。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考生陆陆续续到齐,监考官让人给每个隔间都送来点燃的香炉。那根香又粗又长,是专门为考试特别定做的,一燃就是一个时辰,每人三根,当香燃尽,院子里的钟声敲醒,全天的考试就算是结束了。

    当香炉被送进来时,屋外的院子里那口厚重的青铜钟再次被敲响,浑厚的钟声不断回荡,考室内响起了嘶嘶的翻纸声和研墨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第一场背的最多,但考的也最简单,只因其有迹可循,每每都如是考,最容易被摸出诀窍,并针对性进行复习。要求以四书五经为材料,做五言八韵诗一首,再写经义四篇,每篇都不得低于三百字。

    柳意绵对韵诗做的稍差,在这之上所花费的时间最少。在考试前,他就已就时间进行了最佳分配。在韵诗上不管他耗费多少时间,做出来都不尽如人意,倒不如节省下时间,用在刀刃上。

    半个时辰一篇韵脚严密的五言八韵诗就已完成,柳意绵再三检查挑不出错漏后,就将纸张放在一旁,开始埋头写起了经义。

    写完一篇,柳意绵改跪为盘腿坐下,取出食盒里的饭团。天气微凉,糯米团子不复刚出炉是的松软,变得有些硬了。好在捏的不算紧实,里头的肉松、肉脯及沙拉增添了酸甜咸辣的湿润感,他口口地嚼着咽下一个团子,眼睛都不曾离开卷子上的题目,在吃中饭时,还在不停地思索着答案,等肚子一填饱,就又开始研墨提笔作答。写的累了,就再吃一个团子。

    等到他将一首韵诗与四篇经义全都答完,那根香还剩下最后一截。柳意绵从头到尾读过一遍,用词通顺,没有漏洞,才松了松紧绷的身子,细嚼慢咽最后剩下的半个团子。

    等他将写满了娟秀楷的纸张整理好,洪亮的钟声又再度敲响。

    这乡试第一日就到此结束。

    在屋子里坐了一天,又没个活动,柳意绵站起来时,腿脚发麻,浑身酸疼,肚子都有些不太舒服。他扶着墙,慢慢地走离了考场,一出大门,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之下,正朝着大门翘首以盼的季唯,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扶住了他的腰。

    “考了一天还好吗?”

    “还好,就是头有些晕。”

    柳意绵完,季唯就把他冷冰冰的握在掌心搓了搓,举起贴在他脸颊边暖着,等回了些温度,也不管边上来来往往的学子如何看,就将人抱着上了马车,用毯子裹了起来,还把不久前才买来的热汤给他喂下,驾着马车去了他在青城定下的客栈。

    附近几个镇子的学子全都涌来了青城,附近的客栈全部爆满。多亏了张老爷子有远见,提前就让伙计给定好了客房,若现在才想起来,那就肯定是无处落脚。

    季唯又给张老爷子记上了这份人情,把柳意绵送到客栈后,就扶着回了房。柳意绵累了整天,肚子又垫了些东西,连晚饭也不曾吃了,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亥时,柳意绵被季唯叫醒,起床喝了一碗热粥,才又睡下。

    这粥不是买的,而是季唯借了客栈厨房,趁着柳意绵睡熟了,将一只鲫鱼的肉全部拆下,和着米火炖的绵软粘稠,连鱼肉都化在了米粥里,喝在嘴里鲜美的要命,烫的浑身都跟着暖起来,柳意绵再进被窝睡得反倒更香。一夜无梦,清晨天刚刚蒙蒙亮,就又起床,重复着一样的准备。

    第二场考的是应用文写作,以不同的身份为不同的情境写下诏、表、诰各一道,同时还要写下五种场景下的五条公文判语,分别是举用有过官吏、卑幼私擅用财、监临势要中盐、边境申索军需、织造违禁段匹。

    前者诏、表、诰自有书写格式,平日里背的烂熟,写起来倒不如何的困难,只不过用词更加讲究,不容的半点有失,写起来更加的费时费力,不似往常从容,时间都要花上二倍。

    后者判语更加灵活,所选场景近几年不见重复,完全要靠考生敏变通,柳意绵对此稍无把握,写起来就中规中矩,只以稳妥为上。

    等他第二场考试结束,比起昨日要更累上几分,面色苍白疲倦,鬓角全是冷汗。无论他如何困,季唯都不允许他再倒头就睡。先到客栈,给他烧了一桶热水,逼着他泡了个澡,换掉身上冷汗湿透的里衣,免得着凉冻着。接下来按着柳意绵吃了份炒的金黄松软的什锦炒饭并一大碗核桃杜仲炖乳鸽。

    等人恢复了精神,才早早地把灯熄了,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柳意绵脊背,把人哄着睡了。

    第三日是柳意绵拿的策问,要考五道结合当下时事政务,并运用经学理论的时务策问,一题涉及一个大方面,包括工商、农事、军事、政事、经学发展。虽要切合政事,但究其根本,还是以儒家经学作为核心内容,万变不离其宗。

    柳意绵写起来顺,整个人似是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几乎使他忘却了身体上的疲惫不适,一直到钟声响起,上的笔才啪的一下掉在桌上,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脊梁骨朝着地上软软倒下。

    主考官到他的隔间来收卷子时,看到柳意绵昏迷模样,想起他特殊情况,急的连忙找人去叫人。

    季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被人扶起趴在长案上的柳意绵,脸毫无血色,双目紧闭,他心里咯噔一下,慌得有点抖。但还是片刻不耽搁地跑上前,把人横抱起来就往门外冲。

    好在季唯平日养的精细,没有伤及根本,大夫开了不少养身子的药方,两人又在青城过了一夜,才坐着马车回了长柳镇。

    之后再不曾提起过这场乡试,对季唯来,他不想问;对柳意绵来,他不愿提。二人默契非凡,就仿佛柳意绵从未参考。

    柳意绵的肚子一日日地大了,县学再去不了,就干脆回了长柳镇,待在家中养胎。周婶记挂着柳意绵,他一回来,就变着法子给他做吃的,季唯平时要督促工人,又或是离开长柳镇去外地考察,不在家时,周婶就日日陪着他四下闲逛。

    阿秋有时也会抱着孩子来看他,当初他生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失血过多差点就要去了。好在阿秋福大命大,竟然是生生熬了过来,生了个水灵灵的闺女,因此伤了身子,现在脸总是没有血色,瘦的一阵风都要吹跑。毛林铁心疼阿秋,倒是再也没对他过重话,家中阿秋所求,毛林铁必定是尽其所能替他办到。虽是孩子的缘故,但终究是过上了阿秋梦寐以求的日子。

    阿秋底子尚比柳意绵厚些,都如此艰难,更不要提柳意绵少时饥多饱少,又瘦又。众人都怕他迈不过那关,补品补药不要钱似的送来,把人养的白皙丰腴,面色红润,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没多久,到了夏天来临时,柳意绵也已怀胎九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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