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从柳意绵考中秀才的消息放出去后,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全都络绎不绝的上门来拜访。这其中自然是有专为了庆贺而来的,也有不少是借着给柳意绵送礼的名头,来拜见季唯的。

    毕竟如今的季唯,可早不是当初那个遭人嫌弃的街头恶霸，现在的他在商人中炙可热,不知道多少人想透过他拿到加盟授权大赚一笔。

    季唯可不想为了这么些糟心事，打扰柳意绵养胎的清净日子。发了请帖，邀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前来参加庆宴，将长柳镇上的事情料理清楚后，就带着柳意绵搬去了郾城。

    这当然不是一时兴起,早在当初跟着陆展鸿前往郾城实体考察时,就做好了盘算。只不过原没想过这么快就来的,还打算在长柳镇生产后，郾城基本盘布置完毕,再带着他过来。但怎么也没想到清静会以这种方式被打破,为了让他能更好的养胎，就提前带着他迁来了。

    好在工匠们干活用心，哪怕没有他人在面前督促着，也没有半点放松。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在后院子凿好了池子，引入了活水，移植了柳树,又将有些老旧的宅子给翻新了一遍。

    现在这宅子看起来跟之前截然不同，就算是前主人来了，恐怕也是认不出来的。

    “前些日子我才听人，这附近最好的稳婆收山回家带孙子去了。”季唯扶着柳意绵行动不便的身子，绕着水波荡漾的池子缓缓走着。

    夏天总是闷热的，好在靠近后山，又有一方水池，清风徐来，倒还算得上清凉，柳意绵总喜欢在傍晚太阳落山以后，吃过饭，绕着池子消消食，看着铺染了半边天的云霞，整个人都会变得轻盈愉快起来。

    “不碍事的，叫上其他稳婆也是可以的。”柳意绵一护着肚子，一挽住季唯胳膊，轻轻地劝道，“季哥不要这么紧张，还有些日子呢。”

    这些日子季唯的努力，他是看在眼里的。自从步入九月后，季唯就开始在郾城四处奔波，要寻找最好的稳婆。若柳意绵是个普通女子，他决计不会如此的劳累，可他是个哥儿。生产与普通女子不同，凶险万分，一不留神就可能出人命。

    就拿阿秋来，孕期也是吃好喝好的养着，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可就算是这样，生产时也大出了一会血，要不是那名产婆经验足，用参吊住他一口气，当立断就做出最正确的决定，恐怕大都保不住。阿秋也是因这场大出血，生产完一直体弱体虚，喂了好些补药，都没养回来。哪怕是在炎炎夏日，足都是冰凉凉的暖不起来。

    季唯听了此事吓得不轻，要不是柳意绵已经怀上了，他肯定不要柳意绵生这胎了。原先猜到凶险，但要不是有阿秋这前车之鉴，恐难真正认识到哥儿之艰难万分。

    此后就更加卖力的调养着柳意绵的身子，各种药膳补品变着花样地端上桌，把柳意绵养的白白嫩嫩，脸盘子都圆了一圈。不过也因此气色红润，看着精神了许多。

    “怎么能这么，一名好的稳婆，绝不输给好大夫，这可是能保命的。”季唯拧着眉，一脸的烦躁，“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近了，两次上门，竟然都被赶出来，难不成还非得三顾茅庐不成？”

    “还是换个吧。”柳意绵劝道。

    “不成！在这附近稳婆之中，唯有她一人能成功保下哥儿母子平安。就为了这点，哪怕要再多跑几回，也要把她带来。”一想到那个瘦瘦矮矮，脾气古怪的老阿婆，季唯的脸色又沉了一点，“到时候干脆把她接到这来住些日子，等你生下来了，再送她回去，免得打了个措不及。”

    有关柳意绵生产一事，季唯比他还要上心，早早地就计划好了。就连生产之后要用上的摇篮、推车，他全托人画了图纸，令木匠制出，只等着孩子出生。

    柳意绵将季唯的胳膊抱的更紧了些，指着不远处一只停在石头上的翠鸟，高兴道，“那只鸟真好看，我们过去瞧瞧。”

    季唯脑子里还惦记着稳婆，动作慢了些，没立刻跟上步子，使得柳意绵在拖拽时步子迈得急了，猛地朝前踉跄。

    季唯一看，吓得魂都飞了，赶紧伸去扶。

    他动作很快，稳稳地把人拉回来，搂在自己怀里，拍着柳意绵惊魂未定的脊背，后怕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是你有事，我真的不会原谅——”

    “季哥”依靠在季唯怀里的柳意绵，双攥住他的领子，整个人都在抖。

    季唯以为他是怕的，不断低声安抚。

    “季哥我肚子痛”

    “你什么！”

    季唯青着脸退开一步，看着柳意绵布满冷汗的额头，以及失了血色的脸颊，再一低头，就看到轻薄柔软的衣料湿哒哒地贴在大腿上，显然是羊水破了。

    “怎么会”季唯抖着嘴唇喃喃了一句，腹痛如绞的柳意绵就已支撑不住地往地上滑去。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根本没有给季唯缓和的时间。他下意识地伸攥住柳意绵腕，一揽住他腰肢，将人横抱起来。

    哪怕是孕期增重许多的柳意绵，对健硕的季唯来也不在话下。他抱着人走的几乎要跑起来，把柳意绵抱到屋里，叫来了宅子里专门买来照顾他的丫鬟，命令两人照看好他，安抚了几句后，就匆匆跑了出去。

    季唯一路直奔那名稳婆的家，就在距离季宅一条街的地方。并不算太近，但也不算远，一路跑过去只需要一盏茶功夫。

    到的时候，里头还能听到有人笑的声音，季唯疯狂地拍门，把里头的人烦的不轻，不耐烦地跑过来开门。

    来的人就正好是那名稳婆，在院子里陪孙子玩泥巴，看到季唯一下子就拉了脸色，伸就去关门。

    但她快，季唯比她更快。

    在门要关上的那一刹那，挤进去半个身子，抓住稳婆一只翻身一矮腰，就趁着对方不注意把人给背到了背上。

    接着就在稳婆的尖叫斥责声中，直接背上人就跑了。他体魄健壮，背一个瘦弱老人不在话下，哪怕这老人闹腾不休，也并不能阻止他一路狂奔，但却十分影响季唯赶路的速度。

    在老稳婆再次试图挣脱时，季唯终于开口哀求，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把老稳婆吓了一跳：“宋婶，就当是我求求你，绵绵他受了惊吓，产期突然提前了。除了找你，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宋婶一下子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她虽已不再干这行，可毕竟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亲接生过哥儿，才会知道他们的不容易。因此也更加的心疼。

    只不过她担待不起这个责任，接生哥儿风险太大，并不能保证次次都能成功。她也不过是侥幸，才能在三次接生中，保证那么一次母子具存罢了。

    可哪怕是就这样低的成功，也值得尝试。

    一路上紧赶慢赶，季唯背着宋婶终于赶到。可两人踏进房间时，柳意绵也已在剧痛中昏厥过去。

    “打几盆热水，干毛巾，剪子，蜡烛，酒，参片泡水”宋婶一看到眼前情形，指挥着两个吓得面如土色的丫鬟就从季唯背上跳下来，推搡着季唯把他往外赶，“你就在外头待着，不要进来了！”

    刚搬进季宅时，陆展鸿曾送来一盒五百年老参，祝他二人乔迁之喜。

    季唯二话没，看了眼床上双眼紧闭的人，转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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