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赵府上的姐。”

    泠鸢一边着，一边随意翻了一页书，拿起一支竹管羊毫，在上面标记了几句话，也好让赵长离知道她看过了这一页书。

    执素抚平衣料，继续熨着，问道：“是二姐？还是三姐？”问得心翼翼，脸色骤然紧张起来。

    泠鸢看她脸色，不疾不徐，缓缓道：“三姐年纪尚，多半是二姐。”

    “二姐？”执素心下一惊，慌乱地放下火熨斗，搁在熨斗石上，纠缠在一起，皱着眉头，问道：“老爷竟也舍得？”

    确实，赵长循平日里对赵静雀很是宠爱，执素这样想，也是常理。

    泠鸢搁下笔，把书撂在书桌上，与她道：“当初赵长循向圣上提议和亲，当然已经考虑到现在这个结果，若真的舍不得，当初他也不会提出和亲的提议。”

    执素从熨斗石上拿起火熨斗，继续垂首熨衣服，洗后褶皱的衣料，在她中慢慢变得平整，她紧紧拿着熨斗的，在颤抖。

    知她心里不好受，泠鸢让她别熨了，随口吩咐她去温羊奶。

    她低低应了一声，心神不宁地叠好衣料，收拾起火熨斗，用水浇灭余炭，歘的一声，熨斗里窜出几缕烟，炭渣倒入渣斗中，火熨斗放入木盒里归置好，这些都做好了，才起身往外走。

    泠鸢看那火熨斗里的炭火还没有倒干净，留有余温，少不得蹲下来，把火熨斗清理干净，重新放入木盒盖上盖子。

    执素进屋里来，提着装满羊奶的银锡壶，置于炉火上，便低着头出门去了，泠鸢心里知道她要去哪儿，故此不问。

    待执素回院后，泠鸢已经回到里屋，半躺在床上，半眯着眼，快要睡下了，听到执素在屋外嘱咐守夜的厮丫鬟们惊醒些，然后听到她掀开门帘走进里屋来。

    泠鸢拍拍被褥，又扯了扯被褥一角，随口问道：“二姐怎么样？”

    执素原以为泠鸢不知她去了哪里，听她这么问还愣了一会儿，最后看泠鸢看向她时，带着关切的眼神。

    她才叹一声，摇摇头，道：“还能怎么样？只顾着哭了，怕夜里哭大声了，引来人，我低声劝了大半天，她却越哭越凶，是要去老爷面前哭诉，哭得累了，她也就睡下了，我看她睡着后才回来的。”

    泠鸢无奈道：“若圣上真的已经定下，她去老爷跟前哭诉也没有用，一个姑娘家，纵然是千金姐，在这件事上，根本做不得主。”

    执素在炭火盆旁，从银锡壶里提出一注羊奶来，打着颤，心翼翼倒入一碗里，端着到泠鸢上。

    见她喝完就直接睡下，执素坐在床边，捧着空荡荡的碗，凝视许久，思虑混乱，欲言又止。

    她最终还是觉得不开口，拿着空碗起身，正要离开里屋时，床上已经睡下的泠鸢突然道：“二姐要是真的被圣上选去和亲了，你若放心不下，也跟着去吧。”

    完，泠鸢轻轻扯过被褥，包裹住自己。

    执素听着，愣怔半晌不敢出声，回过神来，才缓缓转身，双眸含泪，双膝噗通一下跪下，放在她床边上，压着她被角，带着哭腔，道：“多谢姑娘成全。”

    执素并不知道泠鸢如何知道她的心思，又开了口答应她不敢开口恳求的事，执素自然是感激不尽，除感激外，再无别话。

    “你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丫鬟，走了便走了，不必这么哭哭啼啼的。”

    泠鸢眼眸静静地看向她，不咸不淡道，又翻一个身，身子向着床里面，淡淡道：“大宛，风沙大，你心些为是。”

    “多谢姑娘关怀，执素会心的。”

    执素安静抹掉眼角的泪，将纱帐放下，抹了一把泪，出了泠鸢的里屋，便往急匆匆往赵静雀院中去了。

    泠鸢看着床帐上花纹繁复，烛灯一晃一晃的，她抓着被褥，轻声叹了一声。

    她还是秦笙时，执素被赵府拨来，在她身边服侍。

    执素耳朵打就有疾，娘胎里带的，听东西不大清楚，模模糊糊的，为此，她时常受到赵府那些人的欺负。

    秦笙知晓她身上有这么一个毛病后，花了大价钱请了大夫给她治病，大夫医术不进，治不好，秦笙还费尽心思请了宫里的太医，明面上是给秦笙治病，其实是给执素治一治耳疾。

    治了有大半年，执素的耳疾便全治好了。

    在赵府，执素也帮了秦笙不少忙，替她挨过打，替她受过罚，替她淋过雨，秦笙犯的错，赵府的人不敢动她这个少夫人，就全都打在执素身上，而执素一句怨言都没有，生生的挨着了。

    所以，执素要去大宛，她其实很舍不得。

    若没有执素，当初秦笙在赵府，会更难过，毫无希望，四处都是深渊的难过，执素和韩老太君一样，是她在赵府里的黑暗里，依稀可见的光。

    执素因为打患有耳疾，所以听人话，都是习惯性地看人嘴型，久而久之，就能依据别人话的嘴型，大概地估摸出别人的内容，秦笙把她的耳疾治好了，她这一习惯好像还在。

    那日自己和韩老太君的低语，两人靠得很近，明明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站在一旁的执素却能够猜测出大致内容来，给赵长离听，以此来打趣泠鸢。

    泠鸢和赵长离额头抵着额头的话，执素同样也揣摩出来了，还吩咐丫鬟往屋里加炭火。

    让执素去大宛，赵静雀在大宛也好有个熟悉的依靠，且对泠鸢来，让她去，不仅仅是为了成全她和赵静雀。

    深夜，赵长离才从外边回来，照例到泠鸢屋里看看她睡着了没有，听到动静，泠鸢渐渐转醒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赵长离给她倒了一盏温水，看她咕咚咕咚大口喝下。

    泠鸢喝完了水，与他道：“赵静雀要去和亲，执素也想跟着去，我便允了，我没和你商量，就擅自答应了她，其实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