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六皇子是父子，也是君臣，他把将领的位置给了六皇子，是重用他，同时，也会像忌惮我拥兵自重一样，忌惮六皇子，我没有交出一半军权之前，六皇子与皇帝父子两人一起盯着我的一半军权，我交出那一半军权之后，六皇子与皇帝君臣两人，便会因为那一半军权有了嫌隙。”

    泠鸢歪着脑袋，侧耳听他慢慢与自己析解其中道理，他认真话时，侧脸绷紧，棱角分明，眉眼深邃，语气不紧不慢，一字一句，声音低沉，从腹腔发出，气息沉稳。

    他的声音在马车内，撞着车壁，又回到泠鸢的耳朵里。

    这个赵长离，她熟悉，却又不熟悉。

    他还是他，只是赵长离已经是历经边关风沙，锋芒日益冷寒，让泠鸢觉得陌生，可这种冷寒的锋芒，却让她格外有安全感。

    她不禁听得呆住，也看得呆住了，赵长离侧过脸来盯着她看，她都没回过神来，一双澄澈的杏眸紧紧盯着他。

    赵长离迎上她的眼眸，两人对视，却一个人都不肯开口话，马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泠鸢眼睛一眨，问道：“你近来很忙，就是因为这件事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笑道：“当然，难不成你怀疑我外面有人了？”

    泠鸢吹了吹前额碎发，白了他一眼，道：“除了我，谁能看得上你？”

    这话得他眉眼俱笑，他道：“我与皇上了，你我大婚后，我奉上一半军权，这话得简单，可要交还一半军权，我既要将我原来的军权做分割，还得做交割。”

    着着，看了一眼泠鸢，低头轻笑，拖长调子，懒懒道：“再加上家里还有一只馋猫等我回家喂，种种琐事加起来，真的忙得焦头烂额。”

    泠鸢知道他的是自己，反驳道：“你才是大馋猫儿，每次你都偷吃我的糕点。”

    “你才是馋猫儿，睡着了都要爬起来，吃完了才肯睡。”

    “你才是大馋猫儿，我都咬过了，你还要抢来吃！”

    “你馋猫儿！”

    “你大馋猫儿！”

    两人幼稚地你来我往，你一句，我怼一句，马车缓缓前行，天渐渐黑了下来，突然，泠鸢抿唇，不再与他争，低声道：“谁先开口，谁就是馋猫儿。”

    她主要是觉得嗓子有些撑不住，杏仁奶茶喝下去当下还没觉得怎样，了一路的话，又与他争执，嗓子立马就弱了下来，再争下去她气势肯定不如他，还不如换一种方式。

    她时候喜欢和自己玩的游戏，现在居然还乐此不疲，赵长离紧抿唇，十分配合她，默默地点燃马车内的琉璃壁灯。

    车内瞬间亮堂起来，两人互相干瞪眼，其间，马车终于出了两道都肃清的御街，行至熙熙攘攘的咸水街，灯火亮起，光穿过窗帘子，透进马车内。

    马车内更亮了，两人干瞪着眼，几乎能互相看得见对方耳廓上的细绒毛。

    听到外面有人声，赵长离估摸着到了闹市了，看她嘴唇被陈贵妃的杏仁奶茶给烫破了嘴皮，想看看外面有没有在叫卖甘草清茶的贩，若有，他便给泠鸢买一碗解渴。

    赵长离才要别过脸去，伸掀开车窗帘子，泠鸢就不满，把他的脸硬掰正，继续盯着他看，杏眸瞪得老大，紧抿着唇。

    赵长离摇摇头，无奈道：“好，我输了，我是馋猫。”

    “那你咳咳咳以后不许我是馋猫儿！”

    泠鸢咳嗽两下，声音变沙哑，又努力轻咳两声，话仍旧沙哑，含含糊糊，不清楚。

    “被奶茶齁着了吧？看你非得扯着嗓子话。”

    赵长离掀开车帘，随口叫了沿街一个茶水摊子的贩，煮一碗甘草清茶来。

    长街红灯笼下，穿着葛布衣的贩应声道：“好咧！客官慢等着！”不一会儿，他捧着一漆红托盘，端起托盘上的一白瓷碗，凑到马车前，车夫开了门，让他将甘草清茶递了进来。

    赵长离接过那一碗，抽出袖中一方干净的锦帕，将碗沿擦了擦，又擦了擦勺子，端着碗递给泠鸢，看她大口大口灌下，问道：“还要么？”

    泠鸢用帕抹了抹嘴角水渍，点头道：“要。”

    赵长离把碗递出去，又给她要了一碗，照旧用锦帕擦干净碗沿与勺子，再递给她喝，泠鸢就这样吃了五碗，嗓子才觉得没有那么甜齁着。

    泠鸢越琢磨越觉得不服气，忿忿道：“早知道你把一半军权让出去了，我当时在陈贵妃面前，就该当场把杏仁奶茶摔她脸上，反正皇帝为了一半军权顺利交接，肯定不会责怪我。”

    当时在宫里，皇帝明显偏向泠鸢，泠鸢还以为皇帝明察秋毫，没曾想是因为赵长离的一半军权。

    低头盯着自己红肿的掌，举起来，放在车内壁灯下细看，越看越不顺眼，想想在宫里，自己为什么要忍下来。

    越想越生气，怒得甩袖，就要打开车门，道：“我要进宫，让陈贵妃给我道歉！！还有那个什么狗屁信阳公主，你听听她对我的话，阴阳怪气的，当时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忍着！现在想想，一点都不值得！”

    “我的姑奶奶，你消消气”

    赵长离一边将用过的锦帕团成一团扔到外面，一边伸过，死死扣住她腕，把闹着要出车门的她，稳稳地拉到自己怀里。

    摁住她坐好，从后绕到腰前，拦腰抱住她，头抵在她肩上，捧着她被烫伤的，与她道：“这上的伤，很快就会好，不会留疤的。”

    泠鸢转过头去，轻哼一声，对他道：“谁让你不早告诉我，非得瞒着掖着，若你早告诉我，我就不忍了，我这也不会烫伤了。”

    他心疼地捧起她的，凑到嘴边，往她掌轻轻吹了吹，吹去上的刺痛感。

    他还柔声道：“看看你知道这事时的反应，张口就不嫁了，你，我要早告诉你这事，依着你的性子，我们这婚事还能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