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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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赌服输。”贺安年终是没和她动手,直唤了声姑奶奶,即使口中如此唤着,那眉宇间却始终隐含凶恶之气。

    周朝有人叫着,跳着,鼓掌吹哨,也不知是哪些赌赢了钱的幸运儿。

    孙俏心满意足,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目光一瞥,看见贺安年身后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的苟富贵,孙俏拾起地上一根棍子试了试手,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苟富贵表情一僵,忙扯着贺安年的麻布粗衣,喝道:“贺安年,别让她过来!”

    贺安年一行人之前得了他好处,常年又以诚信招牌,就算苟富贵不,他也不会人眼睁睁看着孙俏过来欺他。

    当即看向孙俏,浓眉拧成个“川”字,抬手将苟富贵护在身后,沉声道:“你不能动他。”

    “好,我不动他。”她扔下棍子,朝他笑了笑。

    众人正纳闷这老板娘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好话时,只听得那壮汉身后传出一阵呼天叫地的哭号,引得在场所有人纷纷侧目。

    只见躲在贺安年身后的苟富贵原地跳脚不断甩臂,想要甩开那死死咬在他肩上的孩子,正是经常跟在老板娘身边的那个怪孩。

    贺安年伸手想去将那孩子从苟富贵身上扯下,不料它身形极为灵敏,松开口在苟富贵身上乱攀乱跳,逮着机会就咬上那么一口,痛得苟富贵想死的心都有了,痛呼之余直骂贺安年一干人废物。

    这话倒是让贺安年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孙俏一笑,这草包连最后一根稻草都不知道珍惜。

    正准备叫臭蛋收手,还未来得及出声,她脚下一个趔趄,只觉头脑阵阵发昏,视野一黑,眼看就要站不住脚,身子倒下去时余光瞥见一抹白色人影,意识消失前只觉自己倒在了一个人怀里,鼻尖缭绕着一阵冷冽的香味儿。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遥远的从前。

    晚上九点,现代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一家热闹的酒吧内,灯光绚烂,音乐劲爆,舞池里一群形形色色的年轻人跳得正嗨。

    空气里散发着不知名的香薰味儿,混合着酒精以及不同人身上的体味,变得暧昧、迷离。

    穿着统一的服务生们,个个年轻帅气,他们端着酒盘穿梭于人群中,为需要的客人服务。

    楼峥下了晚课,失魂落魄地来到这里,坐在一处稍微僻静的角落,有服务生上前轻声询问他:“您好,请问……楼峥?嘿,还真是你子,好久不见啊,听你最近倒腾那什么网站,发了笔财啊。”

    “拿酒来。”

    年轻的服务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心情不好,面对这样的态度他倒也不生气,只道:“就你这身体,还想喝酒?”

    楼峥对他的话恍若未闻,拿出几百块钱就着自己的手机递给他,“等我醉了,帮我给孙俏。”

    徐海放下手中的托盘,接过手机,这所酒吧里有规定,只要客人的要求不过分,需尽量满足,而这人今天明显是铁了心来消费的。

    他心念一动,“还没把人追到手啊?”

    楼峥沉默不语。

    徐海瞥嘴,不忍见他年纪轻轻陷了进去,多了句嘴:“别傻了,你整日为她贴心巴肺,人家可不吃你这一套。”

    楼峥突然抬眼冷冷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如一柄寒气逼人的冷箭,从未见过他这般的徐海一时被震慑得再不敢出声。

    他默默拿着楼峥的手机翻了翻,被那上面十根手指头就数得过来的联系人怔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楼峥已经端过酒盘里一杯调好的酒喝了起来。

    “欸!这是……”徐海咽了下唾沫,“Long Isnd Iced Tea。”

    长岛冰茶,酒精度高达40%的鸡尾酒。

    他知道楼峥的身体很不好,不太能喝酒,可他见他这副模样又不好伸手去抢,不由急得家乡口音都冒出来了:“鹅滴个乖乖!等哈儿鹅先通哩怕不是你那个啥子孙俏,直接是120急救中心老!”

    刚开完会开车准备回家的孙俏在等红绿灯时,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

    挂了电话,孙俏叹了口气,往离家相反的方向开去。

    她熟门熟路地进了酒吧,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确定目标后,蹬着一双高跟鞋几步上去伸手摇着楼峥的肩。

    徐海赶紧上前,将楼峥的手机交给她,道:“姐你来了,我劝他别喝偏要喝,喝醉了又念叨你,我只好给你电话来着。”

    孙俏看着桌上仅仅一杯酒,冰块已经完全融化,只剩一点酒水还在杯底沉淀,了句:“能耐了,长岛冰茶也敢喝。”

    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红红的钞票放在徐海手里,徐海伸手还给她,“钱他已经付了。”

    “那就当你的费,帮我把他扶出去。”

    徐海高兴地收下钱,急忙揣进裤兜,然后弯腰去扶起楼峥,哪知楼峥不耐烦地挣脱开,嘴里又开始念叨着孙俏的名字,徐海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站在一旁表情略显冷淡的孙俏。

    孙俏看着趴在桌上的楼峥,无奈只好上前和徐海一人扶一边胳膊,好在这次楼峥没有挣脱。

    好不容易将楼峥扶上副驾驶位置,孙俏给他系好安全带,关上车门,在徐海一句“路上心”中,孙俏上了驾驶位,迅速换了双平底鞋,麻溜系好安全带,车子绝尘而去。

    二十分钟车程,孙俏把车停入车库,扶着楼峥去摁电梯,好在她是练家子,不然还真扶不起这一米八几的青年。好不容易回到家,孙俏也顾不上换鞋了,将他往客厅沙发上拽,自己则去冰箱里找蜂蜜兑水给他醒酒。

    给他灌了两杯浓得不像话的蜂蜜水,孙俏坐在沙发边上,借着灯光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他长得很白,很干净,双颊因酒精的关系还泛着微红,现在睡着的模样就像个无害的邻家大男孩,赏心悦目。

    自上次在酒吧帮了他之后,他对她很是感激,又是买花又是送东西,一来二往下,她便清楚了他的身世,这让她对他开始格外关注了一些。

    渐渐的,两人联系越发紧密,前几天的情人节他竟然买了一条钻石项链送她,两人之间隔着的一层薄纱被彻底捅破,孙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的示好和追求,因为两人真的不合适,她不想耽误他。

    就这样两人好几日没再联系,直到今日这通电话……

    思绪渐渐回归当下,孙俏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又过了好一会儿,终是狠下心将他摇醒,“洗漱了到另一间卧室睡,这里会着凉。”

    楼峥从酒吧开始就一直在等,终于等到她朝他话,迷蒙睁开眼,定定盯着坐在身旁的她。

    抬手去拉她的衣袖,眼眶微红,像一只可怜的兔子,“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扑面而来的酒气混着他身上薄荷的清香,孙俏沉默着任由他像个孩子般拉扯着自己的袖子,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醉了。”

    “我没有。”

    孙俏不想与他做无谓的争辩,尝试着抽回自己的袖子,不料被他抓得紧,孙俏垂眸看向自己衣袖上那隐约泛白的骨节,一时没了动作。

    就在她这一晃神间,楼峥猛然坐起身,一阵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让她头皮一麻,全身像触电一般,心颤不已。

    孙俏长这么大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是没接过吻,只是第一次遇到楼峥这样的,他的吻极其生涩,纯情得像个懵懂少年,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像蝴蝶扑扇的双翅。

    她的心一下就软了,软成一滩水,任由自己跌落进那情与欲的海洋。

    梦境太美,美得一点都不真实,两人踏入婚姻的殿堂,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儿孙满堂环绕膝下,白头偕老走完一生,直到携手入土,再不愿醒来。

    她仍酣睡不醒,楼峥却满额渗汗,一手探在她滚烫的额上,另一只手附在她腹不断为其注入内力,不料总是被一阵霸道的阻力隔开,情况很是不妙。

    血罗喉是西苍毒圣花梓秋穷其一生的心血,她曾以一人之力屠了塞北半座城池,震惊武林甚至朝廷。引得无数人争先恐后想拜其门下,习得血罗喉一式精髓,可惜花梓秋从不收徒。也不知多少年前,江湖渐渐传出谣言,花梓秋收了一个女弟子,将大半生心血倾囊相授,从此彻底隐退江湖,再不问世事。

    血罗喉他费了不少力气终于查了个明白,这心法的确厉害霸道,一旦练成将百毒不侵,容颜常驻,取人性命于瞬息之间,练毒养蛊都事半功倍,但修炼中途却很容易出现差池,稍有不慎轻则面目全非、一夜白头,重则心血倒流、性命堪忧。

    眼下这情况就是因她之前催动心法多次造成的后果,再醒不来就很危险了。

    束风和袁霜守在自家主子门外,现在外面都因云盛赌坊老板娘被人当街掳走,失踪三天三夜的消息弄得满城风雨。

    就在这一当头,有个衣着鲜亮的美人匆匆来到两人跟前禀报外面消息,原来是官府的人找上来了,点名要请顾绍去衙门喝茶,可顾绍早在前些日便带着风月楼一群人在刘箫的帮助以及主子的放任下逃之夭夭,现下怕是已经不在嵘州了。

    风月楼交不出人,袁妈妈面色如常,按照主子之前交代的告知这美人道:“你下去告诉官差,就顾绍前几日已经畏罪潜逃,他们若是不信,让他们进来搜人便是。”

    美人领了命赶紧下去,袁妈妈轻敲了声门,朝里面支会了一声。

    此时的楼峥强行替孙俏护住心气心脉,气血翻涌间喉头一甜,听到外面声音,他忙咽下口中血腥,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不出什么破绽。

    “按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