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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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孙俏正在班珺冷冰冰的指导下给自己的暗器飞刀淬新毒,阿桃过来告诉他们宫主来了。

    班珺话语一顿,孙俏拿着手中飞刀,抬头看着正向他们走来的那个艳美绝俗的女人,一袭红裙愣是将一旁满池红莲给比了下去。

    她很喜欢独来独往,身边一般从不带随从,偶尔会带个男人在身边解解闷儿。今日跟她来的是个孙俏从未见过的男人,仙姿玉色,白衣玉带,她不由自主的的看向那人的白玉般光洁饱满的额头。

    韶云倾饶有兴味地见她看着自己身旁的男人,朱唇轻启:“喜欢?”

    孙俏见她意味深长望着自己,心中一咯噔,连摇头示意自己对她的男人可没什么非分之想。

    “那你可喜欢这个人?”着,她将手中一直卷着的那幅画展开,手往前伸了伸,腕上一串金环发出细微声响。

    孙俏目光一顿,画中人白衣翩然,黑发如墨,眉心一点朱砂成了他整个人唯一的亮色,令他那张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凭添三分妖娆。

    “他……”

    “听你们之前有过些交集。”

    “他怎么了?”

    “好着呢,”韶云倾掂了掂画,“过几日他会亲自来韶华宫接你。”

    “什么?”孙俏皱眉,有些不信。眼前这个算是原身母亲的人一向反感外人进出韶华宫,而且这几年一直拘着她在韶华宫里面不让出去,怎么会突然同意……

    “这子看着年轻,能耐倒是不。”韶云倾收回画,看着画中的男人,如是着,目光难得带着几分欣赏。

    站在孙俏身旁的班珺见此,眼睫微垂。

    东梁皇帝重伤不愈,太子监国没多久他就去了,宫里还未来得及哭丧,京城突然发生兵变,太子被弑于东宫,东梁皇城大乱,现如今东梁已被人更名为南赵。

    而带头谋朝篡位的中心人物正是画中之人。

    听完韶云倾带来的消息,孙俏惊诧不已,这个人再怎么看也不像那野心勃勃、谋朝篡位的贼子,皇帝那个位置自古高处不胜寒。

    她惊骇片刻迟疑开口:“他怎么会想当皇帝?”

    韶云倾黛眉微蹙,“你连他身份都不清楚?”

    孙俏迷茫看着她美丽的脸。

    “他生母是南赵公主,生父是曾经的武林第一人——楼飞白。”

    “南赵……”

    孙俏之前在书上见过这个已经消失的国家,十多年前,它是位于东梁与西苍南面的国,后来,它成为了东梁老皇帝考验其中一位皇子的工具,那位皇子用最的代价拿下了南赵,并且将南赵的土地彻底并入了东梁,而那个皇子早已成为如今的东梁皇帝。

    国破家亡,亲友雕残……

    韶云倾深深看向孙俏,随即勾唇,“楼峥此人本宫不甚了解,不过他既对你如此念念不忘,本宫也不会阻挠你们。”

    孙俏原本因心事而有些涣散的视线重新聚拢在韶云倾的脸上,“您什么?”

    “他态度诚恳,你过去也是享福的,本宫不会阻挠。”

    “不对,前一句。”

    “……他对你念念不忘。”

    “不是,您他叫什么?”

    “楼峥。”

    ‘哐啷——’一声轻响,孙俏一直拿在手中的飞刀落在石板地上。

    *

    等待的日子总是极为煎熬,孙俏回忆起之前与瑾月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些被她忽略的细枝末节逐渐浮现。

    人总是容易被表面所迷惑,她明明有那么几个时候有一些感觉,最后却被他接连误导然后自我否定了。既然他早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害她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今日班珺还告诉她一件事,那就是三年前,她吃了假死药被丢在乱葬岗,是楼峥先将她带出来的。后来楼峥在班珺口中得知她的身份,斟酌再三才将她交给韶华宫,但他也了,五年之内会来接她。

    夜越来越深,阿桃着哈欠拿针挑了挑灯芯。更深露重,朱芳拿了件披风轻轻披在孙俏肩上,眼中有不舍,“少宫主要去东……南赵了吗?”

    白日,宫主的话依旧近在耳边。

    “是啊。”孙俏托腮,心不在焉。

    “韶华宫不好么?宫主毕竟……是您的亲人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孙俏轻轻捏了捏她汗毛半褪的脸,“有他的地方才是家呢。”

    经过这几日的用药,朱芳身上原本浓密的汗毛已经消退了大半,再坚持内服外用几月,应该就会彻底好了。

    朱芳看着她笑颜如花的脸,这些日子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阿桃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上前来,五官几乎皱成一团,犹豫了好久才道:“少宫主,那人若是当了皇帝,少不得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如若这样您还喜欢他?”

    孙俏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挑了眉,随后想起西苍这边倡导的是一世一双人,连当今西苍女王都只有一个丈夫。

    “他不会。”

    阿桃和朱芳两人相视一眼,不再话。

    两人出了屋子,阿桃望着天上一弯残月,叹了口气,曾几何时她也如同少宫主那般全身心信任一个男人,但最后呢,最后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朱芳知道她担心什么,不由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没事的,况且宫主都同意了,明这是好事儿呢。”

    “你不懂,”阿桃摇摇头,声音很轻,“宫主对少宫主并无什么母女情谊,此番之所以同意,不过是畏惧对方如今权势,而且这对宫主还有巨大好处。”

    放任了十五年不曾管,因为无意听了嵘州城的谣言,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女儿,这才派了班大人过去,可见她究竟有多么不上心。

    世上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会很爱很爱自己的孩子,有些人的骨子里天生自私,就算是孩子都不能让他们有所觉悟。

    不过,她这一生也足以值得让她们尊敬,一个韶华宫收容了这么多孤苦无依的女子,教她们这么多东西,即使她本人形骸放浪,倒也无伤大雅。

    *

    班珺跪在大殿内,静静望着前方的白玉石阶,等待珠帘后面人的命令。

    良久,女人的声音才不急不缓地传入他耳朵。

    “前些日子那个男人,替本宫解决了吧。”

    班珺垂眸应是,走出殿内之前,他听到女人宛若银铃的笑声。

    “真是个好孩子。”

    开败的桃林里,顾绍正拿着一卷书仔细研究,这些天从韶华宫一个女人那儿骗得此书,他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窥其内容,正愁眉不展之际,忽的感觉周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虽武功尽废,但感觉依旧敏锐。

    前方桃林里,一道惨烈的痛呼声引起了孙俏等人的注意。

    当她们急急忙忙进去想要探得真相时,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阿桃和朱芳同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孙俏皱眉,看着那容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的绯衣男人,目光一转,看向一旁眸光冷凝的黑衣男人。

    “班珺,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宫主的意思。”风吹过,几片桃花从他头上那颗桃树落下,花瓣落了他一身。

    孙俏在韶华宫跟着他学了三年东西,当然知道他这用的是什么手段,这种蛊是由班珺亲手炼出,中蛊之人瞬息间容颜衰老,如同枯骨老人。

    孙俏见过这种蛊,是一种很的红色虫子,但她从未真正见识过别人中这蛊的瞬间。

    班珺上前从那人已经变为干枯皮骨的手中拿过那卷书,扔向孙俏,孙俏下意识接住。见到那上面内容,面色一凛,这是韶华宫中女子必修的速成心法,但却并不适合男子。

    这么一看,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缘由,她并不同情顾绍,只是亲眼见到刚才那一幕,还是让她吃不消。

    她就那样静静看着那顾绍伸出一双手放在眼前量了很久,似是再也不认识一般,然后缓缓用那双手摸上他那褶皱磨手的脸,三千白发披散在他身后,阳光下白得刺目。

    他仰头笑了,沙哑的声音犹如粗石磨砺。

    孙俏并不同情他,有一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与其费尽心思来韶华宫出卖色相只为习得一招半式,不如从开始就当个隐姓埋名的普通人好好过日子。

    没等她想多久,眼前那人不知从何处掏出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他自己的胸膛。

    血顺着他的伤口不断流淌,慢慢渗入土里,将脚下那片土壤渐渐染红,一只白色蝴蝶在他身旁绕了几圈,然后飞走了。

    顾绍迷蒙望着那只翩翩飞远的蝴蝶,眼前恍惚出现了母亲的身影,她笑着伸出双臂,正像时候那般等着他扑进她那温暖的怀里。

    他累了。

    这片即将开败的桃林里,除了偶尔几只飞过的雀鸟,再没有别的声音。

    *

    马车内,正在闭目养神的楼峥听到前头驾车的束风了句:“主子,进沧城了,再赶三日方可抵达玟州。”

    楼峥睁开眼睛,三日,真是漫长,三年那么辛苦他都熬过去了,现下却不知为何觉得这三日实在太长。

    自东梁皇帝死后,他再没有被那梦魇缠身,他那野心勃勃的父亲也终于如愿以偿。

    接下来他的时光都只属于她的了。

    这么想着,他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面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