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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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舫顶着鼻青脸肿的一张脸回府,把赵氏吓了个半死, 一迭声吩咐请太医, 又心疼的上前,伸出手轻触伤处, 颤声问道:“阿舫,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和舫偏开头, 握住赵氏的手,微笑着安慰她道:“阿娘, 没事, 跟朋友胡闹不心伤了。”

    赵氏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不懂你外面的事,可你那是什么朋友, 人不脸,他是成心与你过不去, 阿舫, 听阿娘的, 以后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这样的朋友,咱高攀不起。”

    和舫低声道:“是我对不住她, 挨这几下也是应有之事。阿娘,不要再给我议亲相看娘子,我去福安寺找方丈大师算过,大师我近一两年不宜成亲,否则会夫妻相克, 不利于子孙。”

    赵氏愣住,又是害怕又是焦急,“大师真这么?可你年纪不了,要是再等一两年,那再相看议亲成亲,又要近一年,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哟。”

    和舫淡定的道:“阿娘别急,过了这一两年,我定会娶妻生子。”

    赵氏信佛,虽然心里万般不情愿,究竟不敢违背菩萨的旨意,只得暂且按耐住,将丫环厮指挥得团团转,给和舫请医问药。

    次日和舫顶着一张青紫的俊脸上了朝,面不改色面对着各路人马明着暗着量的目光,周泰更是像只猴,围着他上蹿下跳,想忍笑又不时的笑出声。

    “哎哟你这是在哪弄的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将我们的和少卿揍成这样?”周泰笑得牙不见眼,突然收住笑,狐疑的看着他,“是程惜惜?只有她了,哎我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和舫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周泰,“圣上传召,别挡着路。”(

    宫里最近忙着新年大典,周泰偷懒躲清闲,已经被圣上训斥过多次,他才不想前去自讨没趣,只得悻悻看着和舫离去的背影,暗自猜疑两人之间究竟藏着什么鬼。

    圣上在早朝时就见到和舫那张与众不同的脸,此刻近看仔细量后更为讶异,疑惑的道:“你这是与谁交手了?”

    和舫平静的回道:“臣与程惜惜了一架。”

    “什么?”圣上瞪大了眼睛,蓦地大笑起来,“你这不是了一架,你是被她吧?不过你们为何架?”

    “许二娘子曾找过臣,提及我们议亲之事,臣觉得不妥,便当场回绝了亲事,她不知从何处得知我与程惜惜有来往,找上了门去,要程惜惜离开臣,她便以一万两银子与现在居住院的房契,将臣转卖给了许二娘子。”

    圣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呆的盯着和舫,只听他又继续道:“这已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安城,程惜惜以一支碧玉簪的价码,将臣卖给了闻二娘子。”

    “哈哈哈哈。”圣上不停的捶着案几,笑得眼泪都飚了出来。

    和舫静静垂手肃立,待圣上笑够了,拭着眼角指点着他,“你,她,唉,你就去找她架了?你还不过她一个娘子?”

    “臣将她所得的银票房契全部找出来撕毁,这些是她的命根子,连肩胛骨都折了也不肯放手,最后见银子房契都没了,怒极攻心直冲上来找臣拼命。臣有所顾忌未还手,她才得以占了上风。”

    圣上的笑意渐渐淡下来,挑眉看着他,“顾忌伤到她?”

    和舫微垂眸,恭敬的回道:“臣在斗途中试探过她,她似乎对前朝余孽之事毫不知情,只管破口大骂关心自己的银子。程惜惜此人狡猾,且防备心极强,臣便将计就计,许她银子宅子,将臣也许给了她。”

    圣上静默,定定看着和舫,片刻后问道:“你可看准了?她有何反应?”

    “她让臣滚。”

    圣上又大笑起来,手指点着和舫,“你.....你还比不过一万两银子。”

    和舫面不改色,“程惜惜如今只剩几两银子,她撑不了多久,臣会继续送上银子宅子,不怕她不就范。”

    圣上量着和舫,见他神色坦然,片刻后道:“别把自己填了进去。不过你终要成亲,母后已跟我提过几次,许二娘子你也见过,没什么异议就两家先私下议定,等个一年半载再正式成亲,那时候你这边之事,也能告一段落。”

    和舫抬头正要话,近侍给太后娘娘问礼的声音响起,随即年近五旬保养得当的太后笑盈盈走了进来。

    圣上与和舫忙起身见礼,她笑着抬抬手让免礼,一看和舫,又被他脸上的伤下了一跳,一迭声的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会伤得如此重?可有请太医?”

    和舫忙又叉手施礼道谢,“些许伤,只是看着显眼,没甚大碍,谢娘娘关心。”

    太后关心叮嘱了几句,才又笑着道:“我派人去大理寺寻你,听你在圣上这,我便直接来了,没有扰到你们商议正事吧?”

    圣上恭敬请让太后落座,趣道:“如今新年即将封衙,也没什么大事,母后的事才是首要大事。”

    太后笑着虚点下圣上,又看着和舫道:“你们忙,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许二娘子进宫来找我哭,是你直接回绝了她?”

    和舫忙叉手施礼告罪,“臣有愧,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淡淡的道:“男女之事,得讲个你情我愿,你何罪之有?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许二娘子体貌皆端,贤淑良善,配你倒不算轻贱于你,你又何故不答应?”

    和舫脸色微微发白,神情挣扎痛苦,半晌后沉声道:“回太后娘娘,只因臣不敢欺瞒,是臣配不上许二娘子。”

    太后脸上似笑非笑,看着和舫不语。

    和舫一闭眼,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哑声道:“只因臣,无法人道。”

    正在低头喝茶的圣上,口里的茶噗呲喷出来,转头咳得惊天动地。

    太后娘娘也张大嘴,脸上神情变幻莫名,片刻后干巴巴的安慰他道:“这.....,找太医看看,不,还是找太医正,民间郎中也行,总会治好的。”

    和舫垂首,黯然道:“臣一生春风得意,实不想因此受辱,此事从未对人言,还请太后娘娘体谅。”

    太后嘴张了张,终是没有再多起身离去。

    圣上好不容易止住咳,涨红着一张脸不住瞄向和舫,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此事以后无需再提。”

    和舫叉手施礼退了出去,站在殿外看着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的宫殿,深深吐出了口气。

    太后娘娘回到寝宫,许二娘子早已等在门口,一见到她便迎上来,曲膝施礼后匆匆问道:“姑母,他怎么?”

    太后娘娘叹了口气,和舫所之事,无论是真是假,这门亲事是不成了。

    许二娘子几乎是她看大的,她只生了两个儿子,一直拿她当女儿看,要是她强硬按着和舫点头应下亲事,也不是不成,只是圣旨能让两人成亲,却不能让两人夫妻生活和美。

    和舫这样骄傲的人,宁愿出那样的难言之隐也不肯应下亲事,看来他的确对许二娘子无意,他是圣上的近臣,要是逼迫过了,怕会伤了君臣和气。

    不过她倒要看看,她许家女儿都看不上的人,最后会找个怎样的天仙。

    太后在软塌上坐下,挥退伺候的人才握着许二娘子的手道:“他不成,姑母再给你相看别人,京城里好儿郎多了去,别再惦记他了。”

    许二娘子的眼眶一下红了,颤声道:“姑母,为什么,为什么呢?我有哪里不好?”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温言道:“你哪里都好,是他没有那福气。夫妻之间相处门道多了去,现在你还不能理解,等你成亲之后就会明白了。”

    许二娘子低头呜呜哭,怎么都不甘心,太后劝了她一阵,她也不敢再继续哭闹下去,只得强起精神,陪太后起了别的闲话。

    程惜惜趴在地上四下寻找滚得到处都是的银子铜板,数来数去总差一个铜板,她不死心钻来钻去找了半天都未找到,伤心得骂人的力气都没有,躺在床上直到次日太阳西斜也不愿起身。

    程怜怜的腿好了许多,颠颠跳起来趴在炕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饿得呜呜叫唤。

    程惜惜哀叹着抚摸着它:“怜怜啊,我们又穷了,别吃不起肘子烧鸡,连馒头都快吃不饱了,你别叫,下次见到阿爹,你上去咬他好不好都是他在外面胡来连累了我们啊。”

    程怜怜将狗头从程惜惜手里挣脱出来,继续可怜兮兮的叫唤,程惜惜无法只得挣扎着下炕,唉,不能想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再吧。

    洗漱之后,程惜惜仔细数了几个铜板,准备再出去买馒头,一开院门,就看到和舫站在一辆崭新的青桐马车边,身边摆满了箱笼,身后跟着初一与丫环仆妇,看着她的肩膀,言语殷殷带着关切。

    “起来了?肩膀还疼得厉害吗?”

    程惜惜木着一张脸,对他视而不见直接绕开走了过去。

    “惜惜。”和舫无奈的叹气,伸手拉住她,然后一叠银票放在了她眼皮子底下,“对不住,都是我不好。”

    程惜惜垂眸盯着银票,努力移开了视线,梗着脖子扯回衣衫,继续往前走。

    “马车是你的,还带车夫,丫环仆妇是你的,这宅子太住不下,给你备好了五进的大宅,这些箱笼里都是衣衫首饰,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通通都是属于你的。”

    程惜惜冷笑,伸手取走和舫手上的银票,讥讽的道:“这本是属于我的银票。”

    她回转身走进院子,双手砰的一下关上了院门,伴随着关门声,是她中气之足的一声大吼:“滚!”

    作者有话要:  程惜惜:拿糖衣炮弹来攻破我?不好意思,糖吃了,炮弹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