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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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惜惜握着银票,乐得踮着脚尖一路旋转回了屋, 程怜怜眼巴巴等在那里, 见到她回来立即上前,抬着狗头望着她直摇尾巴。

    “怜怜啊, 咱又有银子了,馒头是什么东西?等下我去买肘子啊。”

    程惜惜蹲下来抱着程怜怜, 搓着它的胖狗头,又叹气道:“哎哟还有宅子华服珠宝丫环仆妇, 想到这些我心又开始痛了, 唉, 这些死物带不走,又成日被人看管着, 不成不成,不能想, 一想就透不过气。”

    程怜怜饿得头晕眼花连叫唤的力气都无, 蹲坐在地任由程惜惜对着它轻声絮叨, 直到她待院门前的人离开, 出去买了肘子回来,连啃了几大只才恢复了活力, 在廊下哒哒哒跑来跑去撒欢。

    闻四前来时,见程惜惜与程怜怜玩得欢快无比,不由得仔细量着她,心翼翼的问道:“你没事吧?昨日真是吓死我了。”

    程惜惜斜睨着他,嫌弃的道:“我能有什么事?”

    “那可是和舫啊。”闻四拍拍胸口, 似乎还有些后怕,“哎哟他那一脚,要是踢到身上,那岂不是非死必残。”

    “没出息,他敢!”程惜惜抬着下巴,神情不可一世,“我可是程霸天霸爷!”

    闻四吸了吸鼻子,细眼发出崇敬之光,嘿嘿一笑道:“那是,你是霸爷,谁也不敢拿你怎样。霸爷,今日瓦子里有斗鸡,贾相的纨绔孙子贾文,对承恩公家不成器的儿子许冲,哎哟你不知道贾文那只斗鸡黑煞,可厉害了,遍京城无敌手。”

    程惜惜吃饱喝足又不愁银子,听到有热闹,便兴冲冲的与闻四前去瓦子观看斗鸡。

    “你去赌坊,挑着赔率高的买,咱们看看能不能发点财。”

    程惜惜想以搏大,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闻四,“记得不管什么鸡不鸡的,只管挑赔率高的。”

    闻四接过银票,疑惑不解想开口问个究竟,却被程惜惜嫌烦一瞪眼,他便老老实实去按照她的吩咐去买了赌券。

    没多时闻四回来了,又是兴奋又是担心直叫唤,“哎哟,霸爷,一赔二十,另一个一赔一多一点,要是我们买中了,那可就发大财了,哈哈哈哈。”

    程惜惜出口断他的妄想,“是我,不是你。”

    闻四也不在意,仍旧兴高采烈的道:“我买了一两的,跟着你买,要是赢了,二十两啊,啊哈哈白赚二十两。”

    程惜惜继续给他泼冷水,“输了你就一个大钱都没了。”

    闻四的脸一下垮了下来,担心受怕跟在程惜惜身后走进了今晚斗鸡的牡丹棚。

    棚里早已座无虚席,楼上的雅间也早订了出去,穿着红黑衣服的厮分列两边,给各自主子的斗鸡助威。

    程惜惜与闻四只能寻个偏处远远眺望,只见台上的两只斗鸡一只黑一只红,分别被关在笼子里,待到一声令下开笼子,两只早已怒张鸡冠的斗鸡飞奔而出,奔向对方啄咬扑腾跳跃。

    台上斗鸡成一团,台下呼喊声叫好声快掀翻屋顶,闻四揪着一颗心,又怕程惜惜看不懂,大声的在一边解释,“黑色的就是黑煞,你看它那腿,那鸡喙,啧啧,要是啄到人身上,怕是得啄出一个洞来。”

    程惜惜嫌他聒噪,皱眉横过去,闻四知趣的闭上了嘴,可一会后他又喃喃自言自语起来,“咦,黑煞要输了,不对啊,以前都没有见过许冲这只鸡,莫非是天将神鸡?”

    “啊,输了输了。”闻四惋惜得直拍腿,突然他瞪大眼,后知后觉的仰天大笑,“我赢了,我赢了,我买中了,啊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堂内欢呼声叫骂声此起彼伏,掩盖了闻四的狂笑,程惜惜也笑眯了眼,转瞬间就两千两,哪里去寻这么好赚钱的营生?

    输掉的人开始破口大骂,直指红鸡有猫腻,比赛不作数。赢的一方也寸步不让出口嘲讽,骂输掉的人输不起,没银子就不要来赌。

    不知是谁开始先动手,你推我搡成了一团,程惜惜与闻四被堵在角落里,想要冲出去,又被红了眼的人逼了回来。

    闻四吓得发财的喜悦消失得一干二净,抱着头哭起来,“娘呀,赚来的银子没命花啦!”

    程惜惜气得一掌拍在他头上,大声训斥,“闭嘴!跟着我!”

    闻四被程惜惜拖着四下躲避逃窜,眼见要冲出去时,他脚底一滑拖着程惜惜双双跌倒。

    程惜惜抱头在地上滚来爬去,躲着那些混乱中踩踏下来的脚,气得破口大骂:“你个蠢货,简直比驴都蠢!”

    一只手伸过来用力一拽,将她拉扯起来,看似轻轻出手一推,撞向她的壮汉就往前扑了过去。

    “多谢。”

    程惜惜站稳后,转头对救她之人施礼道谢,见这人壮实寡言,木着一张脸不做声,又顺手将哭天喊地的闻四救了起来。

    “去楼上。”壮汉对程惜惜言简意赅的了几个字,又警惕四下张望,护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程惜惜心里一咯噔,壮汉声音犹如金戈铁马,身上浓浓的杀气扑面而来,这不是杀几个人能有的气势,他这是在战场上跟千军万马厮杀过。

    “你以为你的雕虫技,能抵挡得了圣上身边的铁血近卫吗?”和舫的那句话,蓦然回荡在她脑海里。

    程惜惜提着一颗心,见大堂里突然冒出来几个人,连同棚子里的护卫,将斗的双方分成两堆,一堆红一堆黑堆在了两边,红黑两边都不住□□,却没人再敢骂出声。

    壮汉将程惜惜领到最大的雅间门口后悄然退下,她瞄了一眼守在门口的眼熟护卫,上次在躲闻二娘子时,他曾给她搬过高几。

    程惜惜见他面无表情,也装作不识,待他轻轻叩门之后,很快门无声无息开,一个青衫男子站在门口,对她微微颔首,“两位里面请。”

    闻四见到这阵仗,又吓得开始哆嗦,颤颤巍巍跟在程惜惜身后往里面走,然后他瞧见坐在软塌上似笑非笑的男人,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来。

    “闻韶见过圣上。”

    程惜惜也瞧见了面前不怒自威的男人,正是她上次骗闻二时曾得他援手过的人,心里恨不得踢闻四一脚,这个处处给她带来麻烦的蠢货,要不是他这一跪,自己也可以混做不知他身份。

    “民女程惜惜见过圣上。”程惜惜也不情不愿跪下来叩拜。

    “起来吧。”圣上不咸不淡的开了口,似是随意之极问道:“赌了?”

    程惜惜起身垂头,眼眸微敛,轻声回道:“回圣上,赌了。”

    “赢了?”

    “赢了。”

    圣上笑了起来,“那你赌运真不错,总能赢。”

    程惜惜眼角抽动,他定是知道自己在赌坊行骗之事,心里又将和舫骂了无数遍。

    “赢了一些,都是托圣上保佑。”

    圣上又大笑,“我可没有保佑你去行骗。”

    闻四听着两人问答,直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得侧头去偷瞄程惜惜,被她悄悄瞪了回去。

    圣上瞧见两人的动作,程惜惜灵动的双眼此刻正咕噜噜乱转,想到她的滑不溜秋,指着闻四道:“闻四,你来答。你们从何时混在了一起,都做了哪些坏事?”

    闻四开口讲起了两人的相遇相识,虽然颠三倒四,倒是交待得一清二楚,一边交待,还一边拿眼角去瞄她。

    程惜惜恨不得爆闻四的头,却仍然淡定从容站在一旁,待听到他要将自己与他坑闻大之事交待出来时,突地插话道:“回圣上,闻四讲得不甚清楚,你听得太累,还是由我来,保管你听得满意。”

    “听你胡八道么?”圣上似笑非笑,冷哼一声:“你住嘴,闻四你继续。”

    闻四这时回过了神,哪敢将自己所做的坏事交待出来,期期艾艾的道:“回圣上,没有其他的事了,我们就见过几次,霸爷还未正式收我为徒。”(

    “霸爷?”圣上拉长了声音,嗤笑出声,“原来还有这么个霸气的称号。”

    程惜惜心里泪流成河,面上带笑言语谦虚,“都是我一时兴起瞎取的,让圣上见笑了。”

    “哼。”圣上斜了一眼程惜惜,突然厉声对闻四道:“你们还做了哪些坏事,给我从实招来。”

    闻四吓得又跪扑在地,哭兮兮的磕头喊道:“我招我招。”

    程惜惜别开了眼,干脆眼不见为净,唉,要是能再堵上耳朵就好了。

    闻大闹出的荒唐事全京城皆知,御史参揍闻大与闻尚书的奏折还堆在圣上案前,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此事是程惜惜在背后指使,听到她吩咐闻四去弄来粪便时,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又一眼。

    这时近侍轻手轻脚上前,闻四也识相的住了嘴,瞧他低头在圣上前耳语了几句,便又躬身伺立在旁。

    只听圣上皱眉道:“这些人游手好闲,成日就知惹是生非,既没有人作弊,那就取消此次比赛结果,赌银全部罚没。”

    近侍称是正要转身离去,跪在那里的闻四与程惜惜,都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哀嚎。

    圣上被吓了一跳,气急指着程惜惜道:“程惜惜,你嚎什么嚎,你算计朝廷命官,我还没有将你治罪呢。”

    程惜惜眨了眨眼睛,眼眶里立即湿漉漉雾蒙蒙一片,她抽噎着道:“圣上,闻大作为朝廷命官德行不修,好不要脸装作一身正气欺瞒圣上,他这是犯了欺君之罪。我虽然是升斗民,这样的无耻之事也看不过眼。

    我知道圣上的本意是在夸奖我,只是怕我骄傲而作罢,这些都没关系。可是,赌就愿赌服输,要是赌输了就大叫不公平,以后谁还会赌啊?”

    圣上被气笑了,指着程惜惜道:“谁在夸奖你?这笔账咱们慢慢算。难道赌还算好事了?”

    程惜惜的眼泪哗啦啦直流,两千两啊,还来不及高兴,更连银子的边都没摸着,反而还倒贴进一百两。

    “圣上,不是因为斗鸡有输赢有彩头,谁愿意看两只长毛畜生在那里你抓我啄?直接拿来烤着吃多好啊。”

    程惜惜抹去眼泪,眼神一亮,兴致勃勃的道:“要不那些架的银子罚没,像我这样奉公守法的良民,辛苦赚来的银子如数发放?”

    圣上终于能体会和舫的心情,生气好笑无语无奈皆有之,他没好气的呵斥:“你给我闭嘴!”

    他见程惜惜不死心又要开口,瞪着她威胁:“算计谋害朝廷命官坐牢,还是放弃银子,你自己选吧。”

    程惜惜可怜兮兮,祈求的看着圣上,“我选不坐牢,要银子。”

    圣上被噎住,他爆喝道:“还想讨价还价?只能选一样!”

    程惜惜垂下头闭嘴不语。

    圣上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出声,不由得高声道:“程惜惜!问你话你敢不答,你头上的脑袋不想要了?”

    程惜惜抖了抖,哭唧唧的道:“回圣上,我不答,是因为我不愿欺君,因为这两样,我都不想选。”

    圣上简直哭笑不得,指着他们道:“你们都给我退下,要是下次再见到你们一起胡闹,当心我砍你们头。”

    程惜惜不死心,可怜巴巴望着圣上,“那银子呢?”

    闻四见脑袋暂时不会掉,又心疼起了银子,也渴盼的望着圣上。

    圣上斜睨着两人,笑骂道:“滚。”

    程惜惜与闻四只得怏怏离开了雅间,她深呼出口气,转瞬后又蔫头耷脑离开了瓦子,各自回家。

    在院门口见到等在那里的和舫时,程惜惜损失了银子,看他愈发不顺眼,别开眼直接开门走了进去,关门时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人也跟着闪身挤进来。

    程惜惜不出声,黑着脸抱着双臂冷冷看着他。

    和舫轻叹一声,无奈的道:“惜惜,我知道你去了瓦子看斗鸡,只是圣上在那里,我没有前去陪你,是因我怕他看出我们之间的关系。”

    程惜惜冷冷的道:“官与匪,圣上难道不知道么?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和舫轻声道:“我怕我的眼神会泄露我对你的关心。我想掩饰,但是这点我做不到。”

    程惜惜瞪大眼,像是在听天荒夜谈。

    “我担心了一整晚,惜惜,圣上比你所想的还要聪明百倍,都天子多疑,他亦一样。你在试探他,他何尝不在试探你,不然他怎么会有那么多耐心来与你逗趣?”

    程惜惜白了和舫一眼,“我不明白你在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你明白的。”和舫不错眼的看着她,固执的道:“你我都明白。”

    程惜惜翻了个更大的白眼,烦躁的道:“和大人,你究竟想怎样?你究竟喜欢我哪点?”

    “我想与你共白头。”和舫缓缓的,深情的道:“因为你是程惜惜,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你。”

    作者有话要:  程惜惜:我就是我,是独一无二的烟火。

    和舫:所以我要想将你点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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