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生而为人,我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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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记住本站:9长夜漫漫,冬日里的冷风吹得人头皮发麻,哪怕戴上厚厚的帽子也没有丝毫的改变。白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了楼上,只留下两个相顾无言却遭受了同样打击可怜兮兮的人。

    头上的路灯电力消耗得有些快,亮度从最初的忽明忽暗变成了持续走低。涂方至没有考虑温度直接倚靠在冰冷的铁杆上,仰着头目光眺望,宋长亭瘫坐在地上用食指怼在地上,画了一个又一个圈圈,地上薄薄的积雪被勾画的面目全非。

    过去很长时间了,宋长亭已经感受不到温度的存在了,他甚至没有力气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涂方至不知何时收回视线,轻轻的咳嗽一下,声线及其沙哑,他拿出,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三十五了,他耸耸肩膀,将上面落下的雪花抖落,他慢慢的扶着路灯杆站起来,开始拨打电话。

    “阿信啊,你开车,去找一家经营白事的店面,然后买一车烧纸送到稚哥死的那个体育场。”涂方至,“我很急,你们快一点吧。”

    “好的,方哥。”

    涂方至挂断电话,拿出银质防风火,点燃嘴里的香烟,深深的吸一口,“你还能起来么?”

    宋长亭声音晦涩难听,勉强回道:“起不来了,拉我一把。”

    涂方至吐出一大口烟雾,嘴里叼着香烟,左扶着路灯杆,右吃力拽着宋长亭伸出的左,将其从地上拉起。

    宋长亭站起身后开始慢慢地活动身体,由下到上,轻柔的扭动肢体。

    “走吧,我们去体育场吧。”涂方至裹紧身上的褐色羽绒服,倒转香烟,用食指与拇指碾灭,扭了扭酸痛的脖颈,见宋长亭热身的差不多了慢慢的向前走。

    宋长亭嗯了一声,双插兜跟在涂方身后。

    两个人在校园里沿着最近的路途兜兜转转,走了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从正门进入体育场,在升旗台前停下。涂方至上了升旗台,在旗杆正下方蹲下,点燃一根香烟,目光深邃的看着远方。

    宋长亭站在杂物室门口向里面眺望,证实了徐言的猜想后转身上了升旗台,在涂方至的旁边蹲下,转头盯着香烟上的火光。

    “怎么了?”涂方至的声音低沉。

    “没什么。”宋长亭摇头,将两只插进袖子里面。

    “忘记了,你解脱了,到时候我会让学校发出一份声明来洗脱你的嫌疑。明天我就走了,不会有人缠着你了。”涂方至勾起嘴角,“怎么样?感觉如何?”

    “我应该开心么?”宋长亭低声喃喃。

    “你可以尝试一下啊!”涂方至眯着眼,轻声着。

    宋长亭没有话,他并不开心。现在世界怎么这样了,善良的人遭受着莫大的伤害,坏人却活得逍遥自在。

    体育场门口有灯光亮起,两辆黑色看不出型号的轿车开进体育场。轿车进了体育场后速度变慢,在升旗台前停下,车门打开,涂方至的弟们依次下车。

    涂方至将烟按在升旗台上熄灭掉,然后跳下去。

    一袭黑衣的阿信、阿金不需要指挥,将车上的黄色烧纸、成摞的冥币、装满一个塑料袋的金黄的元宝拿下来,放在地上堆在一起。

    他们两个又来回往返了四次,才将东西全部搬完,物品多得好像某家店被他们洗劫一空。他们堆起了近一人高的纸钱,在地上铺展开来。

    涂方至从车里拿出一根棍子,绕着升旗台划了一个巨大圈,然后拿出打火点燃纸钱,在一旁用棍子拨动纸钱方便快速燃烧。

    冬夜里时不时刮起的风加速了燃烧,巨大的纸币堆迅速的烧了起来,纸币堆烧起的浓烟随着风向飘动,炙热的温度使得涂方至几人继续向后退去,只得堪堪握住不算短的木棍的根部,吃力的搅动一会儿没有被燃烧的纸币,而后抽回木棍随意的扔在地上。

    宋长亭在涂方至跳下的时候就向左挪动一个身位,将腿放在升旗台的外面,坐在升旗台上,看着不远处的火光恍恍惚惚。

    宋长亭思绪在不断延伸,突兀地,他闭着眼睛躺在了升旗台上,他一阵头晕目眩,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背部像是牢牢的粘在了光滑的大理石上,无法起身。

    宋长亭咬紧牙关,动用上肢、腰部、肘部的力量,猛然坐起。

    他站起来了,他茫然无措,升旗台前的燃烧的巨大火堆消失不见了,天上飘起雪花,密度不算大也不算,雪花碰在自己的脸上瞬间融化,脸上一阵冰凉。

    宋长亭发现升旗台不止自己一个人,黝黑光滑的大理石上躺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瘦的人,他双眼紧闭,双腿搭在升旗台外面,他的脸色苍白异常。

    这个人是王稚!

    宋长亭止不住的惊诧,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怕惊醒了这个伤心的人。

    躺在大理石上的王稚睁开双眼,有些费力的坐起来。

    宋长亭急忙低下头,看着大理石上倒映出自己的惊慌的脸,过了一会,宋长亭慢慢抬起头,他发现王稚看不见自己。

    也是,这个人已经死了啊!

    他看见王稚仰着头傻呆呆的盯着夜空,可是不断坠落的雪花阻碍了他的视线,短短的时间内,他的身上堆满了雪花。

    宋长亭走近王稚,在他的身侧蹲下。他看见了王稚的黯淡的眼眸里有着快要连成线的血丝,还有眼底数之不尽的忧伤。

    王稚的脖子上戴着一个打成绳结的尼龙绳,右的食指上绑着一根细细的鱼线。宋长亭顺着鱼线向后看去,发现后面是无尽的黑暗,没法看清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王稚傻傻的呆坐,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他突然挠挠头,拿出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搜索如何自杀。

    宋长亭向前挪动了两步,伸长了脖子盯着屏幕。

    接着里传来了一阵令人轻松钢琴曲,背景页面不采用令人抑郁的蓝色,而是舒缓心情的绿色,接着页用5弹窗格式写出“放下心情,听听音乐,放松下吧”,在下面用大大的字体写出‘24时免费心理咨询’的链接。

    王稚看得有些呆了,他认真的听了一首轻音乐,一直以来僵硬的表情有了细微变化。他放下,下一首节奏舒缓的钢琴曲自动播放了,他摇晃着双腿。

    宋长亭蹲在一旁有些哽咽,他坐在地上,紧挨着王稚,和王稚一样将腿搭在外面,认真的听着轻音乐。

    一首音乐播放完毕,王稚拿起,退出浏览器,打开微信,点击联系人里面唯一的一个头像,输入消息:我们能谈一谈么?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稚发完消息后变得有些忐忑,放下后向双呵了一口气,然后目视前方。

    大理石上的开始震动,有一条消息发过来了,王稚急忙拿起翻看。

    王稚呆若木鸡,里下意识的攥紧。

    宋长亭突然发现他看得不真切了,同样也听得不清晰了,因为他没有看见黄婷轩发过来的信息到底是什么。

    王稚心里最后一丝侥幸被打击的粉碎,他低声了句什么,接着拽动食指上的鱼线。

    在宋长亭的视线里,王稚变得及其模糊,只能勉强看得出他的动作。宋长亭大惊失色,他急忙伸出想要阻止,紧接着他的从王稚的身体穿了过去。

    宋长亭蓦然失色,呆立当场,他颓然的坐正身子,看向远方。

    没用的啊,人已经死过了啊!

    宋长亭感受着身边的失落,心里面像是被一大堆石头压在了身上,喘息变得吃力。

    宋长亭双向后撑着,像王稚一样呆呆的眺望远方,天空中飘散的雪花变得消失不见,本来在天空中的月亮悄然无踪,周遭彻底成了黑暗,可视范围变得极。

    还好,还能感受到风吹到脸上的感觉。突然,他的身侧一空,王稚被急速拉进了黑暗里,再也无法走出。

    宋长亭啊啊啊的张着嘴,傻乎乎的歪着脑袋,眼神空洞。

    “啪!”从天空坠落,在地上轻轻弹起,屏幕好像与主人的心一样,碎成了无数个裂痕。

    紧接着,宋长亭看见空间像是变成了玻璃一样,被人用拳头不知疼痛的砸了一下,裂痕如水中的涟漪一样渐渐散开。

    宋长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大理石上,一旁的涂方至正用力的捏着自己的脸。宋长亭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一样,变得僵硬,他坐了起来,发现前面的纸币堆烧的只剩下一些明火了。

    宋长亭回过头空洞的望了一眼涂方至,僵硬的脸上似乎被人浇灌了一桶冒着热气的热水,瞬间变得灵动起来。

    宋长亭嚎啕大哭,泪水鼻涕不要钱的流下来,哭泣的声音从最初的低声呜呜变成了阵阵哀嚎。

    涂方至几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哭了几分钟后宋长亭哭不动了,打着嗝向涂方至诉自己刚才的见闻,也不管他们苍白的脸上满是不信的表情,只是想要一吐为快。

    涂方至脸色阴沉至极,阿信与阿金不敢话,只是扶着宋长亭下了升旗台。走到火堆旁涂方至停下脚步,拿出接通电话:“喂,何警官啊,怎么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么。”

    “你哥哥的案子有结果了。”何年,“我们调查了王稚与人的交往关系,发现他由于抑郁问题,孤僻的令人发指,从他周围人的调查取证,即社交软件的联系人的调取,同样是没有可以交流的人,所以也就不存在被杀的动。唯一一个与他相恋的女朋友与他分了,我们认为这是突破口,便查到了她分后的男朋友冯清泉,所以我们认为这是他自杀的理由。”

    “自杀?”涂方至平淡的问了一下,“证据呢?”

    “有,我们获取了王稚里面的消息,这样吧,我把截图发给你吧。”何年道。

    “行,辛苦何警官了。”涂方至。

    “份内之事。”何年完挂断电话。

    涂方至打开微信,点开何年的头像,加载出他发过来的截图。

    截图里面有一行字,是王稚发的,我们能谈一谈么?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黄婷轩发过来的消息是一张图片,图片可以充当黄、色站的宣传条录。

    涂方至的鼻子不断向上抽动,最后实在隐忍不住,咬着牙将死命的摔进火堆里。然后蹲在地上剧烈的喘息,他已经到了发狂暴走的边缘了。

    生活就是这样啊,你心之念念想得死去活来的女孩,不定在跟别人滚床单哩!

    突然地,涂方至赶紧靠近火堆,将木棍伸进火里面,连连拨动,想要将里面的燃烧一半的拨弄出来。努力了几次无法成功,他咬咬牙,迅速脱掉羽绒服,脱下里面的毛衣,将毛衣缠绕在上,伸进火堆里拿出。

    温度非常高,涂方至脸上全是汗水,急忙扔掉毛衣与后龇牙咧嘴的将贴在雪上,右将雪往左上拨动。

    过了一会,涂方至一言不发的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宋长亭连忙跟上。阿信与阿金留下来处理后事。

    走出体育场的宋长亭蓦然心惊,他好似突然听到了王稚死亡前的是什么,宋长亭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升旗台怔怔无神。

    生而为人,我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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