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一八 夺取西安
陕西、竹林关。
竹林关位于丹水之滨,是一个城,却是商南有名的水旱码头,号称水舟通荆襄,驼马入汉中,也是汉中的东南门户,是湖广进入汉中的道路上唯一能绕开武关的地方。
孙伯纶站在一片竹林中,指扰动扰动着竹叶,静静等待着,不多时牧锋提着一把带血的钢刀,带着几十个近卫和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殿下,此子便是陈永福的儿子陈德。”牧锋道。
“局面控制住了?”孙伯纶淡淡问道。
“控制住了,竹林关的闯逆一个没跑,要么投降要么被杀。”牧锋道。
陈德连忙:“殿下容禀,人可是受父亲差遣,协助大人的,只是只是北府各位官将没有给人会啊。”
孙伯纶笑了笑,冲着远处的曹变蛟招了招,曹变蛟走了过来,见陈德双腿打颤,:“贤侄莫要担心,秦王并非有害你的意思,只是战阵之事,容不得马虎。”
陈德连忙谢恩,曹变蛟问:“竹林关中,你能挑出多少反正义士?”
陈德想了想,:“可以挑出两百人来。”
曹变蛟微微点头,:“那便是够了。”
罢,曹变蛟传令集结起来四千兵马,所有人丢弃马骡甲械,穿上民夫丁壮的衣服,用绳索栓了,扮作一支强征的丁壮队,向西安而去。
一个时辰后,数千人披头散发,穿着破衣烂衫,向西北方向去了,尚有几百人押送,一路之上,但凡遇到大顺的士卒,不管多少,或杀或擒,既不入村镇,也不进城池,经过州县的时候,都是以绳索捆了,只用四日便是抵达了西安城外,藏匿在山中。
到了夜晚,一行骑兵来到大军藏匿之地,远远的停在山岗上,点燃了两丛篝火,曹变蛟骑马而去,远远听到有人喊道:“是曹将军吗?”
曹变蛟长出一口气,发现领头的正是陈永福家的门房,至少头上那淤青还是前些时日自己留下的呢。曹变蛟问:“你家主子到了哪里?”
那人答道:“正在鹿台!”
“鹿台?”曹变蛟脸色大变,他对于关中非常了解,那鹿台处于渭水之畔,尚在西安西北,距离此地有二十余里地,这可是与计划的不一样。
那人道:“皇帝给了我家伯爷一个差使,把一些军械护从到渭水码头,是送往潼关的,刀矛火铳,都是不少,我家伯爷特地押后了两日。”
曹变蛟哈哈一笑:“陈大人用心了,用心了!”
因为伪装成壮丁,士卒的军械都是去了,只是藏了一些刀剑等冷兵器,虽都是延绥精兵,但若没了甲械武具,就是没了牙的老虎。
一群人再次聚拢,连夜向鹿台而去,顺利占据了码头,缴获了不少甲械武具,将所有人武装起来,戴上红头巾,与闯军老营无异了。
西安,长乐门。
孙伯纶借着城楼上的火把,看到城楼塌陷,只剩下半截,问:“城门楼怎生如此,是走水了吗?”
陈永福躬身道:“殿下,当年闯逆进入西安,李贼看不惯长乐门的牌匾,皇帝长乐,则百姓长苦,就让人一把火烧了城门楼。”
“啧啧,这厮还真不讲究,倒是那句话有几分道理。”孙伯纶不无鄙夷的道。
“你们是什么人?”城墙之上,一人高声喊道。
陈永福当即回应:“我是文水伯陈永福,刚从鹿台回来。”
不多时,城门大开,一个哨官跑了过来,笑呵呵的:“原来是伯爷,都怪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陈永福没有理会这哨官,径直骑马进城,一共十几人进了城,转进一街巷,便看到一院前的路上挤满了马匹,一些士卒和马夫在那里聊着天,其中一人见到陈永福,打了个千,:“唉哟,文水伯,您可是来了,将爷们等了得有半个时辰了,再不来,的控制不住局面了。”
“什么局面不局面,前头引路。”陈永福道。
孙伯纶跟着陈永福进了堂内,里面摆着几张八仙桌子,坐满了人,屋内全是烟,缭绕在了半空,和后世一些低劣的麻将馆类似,一群将佐围着桌子,推杯换盏,见了陈永福,哈哈一笑:“唉哟,老陈,你可是来了,咱没见过这般请客的,自己倒是比客人来的晚。”
“你就少几句吧,这个时候,能吃上这么好的席面,便是陈大人不来,俺也是乐意。”
一群人打着哈哈,把孙伯纶一行让了进来,让出几个位置,陈永福道:“诸位弟兄平日都是跟我陈永福走的近便的,今日请大家喝酒,是为了一桩大事儿,事关大家前途,烦请大家静一静。”
“什么大事,难道你还想造反不成?”一个汉子笑哈哈的问道。
陈永福冷冷一笑,道:“是又怎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一个个抹了抹脸,酒都是醒了。
“老陈,真真反啊。”一个年级稍大的颤抖着声音问道。
陈永福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如今王师已经把关中围的跟铁桶一样,这个时候再不反正,等围城的时候,就晚了,那个时候,连命都保不住啊。”
“我倒是觉得有戏,如今西安也就三五千人马,咱这么些人,把家丁兵丁集中一起,也有两三千,骤然发难,倒是有几分胜算啊。”当下就有人支持。
“不行不行,若是失败了,弟兄们的脑袋都是没了,一家子都在西安呢。”
“对啊,怎么着也得和朝廷那边联络一下,里应外合才是正理。”
孙伯纶笑了笑,朗声:“事实上,朝廷的大军已经在城外了。”
一句话,堂内安静下来,年龄最大的家伙笑了笑:“这位兄弟莫要骗咱们。”
一群人都是出言讥讽,个个都不相信。
“你是何人,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也是未曾见过这位。”
孙伯纶微微一笑,道:“本王便是秦王,孙伯纶。”
哗啦啦,众人或是起身逃跑,或是摸向武器,有些甚至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下面,一群人相互交流了一下眼色,却忽然发现门口已经站满了披甲执锐的汉子,而自己的家丁、士卒不知去了哪里。
“有我在这里,这事做不得假。”陈永福站出来,高声道。
“诸位兄弟,秦王在此,态势便不用我多了,是顺是逆,全由你们自己掌握。”陈永福环视一周,问道。
“干!咋不干,连秦王都来了,那是必胜的把握了。”
“对,咱们反正,跟着秦王,跟着陈大人,反了闯贼这群狗日的。”
正如陈永福所,连秦王都是到了,还有什么下不了决心的呢,若是再不表态,今日怕是走不出这院子了。
孙伯纶笑了笑,道:“诸位拳拳之心,本王知道了,阵前起义,乃是大功,诸位的恩赏是万万不会少了的,待西安归制,各位不仅家宅平安,本王还会赏赐田亩、银两,愿意从军的,日后在陈大人麾下做官,若是不愿意从军,本王也会让你衣锦还乡,做个富家翁。”
“多谢秦王恩赏。”
众人皆是跪下,孙伯纶一招,两个亲卫挂起一幅西安的地图,这份城防地图非常的详尽,各要害位置、路口,还有府库衙门都是齐全,除此之外,便是标注了伪顺各级权贵高官的家宅府邸,孙伯纶冲陈永福点点头,陈永福便挨个点名,分配任务,交由这些人的多是武库、粮库、衙门等次要位置,再就是控制城门,而重要的皇宫、银库和各伪爵、高官的府邸则全部由曹文诏麾下的延绥士卒控制。
任务分配的很详细,行动的时间、地点甚至战术都是准备好的,根据各队人马的实力分配。
孙伯纶道:“各位将军,本王知道你们麾下的家丁士卒附逆已久,趁着大乱烧杀抢掠是很常见的事情,但这次不行,西安为闯逆核心之地,闯逆又有十数万大军在外,若发生变乱,你我难逃一死,此次行动,诸位要约束士子,严明军纪,不可滥杀,不可抢掠,若有阳奉阴违、抗命不尊者,本王定会严惩不贷。”
见众人神色紧张,孙伯纶又道:“本王知道诸位反正也是冒着杀头的危险,若无恩赏,不好驾驭士卒,本王今日可以保证,明日一早,本王会从银库提现银二十万,一半分给士卒,一半分给诸位,待关中大定,依旧会论功行赏!”
听闻此言,众人都有喜色,便各自去准备了,自然会有陈永福的人马跟上,一道行事。
“陈大人,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由你和曹将军了。”孙伯纶淡淡道。
陈永福激动难以自制,直接跪在了地上,:“多谢秦王赏识,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明日一早,西安便是秦王的了。”
大顺皇宫,前寝殿。
熟睡中的李自成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好像有一个人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喘不过气来,在常年的流贼生涯中,这种噩梦发生过几次,发生之后,就会有坏事发生,要么被官军打败,要么就人想火并自己,李自成认为噩梦不仅是异样的感觉,更是灾难的前兆。
李自成坐了起来,低着头,任由头发散落下来,他思索了许久,忽然自语:“咱在西安,在皇宫里,还有啥人能害咱呢?”
他想了许久,都想不出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一个噩梦,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李自成感觉口干舌燥,站起身来,想要找点水喝,透过窗户,却发现城东有大火燃烧,他闭上眼,甩甩脑袋,再看去,发现火势依旧。
咣当一声,一个太监撞了进来,大喊道:“皇上,皇上,贼人打进宫来了。”
然后一支箭矢飞了进来,插在了那太监的脑袋上,红白之物流淌出来,甲叶撞击发出的哗啦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几个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见李自成衣衫不整站在那里,其中一人问:“你就是逆贼李自成?”
“咱是皇帝,大顺的皇帝!”李自成高声喝道。
“什么狗屁皇帝,不过是个泥腿子,也敢称帝,跟本官来吧,我家王爷要见你。”牧锋一挥,就要有人上前,李自成冷冷一笑,道:“别动咱,咱自己会走!”
不多时,李自成光着脚披散着头发来到了承运殿内,殿内已经挤满了人,除了高皇后坐在那里,其余都是狼狈不堪,他们多是穿着衣,有些甚至光着屁股只能用一块布遮住,显然都是从床上拽下来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面朝皇位。
孙伯纶站在御座旁,拿起李自成的玉玺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御案上摆满了奏折和文书,他打开看了一眼,其中多是要粮要兵的急报,毛笔散落在那里,砚台里的墨已经干了,显然李自成已经许久没有处理政务了。
看到李自成打着赤脚站在那里,孙伯纶微微一笑,问:“黄来儿?”
“你是何人?”李自成怒目而视,厉声问道。
孙伯纶微微一笑:“本王孙伯纶!”
堂内众人都是抬起头,看向孙伯纶,想来他们也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身份,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动变了天。
“你是黄来儿?”孙伯纶看着李自成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李自成略略整理了衣衫,昂首挺胸,傲然道:“朕乃是大顺天子,奉天倡义大元帅,李自成!”
孙伯纶微微点头,没有理会李自成的傲慢,抬起,一个士卒捧着一个盖了红绸的盘子到了李自成的面前,李自成诧异的看了孙伯纶一眼,掀开红绸,露出下面的东西,一瓶毒药,一把匕首和一条白凌!
“你这是何意?”李自成问道。
孙伯纶轻松道:“选一种死法吧,黄来儿。杀官谋反、僭越称帝、屠戮百姓、弑杀藩王,哪个罪名都能治你死罪,所以,选一种死法吧。”
“你你不该如此,你应该。”李自成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的道,继而大喊大叫起来:“你为何如此?你不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