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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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期过大半的时候, 陆时樾回了趟家。工作室上下二十来号人,全涌进了祈陆家大院。

    他们刚做完一个大项目, 连续忙了两三个月, 陆时樾作为头儿,发奖金, 给假,请吃饭,一件不落。现在餐厅都禁烟, 工作室一半以上都是老烟枪,柳佩君知道后,让陆时樾干脆把人都请来家里,顺便给他补过生日。

    一众人在院内吞云吐雾,狠补了一些新闻, 姚明退役, 孙杨破世界纪录。还有一样, 鹿诗研究生毕业。

    “咱们陆老大太苛刻了,毕业照都不让你去拍,是有多舍不得你?”有人开起玩笑来嘴上没个把门的。

    鹿诗没有理会玩笑, 转身进了屋。

    毕业时候陆时樾特意跟她了一声,让她返校, 是她自己没去。

    男多女少, 几个女生里鹿诗又是最出挑的,自然成了柳佩君的八卦对象。年龄、学历、家世,陆时樾都如实回答, 怕她多想,添一句,“普通朋友。”

    柳佩君叹口气,手里摸到一瓶刚开的酱油,心下一动,“先前让你爸买,给买错了,这个牌子不算好,”接着看向旁边帮忙的季来烟,“热热是中午十二点准时回来?”

    祈热这几天带着二改稿准时去找花自酌,本来在花自酌家吃饭,今早上被柳佩君拉住,非要她回来。

    季来烟回:“也没固定时间,就是去自己老师那儿。”

    “那时樾你给她个电话,让她帮忙带一瓶回来。”柳佩君看向陆时樾,使着眼色。

    陆时樾点了点头,不是接受柳佩君的撮合,是自己想这么做罢了,他将手机掏出来,“我去接她吧。”

    柳佩君喜笑颜开,连声好,旁边正洗青菜的季来烟伸手拦住要走的陆时樾,“诶时樾,不用去了,迦迦一早骑车送她去的,应该也会一起回来。”

    “迦迦也去了?他跟我去球啊。”柳佩君没有放弃,看向陆时樾,“那你一起去接回来,这么大热天的,别给晒坏了。”

    季来烟站旁边没什么,反倒是陆时樾不算去了,“我先给她个电话问问。”着转身出了厨房。

    祈热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跟花自酌吵,一通电话把剑拔弩张的两人给断。

    接完电话,祈热回去拿包,“您自己看吧!反正这句我不会改!”

    她怒气冲冲地下了楼,一出门,见着在树下阴凉处等她的陆时迦。

    祈热脚顿了顿。

    那次从班堇家回来,祈热几乎一晚都没睡好,陆时迦在车上的话总盘旋不去。尤其是他的专业,她实在没法相信只是个巧合。

    而隐藏在那番话后的深意,她不愿也不敢深究下去。

    当时听他回答完,她故作冷静地问他为什么突然对机械自动化有了兴趣。陆时迦的是,认真对比了所有的专业,发现自己最喜欢这个。

    他看上去十分诚恳,祈热虽没有完全信服,却也没再继续问,只不急,还有时间慢慢想。

    她做了一夜梦,漫边无际的旷野上,天空暗得看不见一丝光亮。可就在她找不到方向,赤着脚狂奔的时候,一道流星划过,瞬间就消逝,再低头,手里已执了一盏灯。

    她猛然醒来,回忆着这个不着边际的梦。阳光柔和地从窗帘后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微的尘埃。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不同。

    祈热静坐了许久,缓缓将昨夜那个看似脱轨的场景从脑中驱逐。

    对于专业,男孩子们的选择无非就那么几个,热门的更是屈指可数,譬如祈凉选计算机,陆时迦选机械又有什么特别呢?

    祈热如此服自己,决定不再多想什么,心里就将此事翻篇,再不介怀。

    人生之路,总是在一边前进,一边自我修正。陆时迦此刻虽有了这样一个目标,但或许在真正走到分岔路口的那一刻,又会有别的念头将先前的一切推翻。

    但无论选择如何,对陆时迦来都不是一件坏事。

    她看着那道如白杨般成长的身躯,缓缓迈下台阶,像往常一样朝他走了过去。

    这段时间陆时迦每天一早就在院门外等她,要来这边球,又能在她忙完时出来时等在外面。

    八月底的太阳仍旧很毒,祈热眼见他黑了一圈,有些无奈。

    “就不会找个地方避避太阳?”祈热坐上车后座,竟不觉得烫,手往他背上一拍,“明天别来了。”

    陆时迦刚要踩下踏板,一听将脚放回地,回了头:“我顺便而已。”

    祈热见他一脸委屈,笑了笑,“那你明天一个人来吧,反正我不来。”

    “你要去哪儿?”陆时迦尽力扭着头,看到她的表情。

    “去看电影啊。”

    祈热又拍一下他的背,陆时迦便将车子骑出去,“什么电影?”

    “不知道,班堇是台湾刚出的,很火。”

    陆时迦心里有了底,去班堇家,那他肯定也能去。

    两人带着一瓶酱油回了家,一进门,先见到屋檐下一群人,陆时樾站在中间,个子最高一眼就能看见。

    陆时迦喊了他哥,几个员工便就陆时迦开起了话匣子,祈热跟陆时樾对视一眼,从陆时迦手里拿了酱油先进了门。

    “我靠老大,都不知道你还有个这么帅气的弟弟。”眼镜男先夸老板,再看向弟弟,“弟弟今年读几年级了?”

    陆时迦站在台阶下都要比问话的人高,“马上高二了。”

    “有女朋友了吗?”刚问完,就被他家老大看了一眼,不怕死地又开一句玩笑,“刚刚那个吗?”

    陆时迦跟陆时樾皆是一愣,旁边另外几个同事看不下去,纷纷下手捶人,“什么眼神呢?刚才那个一看就是姐姐!”

    陆时迦又是一怔,一声招呼就进门去了。

    被捶的人不太服气,“姐姐怎么了?这年头姐弟恋多的是。”完不怕死地问陆时樾,“老大,刚那谁啊?长得太正了。”

    陆时樾第一次遇上需要介绍祈热的场面,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朋友?邻居?哪一个都可以用来当答案,但哪一个的分量都远远不及。

    他思考间,有眼力见的女员工再一次捶眼镜男一拳,“能自由出入老大家的,肯定是跟家人一样的存在,对吧,老大?”

    陆时樾笑了笑,当是默认。

    一顿中午饭,分了三桌。

    祈热左边坐了鹿诗,从她进屋两人便坐一块儿聊天,右边则是一言不发的陆时迦,从他进屋开始脸色就不太好。

    祈热一眼就看了出来,因为人多,没立即问他,只是给他空碗里堆满菜。陆时迦拿着筷子,只吃了几口。

    “迦迦怎么了?多吃点啊,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鹿诗也看出他的不对劲。

    陆时迦摇了摇头,埋头吃了起来。

    “现在天气太热了容易没胃口,”柳佩君把室内空调又低了一度,“迦迦下午别再往外面跑了,担心中暑。”

    陆时迦含糊地“应”一声,眉头仍未舒展开来。

    “热热你往那边坐过去一点,”季来烟看向祈热,“迦迦看着瘦,体格还是有的,我看他吃得可憋屈了。”

    祈热侧头看一眼,随即伸手要去挪椅子,还没扶住椅背,先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抓住。

    陆时迦不仅伸了手,还伸了脚,格住一只椅子腿,怕它成精跑了似的。

    祈热被迫坐了回去,不露痕迹地看他一眼,餐桌底下他手也没松开,脸上就差写“我不开心”四个字。

    祈热用左手端起杯子喝一口饮料,嘴角一勾,下一秒,右手的大拇指往抓紧她的那只手上用力一按,有些长了的指甲便陷进他手背上的肉里。

    原以为他会痛得立马松开,等她一回不成按下第二回 时,陆时迦手稍稍一松,却又紧跟着重新握住,手指穿过她指尖缝隙,一扣,握紧了。

    祈热笑意一收,刚要重新掐他,斜右对面柳佩君喊她一声,要她帮忙递她面前一个吃完了的空碟子。

    祈热甩了甩右手,没甩开,突然就有些急了,再用力抽,他仍不松手。

    祈热来了气,却又不好当众发作,正要准备用左手去拿,旁边的人快她一步,手够长,不用起身就将碟子递了过去。

    祈热猜他是恶作剧,抬眼看他侧脸却发现他仍双唇紧抿,看着极不高兴。

    祈热没辙了,估计是闹情绪,便任由他握着,她断断续续喝完一杯饮料,右手终于被大发慈悲的且不再那么沮丧的朋友松开。

    她算吃完饭再秋后算账,谁知吃完刚站起来,鹿诗就喊住她,问能不能带她去楼上看看。

    楼上是模糊的指代,具体点,是陆时樾的房间。

    祈热其实也有很久没去了,但一推门进去,还是熟悉的模样。

    鹿诗眼睛当相机使,将每个角落、每样物品都保存在眼底。手指点过一处处可以窥探的地方,看完一圈,停在了书桌前。

    “你们两家感情真好啊,”她看向桌上那一张有些年代的全家福,“我记得有一次去你家,你家屋里也都是照片。”

    祈热也看一眼照片,眼睛一亮将照片拿了起来,立即笑出声来,“那个时候的陆时迦真的就是个矮子。”

    鹿诗主要看的还是陆时樾,听她一也看向旁边才五六岁的陆时迦,想起刚才餐桌上挨着的两人,笑了笑:“他好像很黏你,是我记错了?我记得时候你们不太对盘。”

    祈热又看一眼才将照片放回去,本能地否认,“现在也不对盘。”

    鹿诗不置可否,视线扫一圈,最后落在墙角的书柜上,“陆时樾这个人真的很——”

    她沉吟片刻,等祈热看过来才接着:“无趣。”

    祈热一听笑出声,“那你还不是这么死心塌地?”

    鹿诗笑了笑,“没有特色的房间,没什么笑容的脸,除了工作没其他兴趣爱好,对我不搭不理,”她默了默,不再数了,像是在问自己,“可怎么就还是不想放弃?”

    祈热帮她服自己,“你的这些连缺点都算不上,何况还故意不数他一身优点。”

    鹿诗低了头,两只手扣在一起,“我宁愿没看到他的优点,不然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祈热不想气氛显得这么严肃,转身从书柜上拿下一本厚厚的相册,想给她看看时候的陆时樾,鹿诗十分好奇,可祈热那么轻车熟路的一个动作反倒让她心里不是滋味。

    她接过来却没有翻开,“我到现在都没有问过他,我给他的第一封信他有没有看。”

    祈热只记得帮她转交过,其他的细节已经记不清楚。

    “我也一直记得,就六个字,写了十几遍,一遍要画四只鹿,那次连续画了几十只,把我画鹿的速度都练出来了。”

    祈热努力从大脑中搜寻记忆,实在记不起,只能默默喟叹。

    鹿诗继续:“就觉得自己挺傻的,你肯定猜不到我写的什么。”

    祈热见她笑了,跟着笑,“记不得了,但我肯定拆开看过。”

    鹿诗点头,“我也猜你肯定拆开看了,信上写的是,”她一字一字缓缓念出来,“陆时樾,展信佳。”

    祈热一时无言,“……就这六个字?”

    鹿诗“嗯”一声,“我记得我当时苦恼了很久,最后就想着,反正在广播站堵过他几回,先让他眼熟我,一开始就喜欢他,那不是傻么……结果傻到现在。”

    “你不傻,”祈热当即,“你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鹿诗长舒一口气,“我以为他对我来是块石头,我得研究它,‘研’这个字,不就是把石头给敲开么?这么久了,才发现他是块铁,铁了心的‘铁’,铁了心不看我一眼,所以啊,最多一两年,我可能就放弃了。”

    窗外阳光直射进来,午后的风也透露着疲倦,吹不暖人心。

    出门前,祈热问鹿诗要不要从相册里拿陆时樾一张照片,鹿诗干脆答“要”,于是开相册,挑了他的单人照,拿走两张藏进口袋。

    祈热殿后,关门前又跑回去,对准了桌上那张照片里面的陆时迦拍下一张。

    楼下陆时樾正准备带十几号同事出去团建,见祈热下楼来,走近问她:“一起去么?”

    鹿诗也看向她,“一起吧,我们工作室别的不少,唯独女生少得可怜。”

    祈热下午还得去找花自酌,翻译稿这两天得校完,紧接着开始三校,马上就开学了,她得趁着开学前结束二校,最终也还是没去。

    一行人陆陆续续离开,祈热左右扫几眼,仍没见人,站门口听见家里有电视声,走了过去,进屋果然见陆时迦坐她家沙发上正看着电视。

    祈热三两步跑进去,手直接往他脑袋上敲,“怎么了这是?刚才回来还好好的,这么一会儿心情就不好了?”

    陆时迦早就在牵起她手的时候不气了,但既然她还记着,他索性骑驴就坡地继续演一次戏。

    祈热见他脸一沉,既是要逗他,也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没把手机掏出来就已经开始颤肩,等把照片点出来递到他面前,话的时候也笑着,“诶你看,这是哪个矮子?”

    陆时迦低头看过去,因为她拍得有些糊,加上照片有了些年代,他辨认几眼也没认出来。

    祈热就更乐了,捂着肚子往沙发背上靠,“怎么连自己也不认得了?是不是都不记得自己时候是只矮冬瓜了?”

    陆时迦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开心,看她笑得停不下来,伸手要去抢她手里的手机,“不行,你得删了,是你没拍好……”

    祈热将手伸直了往另一边伸,“干嘛删?这可都是证据,你还不承认?”

    “没不承认,”陆时迦靠过去,“你留这个干什么?我都长大了,”祈热往后躲,他就跟着往前压,“你虽然我时候矮,也了我很可爱。”

    祈热听了天大的笑话似的,“谁你可爱了?以为我不记得就给我瞎编呢?”

    陆时迦不放弃要抢她的手机,翻身单手撑在沙发背上,一只膝盖顶在她腿边,另一只手去抢手机。

    “我没瞎编,我也有证据,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拿来给你看。”

    祈热笑得眼睛眯起来,“什么证据?你可爱的证据?那你倒是拿来啊,我看看是不是你自己捏造出来的证据,”她着忍俊不禁,“自己可爱,亏你不脸红。”

    她伸手要去捏他脸,手一伸,重心跟着不稳,人忽地往后倒。

    身下明明就是沙发,陆时迦却本能地以为她要摔痛,几乎是她往下倒的时候就跟着压了过去,摊开手掌往下垫,接住祈热压下来的腰。

    祈热进门后就没听进去电视机里的内容,这会儿两相安静下来,就听见电视机里解员激动地了一句,“球——进了!”

    “你……”祈热手往上伸,要将人推开,话没有完,门口有道声音先传了过来。

    “我靠,”是祈凉从外面跑了进来,“你们在干嘛?”

    听见声音,陆时迦瞬时手一撑起了身,回头看向祈凉时脸是涨红的。

    祈热跟着起身,没回头看人,低头对着手机,故作镇定:“还能干吗?当然是看你们时候的丑照。”

    “我时候还有丑照?不可能吧。”祈凉三两步冲到两人面前,一把夺过祈热手里的手机,快速翻阅了相册,来回看了几遍,发现只有陆时迦那张“大头贴”,这才看向祈热,“哪儿呢?”

    “你的丑照留下来就是对我手机的侮辱!”祈热把手机抢回来,“这张也得删了!”

    她点着屏幕,系统跳出询问框:“确认删除这1张照片?”

    左边是“取消”,右边是“删除”,她快速点了其中一个,立即就将手机给锁上了。

    祈凉“切”了一声,转身一屁股就往两人中间的一大片位置坐,开始看起球赛。

    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左右看一眼,“你们俩都哑巴了?”

    “……”祈热愣了愣,伸脚一踢,“谁哑巴?”

    看向的是祈凉,视线却不经意一偏,跟另一边看过来的人对视上,只一秒,两人都别开了头。

    “除了你们,这屋子里还有人?”祈凉问得不屑,脚一伸架上了身前的茶几。

    问完就发现不对劲,“算了,管你们不话,两个都神经兮兮的。明天一起看电影,班堇跟你们了吧?”

    祈热如释重负,顺着他的话下去:“了,看什么?”

    祈凉专注看着球赛,随口回答:“青春片,口碑好像不错。”

    这么的时候,祈凉压根没有想到,自己口中的高口碑青春片里会有他根本没预料到的情节。要是早知道,他估计会拼死劝班堇别拉上祈热和陆时迦两个。

    而事实是,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看电影的当晚,班堇提前准备了几大袋零食,又搬了两啤酒摆在沙发边。九月开学,她就不再是高中生,今晚这一场电影,当是告别过去。

    等人来齐,几个人一起进了班堇家的影音房。往沙发上一坐,靠外的祈凉关了室内灯,收回手后没闲着,伸出去一把将班堇揽住了,班堇嫌弃地往另一边挪,他便跟过去,重新将人搂住,班堇也没再将人推开。

    陆时迦瞟了两眼,这样的情形平时见了不下百回,在现在这样的气氛下,他也免不了有些心不在焉。

    “发什么呆呢?开始了。”祈热发现他走神,提醒了一句。

    陆时迦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看似要挪个舒服的坐姿,起了身再坐回去,离祈热更近了一些。

    祈热专注盯着画面,没留心他的靠近。

    片头一过,影片就正式开始。开头的几分钟符合一贯的台式清新,很快,几分钟之后,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画面太突然,以至于四个人都沉默着没话。换作以前,祈热绝对不会觉得不妥,但现在坐在一起的,是一群在她眼里毛都没长齐的孩,她心情就有点微妙了。

    先是时时刻刻都保持勃.起的配角,再是在家里时刻光着身子的男主角,在课上一起手.枪的学生,耐人寻味的一句“你卫生纸怎么用那么快啊”……

    随便几个场景在大陆都是限制级别。尴尬的气氛围绕,只有在男主角裸体出现的时候,班堇刻意地了一句:“柯腾屁股好像不太翘诶。”

    没人回应,她便拿起面前一包薯片咯吱咯吱吃了起来,以掩饰片刻的尴尬。

    当手.枪的画面再一次出现的时候,祈热看似面无表情地了一句:“别太频繁,影响发育。”

    祈凉 “咳”一声,目视前方面不改色,班堇憋笑憋得痛苦,再看陆时迦也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忍不住调侃:“都听见了吧?”

    陆时迦见她看着自己,急忙撇清:“你看着我干嘛?跟我没关系!”

    祈凉破罐子破摔,大有要死一起死的气魄,“别装了,谁没有啊。”

    陆时迦瞥一眼祈热,发现她嘴角上扬,肩膀颤着,一时有些气急。

    祈热见他看过来,往嘴里塞一片薯片,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腾出一只手拍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地: “学生,注意身体。”

    陆时迦知道自己是解释不清了,拿起一包薯片“嘭”地开,也没看什么味道就往嘴里塞,嚼了两口觉出不对。

    祈热凑过来闻了一把,一把抓走他手里的,又将自己手里剩下的那包塞给他,“黄瓜味,我的,你不爱吃。”

    陆时迦吃一块薯片,表情舒展开来,暂时把祈凉的叛徒行径扔在了脑后,喜滋滋地转头看起电影。

    限制级别的镜头不少,到后头几个人反倒免疫了,看到男生浴室捡肥皂、男主撞见尴尬场面的画面还能一齐笑出来。

    中间有两次,陆时迦都伸手抓了抓祈热的手,祈热完全陷入电影情节,没怎么理会。

    电影的结尾,画面定格在男主角给喜当新娘的女主送来的那份红包上。

    “新婚快樂,我的青春”八个字与鲜艳的红形成鲜明的反差,看得四个人都沉默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祈凉:“我靠,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感动?”他直起身来,“但是柯景腾中间那段怂了点,有话就直啊,起码还能谈段恋爱。”

    班堇不太赞同,“沈佳宜也不算勇敢,她也喜欢柯景腾,明明她也可以先的啊。”

    祈凉象征性叹了口气,“所以结尾就错过了呗。”他嘻嘻傻笑,圈住班堇,“喜欢就得出来,简单粗暴,上就是。”

    班堇有些好奇祈热的感想,转头看向了她。

    祈热感知到视线,笑了笑:“喜欢当然得出来,不然就得像电影里——你结了婚,新郎却不是我。这种错过太憋屈了。”

    祈热着站了起来,舒展了下筋骨,“不早了,回去吧,”回头又踢了踢旁边看着若有所思的陆时迦,“走了。”

    祈凉跟班堇抓紧时间腻腻歪歪,祈热便拖着陆时迦先出了大门。

    走了一会儿,没见陆时迦跟上来,回头看过去,“傻了呀?就是部电影,别太当真。”

    陆时迦一脸严肃,一口气问出来:“祈老师,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可以去告白么?”

    祈热听了一怔,很快笑了声,“当然可以了。”她想问是谁,顿了顿,又害怕听到答案。

    “真的可以么?”陆时迦伸手抓住她的手。

    祈热立即抽开,有些心虚,扭头往前走,“怎么不行?”着又停下来看他,“不过你话就话,拉我干嘛?还不赶紧去拦车,再晚就得叫你哥来接了。”

    陆时迦脸一紧,追了上去,“祈老师,我刚刚有两次拉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祈热没看向他。

    “第二次的时候,是大学后的第一个圣诞节,沈佳宜把自己的手套给了柯景腾。”

    祈热想了起来,那副浅粉色的手套,上面有草莓,跟柳佩君织给她的那副很像。

    “嗯,记得,我有一副差不多的,”她这下回了头看他,“第一次是为什么?”

    路边有计程车自动停靠,两人一起钻进了车。

    “等我回去告诉你。”陆时迦脸上带着笑,看上去有些兴奋。

    车子开到了木樨门,再停在院门外,陆时迦付了车费下车,等祈热过来,一把抓起她往自家屋里带。

    “干嘛呢?”祈热想挣脱开,又更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时迦一路把她带到了自己房间,反手关上门。

    “第一次牵你的时候,是沈佳宜看到柯景腾英语书上写的一句话,你记得么?”

    柯景腾写的是,“沈佳宜如果不是那么假正经,其实还蛮可爱的。”

    祈热点了点头。

    陆时迦便转身从书柜里找出那本他快要翻烂了的《当代歌坛》,准确地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祈热歪歪扭扭的笔迹,笑着:“祈老师,证据来了。”

    祈热低头看过去,那页上面是两个简笔画人物,头顶上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陆时樾,另一个是陆时迦。下面一行字是:“矮子真的矮,也真的——”

    祈热念出声,“真的一本正经得可爱。”

    念完噗嗤笑出声,“什么时候写的?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虽然那时候老跟你吵架,觉得你讨人嫌,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可爱。”

    陆时迦以为她肯定要不认账,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承认。紧接着又听她:“想法都会变的,我现在觉得你比时候还可爱那么一点,你不是也一样么?”

    陆时迦看着她,“我的想法确实变了。”

    “对吧,以前恨不得躲我三十米远,现在总算把我当姐姐了,”祈热伸手抓了抓他的脑袋,“要不我和柳阿姨商量商量,让她把你跟祈凉换一换,你当我弟弟,祈凉那么喜欢你哥,就真去给他当弟弟好了。”

    陆时迦听得眉头一拧,事情似乎突然有些失控,他果决地道:“我才不要当你弟弟!”

    “那你干嘛这么粘着我?”祈热问一句。

    陆时迦张嘴就要把肚子里压了很久的话出来,祈热先抢在前头回答:“我知道的,在法国的时候你帮了我,我们算是发展出了一段‘革命友谊‘,”她边边笑,“也不能这么,你帮了我,是我的恩人,所以我也得帮你,给你买礼物,把钱给你用,教你法语,也跟你更亲近了,你知道你中暑的时候我有多着急么,那个时候我也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担心我再被抢。”

    她伸手将他手上的杂志合上,“让你跟祈凉换是开玩笑的,你跟祈凉一样,不管你叫我祈热姐还是祈老师,我都会对你好,哦,我比较喜欢动手,一时还改不了,反正,我努力当一个更好的姐姐。”

    她把杂志拿到手上,转身放回刚才的空隙里,“你也要更努力学习才是,你想学机械自动化,还有时间慢慢了解,不用那么冲动就决定,等我整理所有专业的资料出来,你跟祈凉都好好看看,刚才也了,想法随时都在变,可能下一秒你就不想学这个了。”

    “听见没,”她又揉了揉他头发,看着十分亲昵,嘴里也换了称呼,“迦迦?”

    陆时迦将她手拂开,转身背对着她,气得不轻:“一句也没听见。”

    祈热笑了笑,刚要走上前,陆时迦自动往前一步避开她,“你别喊我迦迦。”

    夜已深,窗外蝉鸣都歇了,偶有两声犬吠。

    有什么氛围完全被破。

    祈热将陆时迦侧脸清晰的轮廓收入眼底,他迟迟不回头,她便兀自笑了笑,“早点睡。”

    着转身往外,脸上却已没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  感谢投出地雷的天使:uncle Wa door、弟弟今天一米几、甜橙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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