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2
湛屿几次想要将掌倾覆在江予辰的额头,都因强烈的心悸而觳觫到踌躇不下,他是真的后怕,怕看到苏醒过来的江予辰那双饮恨的凤眸,怕看到这个清风明月般的神祗彻底沦为报复的傀儡。
那些前尘往事,是罪恶昭彰,是历历在目,它们没有哪一件是干净的,是温馨的,全都涂抹着一层的腥臊,怨恨的血热,它们是一柄柄刺进他身体里的刀,是一枚枚咬穿过他的皮肤,舔舐过他的鲜血的獠牙。
湛屿望着眼前这双颤抖的,曾经亦是这样一双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大,抽的江予辰脸颊绯红,箍的他腰腹青紫,他用过这双罪恶的掐住他的咽喉,发狠发力到差一点将他生生扼死。
一滴清泪溅落在臂上,将玄色的护洇出一朵湿润的水花。
湛屿是如此的痛恨着分割的另一半魂魄,他怎么就可以这样残忍到令人发指,猖狂到令人生畏,当初那个伫立在西华神殿,慷慨激昂的热血战神究竟去了哪里?他不是过守护神界与人界的太平,哪怕流尽身体里的最后一滴热血,也誓要将北冥的最后一只魔物杀尽的吗?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他的良善与悲悯究竟去了哪里?
就在他悲坳着回忆往昔之时,强大的情绪波动,将魂灵里困囿的另一半从沉睡之中唤醒,那个阴鸷凶戾的男人,在与他融合的一刹那便吞噬了心底里盘踞啸叫的执念,于是整个人越发的怪戾,凶狠。
正如此时此刻,湛屿周身爆散出无比强大的浊气,一双澄明湿润的眼眸缓缓透出了诡谲的赤红色,他的脸上哀伤与阴狠轮番呈现着,一会儿是悲伤的泪流满面,一会儿是阴邪透媚的狞笑。
他们望着江予辰的眼神,是凄楚与狎昵共存的。
这两种魂灵的博弈,撕扯着脆弱的,与薄弱的意志。
最后,湛屿整个人缓缓的伏趴在床前,垂下眼睑闭上了那双矛盾重重,诡异万分,又不甘怨愤的眼眸。
魂之虚冢,心之彼岸。
在湛屿的精神世界里,有一座简陋的竹舍,他将另一半残暴的神魂困囿在里面。
其实在为神的时候,他没有这样强大的心灵境界,更加无法做到将神魂凝化出一方实体化的空间,游存与三界之外。而这一切都从他重伤昆仑墟元君,吸附了他半数神魂的那一刻起改变了。
若不是当年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想必神隐于昆仑墟也不会知晓,英明神武的无上元君,真身竟是太古唯一一只神火炎凤。早有传闻记载,这炎凤生性暴躁,不服九天法度,曾于三十三重天大闹须弥,后得佛祖怜悯,流放于三界之外,却不知因何缘由竟与东海神界主神相交,成了他开疆破土,刚愎自用的杀戮之剑。
毕竟传闻太过久远,而昆仑墟的主神却又是那样一位清正守礼的神明,神界千万年的祥顺安和都是靠着他的神力在默默守护着。
元君有一片神魂凝化的仙洲——名曰:彼岸云台!
而此时,它便存在与湛屿的骨血里,这片相由心生的圣神土地,已经变的荒芜而晦暗,这里不再仙音环绕,瑞雪澄素,而是天空低垂,四野焦枯,到处都弥散着一股颓败与哀伤的味道。
湛屿伫立在那道狭窄的门扉前很是犹豫,自他用了计谋将靖无月关了进去,他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这片游离的浮洲,就像他刻意逃避着经年那种种惨不忍睹的回忆。
这里的时间是守恒的,任凭外界天塌地陷,岁月流转,这里依如昨日般光鲜亮丽。
此刻这道门扉的背后,传来靖无月慵懒而嗜血的冷笑,就如寒夜里栖息在霜雪覆盖的枝丫上的鹰隼。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湛屿抬眸望了望那摇曳着烛火的窗棂,一株莲花的倩影投射在昏黄的裱纸上,边缘有些徐徐的拉长。
他记得那株莲花,是前世还未身死之前,自己从扶心堂的子午池里移出来送给江予辰的。
因为他很喜欢莲花,所以自己胆大妄为的窃了扶心堂的镇门之宝,这种经天池之水配以灵脉生长的莲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虽然它最后在靖无月的仇视之下,日渐枯萎了。
却不想再一次得见,竟是隔世的彼此怨恨之下。
就在湛屿回忆往昔的时候,那扇门缓缓的开了,只见靖无月一身新婚的大红喜袍,俊美无俦的依靠在门框之上,他气质慵懒面容乖张,浑身上下张扬着放浪形骸的颓美。他白皙的指间把玩着一泻昂贵的红缎带,湛屿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是从江予辰的头发上扯下来的,他曾用这条带子捆束过那个男人的双。
靖无月这个人浑身上下总是笼罩着一层凶猛的煞气,他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抱有深深的敌意与怨愤,好似这个天下没有一个人对得起他一样,哪怕是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湛屿,他亦是不甘示弱的抬高下颚睥睨过去,仿佛立于云端俯瞰众生的强大神明。
湛屿凝望了他一阵,而后目露狠厉的道:“你把我拉进来做什么?是嫌睡的不够安稳,让我再多摧毁你几次吗?”
“呵!”靖无月乜过一记白眼,傲慢的偏过头去,再转过来,一副看着窝囊废物的神情,望着湛屿道:“你也真是有能耐,大业不去做,一门心思都用在我的身上,我是该夸你勇猛呢?还是该夸你窝里横呢?”
“靖无月!”湛屿显然是被他的毫无悔改激怒了,厉声呵斥道:“我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思考,你会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错了,我竟然想不到,你依旧固执,依旧死不悔改,你犯下的滔天血债,你觉得你还的清吗?就连就连江予辰!”许是想到了心痛之处,他已经忍不住嗓音颤抖,不忍心往下了。
“就连江予辰什么?”
湛屿闭了闭眼睛,稍稍平复了下波澜壮阔的心境,继续道:“你亲毁了江予辰的一世安稳,难道你也没有丝毫愧疚吗?”
靖无月挑眉乜笑,双环胸,毫不在意,“毁他一辈子的不是你吗?如不是你当初嫉妒江予辰待我好,你妒火灼心的糟践了他,也不会将我深深激怒,我这个人唯一的逆鳞便是师兄,可你!”倏尔怒焰蒸腾,目露凶光,靖无月冷硬的质问道:“可你却偏偏要抚触我的逆鳞,还残忍的将他从我的血肉里剥离,你以为你是另一个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这个天地间除了我靖无月,你湛屿就他妈的是个废物!你个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没资格指责教训我!”
他的句句属实,湛屿垂下头去无言狡辩。上一世,他嫉妒的发疯发狂,全无理智的强要了江予辰,然后发动门派的诸多师兄弟以诛魔为借口追杀被自己重创的靖无月。
他将江予辰架在火上烹烤,任由他为了靖无月的安危乞求,宽衣,甚至为了取悦自己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通通抛弃。
他与后来魔化的靖无月又有何区别?他亦不曾温柔善待过孤苦无依的江予辰,又何来颜面去大义凛然的指责自己的另一半?你们是同一个人,同一副心肠,同样的歹毒,同样的灭绝人性。
“到你心坎里去了?”靖无月施施然的走下了台阶,艳丽的喜服潋滟着刺目的华光,“到底,你我都是一路人,就算江予辰的另一半神魂给了你,压制住了你心底里的执念与赍恨,可你终究还是做了跟我不相上下的事。”
他伫立在湛屿的身前,倾下俊颜,暧昧而潮湿的在他的耳边低诉道:“夜深人静的时候,你难道不曾回味过他的体温?不曾流连过他肌肤的触感?不曾缠绵在那唇齿相依,水溶交融的颤栗里无法自拔?”
靖无月伸出舌尖,狎昵的卷了一下湛屿的耳垂,惊的他觳觫而苍白,“别跟我这一切你都忘记了,似乎这一世,你依旧没有管好自己的裤带,又将他折磨的遍体鳞伤了!”
此刻的湛屿恍若白日见鬼,他半是凄婉半是凶狠的瞪视着这个邪恶的,一双缓缓的捏紧,“是我对不起他,所以我不会允许你继续将他往深渊里拉。”
靖无月稍稍站直了身躯,隐在袖橼里的大已经握紧了紫黑色的长鞭,他冷冰冰的道:“深渊?什么是深渊?你我本就是烂泥里打滚的一条狗,真以为一朝蹬了岸,就忘了被棍棒撵下去的恐惧了?”
他蓦地笑了,笑的很是嘲鄙,很是悲凉,“从我们堕下凡尘的那一刻起,那洁白的皎纱,我们就再也穿不回去了!不管是神界,还是人界,乃至我现在统领之下的魔界,都是包藏祸心,阴险至极,我就是要做那灭世之罚下的大洪水,将一切污浊清洗干净,然后将我的纯白之人,再送回神坛上去!”
“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抱着恶心的心思,去垂涎我的神明!”
“你怎么会变的如此可怕?”湛屿痛心疾首,“你曾是守护一方的战神,是悲天悯人的孤勇,你曾经连一株花草都不忍心伤害,你怎么能出这么违心的话?”
“这一点都不违心!”靖无月咆哮道:“我当初就是如你这般太过踌躇,才会一步一步的什么都错过!我明明可以一夕之间屠灭整个昆仑墟的生灵,都是因为你!”他抬指向怔愣悲伤的湛屿,“都是你这些恼人的善,虚伪的自律,自以为是的智慧,以为想破了脑袋便能为他换来一片生,是你耽误了大好时,是你临阵回头害的他为你背负,是你的胆怯懦让他在天雷之下尸骨无存。”
“你还有脸我心之所想竟是违心之举,你还要继续蒙蔽自己到什么?你跟我是一样的,我的所作所为你一样也脱不了干系,你就算在正道里活着又有什么用,你骨子里就是黑的,脏的,是腐烂流脓的!”
靖无月吼到双目赤红,嗓音嘶哑,他最后阴狠狠的下通牒道:“收起你那幅虚伪的善面,我看了都替你恶心!”
这些话,当初在无极观的通天裂隙跟前,靖无月就曾这样狠厉的向他宣泄过,当时他握着剑刃的已经鲜血淋漓,他们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上,怒目而视,悲愤交加,他抬刺散了靖无月缥缈的灵体。
没有什么比知道人世间还有另一个自己更加使他觳觫的,他一直以为,江予辰的叛变,他的悲苦都是这个尘世的不公造成的,他哪里会想到,引诱江予辰叛变的是他,挥改写了江予辰命运的亦是他。
他都干了些什么?他怎么可以任由那么多的虎狼环伺在那个男人身边,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侮辱,被强,暴,被亲生父母遗弃,被养父母虐待。
那一刻湛屿是动了杀心的,可他杀不死他的另一半,他们就这样鏖战了三天三夜,最后力尽被靖无月生擒,于彼岸云台之中,借助月华轮回镜残存的神力合二为一。
到底是谁彻底抹去了靖无月的理智与善念?竟能让他不顾江予辰的死活,将他丢进熔炉之中煎熬,究竟是谁耍着这样阴沉的段,怀着这刻毒的心思,偏偏要假借自己的,去屠天灭地,去做这个天下最大的恶人
湛屿依旧极力的想要服他,“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这一切不是因为你我本就骨子里邪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你自诩心思周密,胆识过人,可你怎么不动动脑子,你为何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你一时一刻都不曾在心里怀疑过吗?”
“我为什么要怀疑?”靖无月乜斜道:“就算被人操控了又如何?那幕后之人的段就是我心里所想,何乐而不为!既然整个天下都对不起我,我又何必强求自己去迎合这糟烂的尘世?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我在北冥的统治信条,就是我靖无月最真实的心里写照。”
“你疯了,你真是彻底疯了!”湛屿蓦地眼中含泪,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执念噬心到近乎变态癫狂,竟连一句谏言都听不进去,“那江予辰呢?你拿你的师兄当什么了?他不是你一生最爱的人吗?”
靖无月笑道:“那是你,不是我!从他转世轮回那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我温柔可人的好师兄了,他只不过是承载我师兄神魂的一具容器,待我大业将成,他凡胎以蜕,他还是那个玉山神殿高高在上的神君!”
来个剧场吧!
湛屿:傻x孩子这是吃了炮仗了?还是中二期提前了?反动言论不怕被王朝叔叔请去喝茶吗?
靖无月:不怕!正愁没地方吃免费的饭,听皇城伙食不错!
巫澈:楼上的,介不介意再跟我回窑洞过几年二人世界?我去印度进修了一段蛇舞,要不要看看啊?
靖无月:楼下的,你没事可以滚了,谁要看你个水桶粗的大长虫玩,你以为你是八岐大蛇啊!
巫澈:楼上的,就算全世界离开你,还有一个我来陪!比心心。
江予辰:这是几角恋?我究竟跟谁谈过?
作者:辰辰,那个玩蛇的暂时是个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