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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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无月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他无法在心平气和的去品尝单恋的凄美,他想要获得回应,哪怕是厌恶也好,挣脱也罢,他要这个男人能将他当做一个势均力敌的雄性,而不是一个维诺胆怯的师弟。

    江予辰几乎是丢了魂魄般的畏缩在靖无月的怀里,他的肢体是僵硬的,大脑是空洞的,就连眼前男人的面容都是空濛模糊的,他就这样没有丝毫反抗的任由靖无月亲吻着,连眨一下眼皮的轻颤都做不到。

    他不懂得怎样去拒绝,怎样去将心里叫嚣的不字吐出口,他怕伤了靖无月的心,却只能违背本心的任由他为所欲为。

    江予辰很是懊恼,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自己心中所爱的一直不都是唯湛屿一人吗?

    何时变成这样了?这摇摆不定,踌躇难安的心境,究竟是为哪般呢?

    江予辰想不通!他希望有人能恰巧路过,来打断这暧昧的举止。可却又不希望靖无月在他人的眼里成了被鄙弃的异类。

    冗长深沉的热吻终了,靖无月睁开心满意足的眼眸,心翼翼的用指腹摸挲着师兄绯红的面颊,希冀而轻柔的道:“江予辰!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这一次,他没有向以往那样亲切的叫他师兄,而是满含深情的唤着他的名字。他不想在做个畏首畏尾的乖巧师弟,他要挤进他的心里去,然后牢牢占据。

    江予辰被他拥吻的有些发懵,他呆滞的目光移上靖无月的脸庞,怔愣了许久才恢复了焦距,他有些沙哑的答道:“我,我不懂!”

    虽然知道他在装傻,但靖无月却不愿戳破。

    他再一次郑重其事的道:“江予辰!我喜欢你!”

    幽幽的清风穿山过水,扑面而来,而与之一并到来的,还有那如火焰燃烧般瑰丽的片片枫叶。

    枝叶舞动的飒飒之音,伴着靖无月炙热的告白回响在耳畔,将这个一项腼腆不善拒绝的男人,瞬间抽空了魂魄。

    他就这样望着鲜红的枫叶落在了靖无月的发顶,肩头,衬得那白衣更加洁白,红叶更加鲜艳。

    他不知该怎样委婉的拒绝,干脆闭口不言。

    靖无月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心底的答案,他其实比江予辰更加胆怯,更加彷徨无助,他希望得到明确的答复,又惧怕听到严辞的拒绝,也许这样不言不语留有暧昧的间隙是最好的吧!最起码没有当场宣告了自己的死期。

    靖无月有些忐忑的笑了,但眼底的失落无论他怎样伪装,还是呼之欲出的太过明显。

    江予辰就是害怕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是以他又变成了那个百般温柔,予取予求的好师兄,他抬抚摸上那苍白的面颊,昧着良心了一句埋下隐患的话,他:“师兄亦是喜欢你的,可有些情感强求不来,慢慢就会好的!”

    靖无月倏尔笑了,他贴服在江予辰温热的掌心之中,半是窃喜半是欣慰,他知道自己还有会,会慢慢撬开师兄那柔软的心脏,让他完完全全接纳自己的。

    靖无月在卧房之中找到了一面铜镜,那镜面磨砺的有些模糊,将将能把一个人的轮廓映射出来,他随抹了一把斑驳的镜面,借着桌上微弱的烛火仔细端详起自己的容貌来。

    不多时,一阵清浅的扣门之声突兀的响起,将床上沉睡的江予辰骤然惊醒。

    靖无月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到江予辰身上,只见他雾眉颦蹙,面有疑惑与悚惧,似乎刚从一场噩梦之中被惊醒。

    门外的轻扣依如鸟喙啄木,付有频率与节奏,这般严谨到有些偏执的习惯,恍惚使他想起一位故人来。

    江予辰自床上平复了些跌宕的心潮,随后身着轻薄的亵衣赤着脚便下了地,他没有理会湛屿的茫然,而是快速的拉开门板,将抬欲再一次扣门的岚音拽进了屋内来。

    突如其来的拉扯让岚音有些受到惊吓,好在江予辰力气不是很大,否则她非狼狈的跌趴在桌子上不可。

    “三更半夜的,你又来扣门做什么?”江予辰神情戾怒,冷冰冰的质问道。

    岚音抬覆上被他拉扯过的腕,道:“我是想来通知你们一声,妖魔军将于明日反攻玥琇镇,我觉得我们应该速速撤离此地。”

    “怎么,你怕殃及你自己?”江予辰嗤笑道。

    “不是!”岚音面无表情的道:“如今起义军与王朝军同仇敌忾,更有修真界第一大派的听雨阁阁主坐镇,我怕以你我二人之力不敌对方人多势众!”

    闻言,擦拭着铜镜的湛屿,抬眸乜斜着岚音寡淡的侧颜。

    江予辰随阖上门板,转身不悦道:“你一个统领万千妖魔军的首领,何时畏首畏尾的惧怕这些正义之士了?”

    “不是惧怕,而是为你着想!”

    岚音的情真意切,江予辰却听得心惊肉跳。

    不上是厌恶还是感激,或者两者参半,他不愿承认岚音对自己的关怀使他对这个魔物的偏见,有了动摇有了松懈,这些年,他将一切堕入黑暗的源头推卸在岚音的头上,去恨去恼去厌弃,用这样的方式去缓解自己浓沉的愧疚感。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江予辰别扭的偏过头去,不在看岚音那张真诚的脸。

    而岚音显然是不想离开,她讳莫如深的坐到了湛屿的对面,盯着他自若的神色凝视起来。

    靖无月见她落了坐,努力回想着此刻若是湛屿那个废物,应该会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出来,是痞气的微笑?是肃穆的冷峻?还是不言不语的凝视对望?

    显然他哪一样都摆不出来,只好本性使然的森冷一笑,道:“姑娘缘何这样看着我?难道觉得我很英俊吗?”

    面对他的调笑,岚音报以一抹娇俏的柔媚,道:“公子是很英俊,奴家这般却是唐突了。”

    装!你继续装!

    湛屿摆出一副被夸受用的沾沾自喜,可心底的计谋却转了三番了,他:“姑娘亦是天姿国色,美艳动人!”

    靖无月在北冥之地忙着筹划那些大逆不道的壮举,对于这个一造就的魔物,本就没有多少细心留意,是以这岚音的前后反差之大,丝毫没有惹来这个造物主的怀疑。

    而岚音却透过他铮傲不凡的躯骨,望进了那污浊戾煞的灵魂深处。

    他二人彼此凝视了稍许,岚音便问道:“湛公子,我见你今日精气神不错,想必是那剑伤已经将养的痊愈了,明日我们便启程去往边地烟平,你与我们正邪殊途,不如就此别过吧!”

    湛屿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转过头去,望着江予辰那张厌恶至极,隐忍到极致的脸,目光里浸着深沉的不舍与落寞。

    可就算江予辰再憎恶岚音替他先行做主的做派,他也难得与她站在了同一阵线之上,揉了揉隐痛的眉宇,江予辰的嗓音里,不舒服的疲累感颇为浓烈,“阿屿!明日你就不必与我一道同行了。眼下最为安全之地,便是中原皇城,你先行去那里暂避,待时成熟,便回了听雨阁吧!”

    湛屿的面容从殷切的希冀,到零落的失望,真如阳春三月骤降凛冬腊寒,他望着眼前这个肃冷的男人蓦地浅笑,很是暗伤凄楚,他:“听雨阁?这茫茫红尘里,哪里还有这样一座归心的故乡呢?”

    江予辰不忍看他难过,遂强忍着心底泛起的愧疚之潮,故作无畏的道:“你可以怪我!如今整个天下的劫难都是我一造就的,所以你想杀我,也请你堂堂正正的提着正义的利剑再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湛屿目光灼燃,道:“你让我回哪里去?是继续守着那遥遥无期的正义,还是看着你继续越陷越深?”

    “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呵!”湛屿无力的笑道:“你总是有无数的理由来搪塞我,当初深陷囹圄你不告诉我,偏走邪道你也不告诉我,如今我背弃了自己的信仰来到你的身边,你依然要将我推离的远远的,我就这么让你厌恶吗?”

    江予辰何曾厌恶过湛屿?不过是一心希望自己未能走完的路,期盼着他替自己走完罢了。

    饶是心里的情绪波动的越厉害,他的面上越是森寒的层层素裹,“你明白就好!有些话得多了,我自己亦是厌烦,明日一早,各自分散,后会无期!”

    湛屿:“”

    湛屿不可置信的望着决绝冰冷的江予辰,依如当年在水牢里面对着那个口是心非的男人。似乎所有的话语都不足以撬开这个男人坚冰裹束的心,他很是哀伤的静默无言,就这么望着这个爱慕了半辈子的人,不知所措!

    主戏已然落幕,旁观索然离席。

    岚音在他二人的各自静默之中,悄悄的退离出去。

    她站在昏暗逼赳的走廊上,望着雕窗上投射的灰色身影,将掌心的一尾金色羽叶焚尽成灰,随后低垂头颅,将那升起的袅袅白烟,吸纳进了鼻腔之中。

    南栖裹着一张草席,枯坐在火堆之前发呆,巫澈则仰躺在一根倒伏的树干上,百无聊赖的逗弄着指尖缠绕的鳞蛇。

    这两日,他彻底将这个胆大妄为的姑娘收拾的服服帖帖,捏肩捶腿,生火打水,只要自己开了尊口,她必保毫无怨言的迅速执行。

    连日来恶劣的风餐露宿,将这个飒爽清丽的姑娘揉搓的憔悴不堪,一身紫色的裋褐亦成了深褐色。

    那把揽月山庄的名弓霜寒,依旧挎在少女的胸前,看似轻便实则重有百余斤的铁弓丝毫没有压弯南栖的脊梁,风霜尤甚的鬓发松散凌乱,末梢还打着毛躁的卷。

    巫澈很是好奇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是如何拉的开这百余斤的铁弓的,要知道一般的男子都不一定有这样的魄力能轻易举起这长弓,更何况赋以灵力化箭。

    可这少女就是有着惊天之能,准头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百余枝寒冰箭矢齐发的威力,还是蛮让他感到余悸的。

    浓雾弥漫的荒郊野岭,连只鬼影子都没有一只,到是远处雾霭重重的荒树之中,蛰伏着一群苟延残喘的低等北冥魂兽。

    肉眼可见的浊气从浸润的土地里,沾染的草木间蒸腾而上,一丝不寻常的诡异之感,悄然向着烤火的二人弥漫而来。

    南栖背后的铁弓骤然间生出了一层漂亮的霜花,根根晶莹的枝杈舒展开来,开出一朵覆压着一朵的洁白雪精。

    她本就觉得冷,是以霜寒的异动更加刺激的南栖寒颤不止。她抬眸向着四周环顾,缥缈的薄雾之后是黑黝黝的参天巨木。

    巫澈中的鳞蛇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潜在的危险,它自修长白皙的指缝间游曳而下,贴着地表的濡湿草皮快速的伸展成一条通天巨蟒,昂扬着硕大的头颅,嘶吐着血红的长芯。

    高度戒备之下,人的五感很是敏锐,而巫澈又得了湛屿的神力,自然方圆十里的异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可怪就怪异在这,周围太过安静了,竟连一丝轻风的低吟的捕捉不到了。

    南栖没来由的惧怕,她裹了裹圈在身上的草席,从火堆之旁一步三回头的退到了巫澈的身前,齿关打架的道:“冷,冷的,出奇,还有霜寒有异动,似乎,有危险要靠近了。”

    巫澈瞟了一眼南栖脏兮兮的发顶,道:“害怕就滚到我后边来,堵在前头做什么!”

    南栖转过头来,有些感激的望了巫澈一眼,却又被这个男人狗眼看人低的猖狂而刺激的恼火攻心。这两天为了保命,她是什么丢脸的事都做到份了,任打任骂,任驱使任奴役,就差委屈饲身了,天知道她一颗憋屈的心脏被怒火烹调了九九八十一道,每一道都是恶诅的味道。

    巫澈没工夫理会这妮子的古怪心思,他一双寒凉的大杏眼牢牢盯视着巨蟒窥伺的反向,不敢有丝毫懈怠。

    南栖回过头来,望向巫澈所凝视的方位看去,层层雾霭之后的密林间,突然浓黑的仿佛泼上了一块玄墨,那片黑像一块硕大的幕布,又像一池悬立在半空的污水。

    忽然道道血浪自浓墨之上迭起,如潜龙搅海,巨鲸破水,沉闷而压抑的踏步之声自血浪里滚滚而来,由远及近,不多时,翻搅的血浪上下分离,赫然在半空之中撕扯开一道诡谲的大裂缝。

    一匹覆着金属面额的战马,率先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