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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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鸩影剑凶戾似蟒,岚音慌如硕鼠。纵然她的鞭子舞的再是凶悍,也不敌长剑的锋锐无情。

    几番猛攻下来,岚音的身上多了几处剑伤,暗绿色的魔血将她白色的襦裙浸染的脏污不堪。在这番激烈的你追我赶的混战之下,岚音的暴躁性子终于爆发,她倏忽将中的魔鞭化刃,一柄颀长的战刀赫然横在中,于脚下烈焰雄浑的蒸腾着冰冷的浊气。

    “妈的!”岚音将口中的血沫偏头吐下,恶狠狠的对着长剑咒骂道:“老子今天就斩断了你,看你还是非不分他娘的乱刺一通!”

    这话对于一个活人也许还能起到威慑作用,可对面是一把没有情感的冷兵刃,除了挥砍刺戳这一条,它没有第二条出路。

    岚音是真的被激怒了,她不在乎斩断了鸩影剑会被醒来的江予辰生吞活剥,她只想给这一路来灼烧的愤怒寻一个宣泄的出口,既然这口恶气她找不到旁人来算,那找你这把没有眼力价的佩剑清算,也是一样的。

    她越打越是激动,直到最后一刀一剑竟将这间朴素的禅房拆的七零八落。

    靖无月安然的伫立在花树下,将该看的也都看清楚了,他望着岚音的狼狈挑眉而笑,修长的指在虚空中不过随意一抹,一道不过六七寸长短的裂缝便出现在了眼前。

    那缝隙初始像一条黝黑冰冷的墨线,缓缓的向着四周氤氲着丝丝缕缕的浊气,然后不知被哪双有力的从内部狠狠撕开,那缝隙竟像一张被赫然撕裂的大嘴,边缘参差不齐的流泻出汩汩血液来。

    这血水乍一出现,浓重的腥气便凝住了岚音劈砍的身形,她警惕的豁然回头,只见一个看不清脸与上半身的男人伫立在血泉的背后,修长冷白的指于身侧缓缓虚握着。

    她一刀挥退了鸩影的突刺,将长刀提于胸前,遥指着屋外的男人喝问道:“你是谁?为何能破开裂隙,将鬼蜮血海引渡来此?”

    靖无月隐藏在血泉背后的俊颜了然一笑,颇有那么几分捉弄的意味,他:“这北冥又不止你一只大魔,会破开裂隙的,也不止你一个废物啊!”

    男人话音轻蔑,似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狂傲着,岚音虽然惯于轻敌,却也不是个轻易惧怕低头的主,可这个男人出现的太诡异,语气又太过胜券在握,让她不由得产生了一股面对强者诛杀的觳觫。

    饶是再害怕,岚音也有着自己的执拗与风骨,她冷笑道:“畏首畏尾的不以真面目示人,我看啊,你也就是个虚张声势的废物!”

    靖无月闻言不恼,他依旧笑的如三月里绵绵的春风,只是那风中透着点残冬未尽的荒凉,“你这张嘴到是生的伶牙俐齿,就是不知这身,是不是跟你的嘴巴,一样厉害。”

    完,那裂隙里流淌的血水便于地上汇聚成泉,咕嘟咕嘟的翻涌着沸反盈天的血泡,好似一口被烈火烹煮的浓汤。

    岚音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血海里滋生的噬魂兽,那种嘴大,肚腹也大的混沌魔物,一生的使命便是吞噬所有灵魄,如今在北冥横行疆土的魔物,除了自身寻觅伴侣繁衍的,其余都是出自这凶猛肮脏的魔物之腹,它在北冥可以算是所有魔物的再生之母。可事实是没有哪个魔物愿意活生生的在它的肚腹里被融成碎片,然后被丢弃神识与一帮低等的魂兽从组再造。

    仿佛是在回应岚音的心中所想,那方不大的血泉霎时沸腾的像地底奔涌的岩浆,于空中窜出数丈高的血柱,待那血柱越攀越多,越窜越高,一只通体猩红面恶狰狞的魔物从血水里浮现而出。

    只见它头大如斗,短四肢粗壮似龟,背上生着两对鹞鹰般的羽翅,一张嘴大的出奇,额上三只竖瞳诡谲乱转,巧的鼻子隐藏在堆叠的横肉里面,随着浓重的粗喘,喷出两道阴冷的浊气来。

    噬魂兽乍一出现在尘世,便快速的转动着三只骇人的兽瞳四处打量。

    它似乎很不明白,明明自己在血海之底沉睡的好好的,怎么一睁开眼便出现在了这里?不过它是个没有灵智的低等畜生,虽然杀不死,也灭不绝,但只要离开血海的范围,它就像被蒙住了眼的瞎子,活动就不会那么灵敏了。

    然而此时,除了背后的北冥之主它撼动不了,这个全魔之身的丫头却是它最喜欢的餐前甜点。那噬魂兽三只眼珠全部集中在了岚音的身上,一张嘴,满腔的牙齿如碎石子般密集,向着这个瘦的少女嘶吼出一记腥臭的罡风。

    噬魂兽的嘴巴实在是太大了,似乎只要在稍稍用点力,便可以嘴唇后翻将自己的整颗脑袋裹进去。

    它吼的兴奋而卖力,仿佛饥饿了许多个年头,突然眼前摆放了一只雪白的馒头。

    岚音永远也忘不了当初为了躲避这魂兽的吞噬,她一朵残破的红莲拼了命的想要洇渡上岸,却还是被它无情的撕碎了大半个身躯。

    岚音自知对付这魂兽没有把握,便将中的魔刀淬了煞气投掷了过去,只见她身形一闪,便快速的搀起尚在噩境之中无法自拔的江予辰,趁着魂兽分神躲避刀刃的工夫,从唯一的正门窜了出去。

    那鸩影剑紧随其后,许是感应到了比岚音更加凶煞的戾气,竟不管不顾的向着那噬魂兽攻了过去。

    岚音哪里还顾得上那把发了狂的长剑,她搀扶着江予辰没头没脑的向着前殿窜去,一路上形如鬼魅,白裙猎猎。

    可她到底没有神格,又是一只罪恶滔天的大魔,在这佛门之下又焉得尔等放肆!

    那先前佛光普照的大殿,霎时法相威仪,屠魔诛天,簇拥着佛祖的五百罗汉法相金身,怒目而视,中的锡杖,伏魔杵,金钵,青玉珠,全部散发着威严的金光。

    岚音很少出入这种诛魔的寺庙道观,当年她能随意出入无极观,是因为用了夺舍的肉身才能不暴露自己,而此时此刻,没有那凡胎的庇护,她的魔性在满殿的佛光之下,无所遁形。

    岚音知道,她逃不出去了,伫立在大殿中央抬眼望去,这通往庙外的大门已经被卍字金诀隔断了,

    江予辰积郁的心绪在佛光的授射之下,逐渐平息了下来,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恶魔竟突然从眼前消失了,他从地上缓缓坐起,发觉自己竟然置身在一片梨花似雪的香海里,而他的膝头竟搁置一把古朴的七弦琴,琴缘上描绘着一朵一朵素白的重瓣莲花。

    江予辰低头望去,本被玄鹤真扯乱的衣衫,此刻竟穿戴的整整齐齐,而且这一身华贵温雅的白袍,似乎并不是他的所有之物。

    正疑惑不解着,林间却突然吹起了一道和暖的煦风,将枝头片片梨花零落成飘扬雪簌,纷纷扬扬的落了他满头满身。

    “呵呵呵!”与此同时,一抹清冽的男音响起,调笑中透着恣意的顽劣,落在耳中似一泓碎裂的寒潭之冰。

    江予辰转头望去,湛屿一身白袍滚着银边,高束的玉冠被柔顺的墨发映衬的白璧无瑕,他一腿屈膝,吊儿郎当的斜倚在枝干上,借着梨花的清芳畅饮着怀中的醇酒,而另一条修长紧实的腿则垂下来,悠闲自得的摆荡着。

    他依旧不羁狂放的潇洒着,一双轻佻的桃花眼里淬满了绚烂的星河。

    江予辰没有话,只是这样静默的看着他在笑,那只红泥酒壶巧精致,橼口还系着雪白的穗子。它们随着湛屿饮酒的动作缓缓摆动着,竟让他分不清哪些是穗子,哪些是梨花瓣。

    湛屿也一直没有话,仿佛在这方幻境里,绵延无尽的梨花林与这个明媚惑人的男人一样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与湛屿在此处相遇过,像这样柔风旖旎的春色,他也只去过扶心堂前的十里桃林。

    仅管他很是困惑,却也难得的感到欣喜,这里太过纯白干净,让他在玄鹤真无线重复的暴虐里,得到了一丝难得的喘息。

    岚音再一次将魔鞭从骨血之中化出,发了疯一样的抽打着眼前金光闪闪的卍字阵,无论她将魔气赋予的多么汹涌,那鞭子抽在光膜上也留不下一道痕迹。

    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她能感受到噬魂兽已经摆脱了鸩影剑的束缚,庞大的身躯像一团腐烂流脓的臭肉,拖拽着滚圆的肚腹缓缓的向着主殿攀爬而来。

    “你倒是快让开啊!”岚音焦急的嗓音略微带了点哭腔,一边继续抽打着法阵,一边频频回头的啸叫着,“我跟你们这帮秃驴无冤无仇,凭什么阻拦我的去路!”

    魔息与佛光频频相撞,反弹的力度不亚于一场山崩海啸,殿中的菩萨金身在汹涌的浊息里忽明忽暗,直到主位的佛祖降下一道通天彻地的金光,才将几欲崩溃的岚音彻底狼狈的停了下来。

    正气浩然,浊气稀薄,纵使岚音修为深厚,也不得不在佛门的威仪之下败下阵来。

    靖无月跟着噬魂兽伫立在大殿的后门口,这佛殿可以阻拦岚音的出路,就一样可以阻拦噬魂兽的进路。这混沌的畜生一心想要闯进殿去,撕了那个美味的魔族少女,可这佛门的禁制也不是一般魔物可以破除的,没头没脑的猛攻了几次,皆被佛光灼的血肉模糊。

    靖无月虽有神格,但灵魂已经入了魔道,强行闯入这佛殿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被困囿在里面。

    这佛门主张渡化,认为一切生灵皆有它存世的理由,门人轻易不可造下杀孽。

    到时候圣光普照,佛经绕耳,喋喋不休的比那盛夏的鸣蝉还要唠叨,他可不想平白找罪受。

    透过那层金灿灿的光膜望进去,双眼覆着通冥带的江予辰娴静而绝美。他倚坐在一张香案旁,头微微的向后仰着,少了那双砭骨冷漠的狭长凤眼,一张脸憔悴中裹着致命的诱惑。

    上辈子,他不会玩什么刺激的段,一颗心只剩下宣泄与折磨。在他们水乳交融的时候,江予辰总是闭紧双目,或者偏过头去,有的时候甚至执拗的只愿意背对着自己。

    这种身心交汇的美好,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江予辰仅管躺在自己的身下,可他的心已经与他隔绝了几万重山海。

    直到他临死的那一天,靖无月才得到了他的回应,也就是那一夜,温暖了他在尘世间辗转的无数个荒凉。

    今世,他已经寻回了自己的另一半魂魄,知道这一切的种种不过是阴差阳错,命运不公,可他看着江予辰的转变,自己的堕落,看着千千万万惨死在自己中的亡魂,却仍然得不到纡解与快慰。他的胸臆之中永远横亘着一口怨气,哪怕是对着江予辰,他也控制不好心底的怨愤与燥郁。

    看着看着,靖无月也没了主意,他虽横行尘世几百年,却从未与佛门有过交集,他始终觉得悟佛的修士迂腐,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如魔音灌耳。

    这时,身边的噬魂兽再一次爆发了怒气,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卍字金阵就咬了过去,可想而知,这佛门的东西都不是做出来看的,它爆发的威力亦是不容觑的,这不噬魂兽一口下去,非但没有讨得半分便宜,竟被佛光逼退着兜头翻了过去,原地滚了两圈,庞大的身躯轰然撞塌了半面后殿,仰在一堆木头砖瓦里肚皮朝天,蹬楞了半晌腿脚也没能翻过身来。

    靖无月见这畜生狼狈又愚钝的模样便觉得好笑。

    这未开智的畜生就是这一点好,脑筋不知道转弯,也不畏惧疼痛,一门心思的想要冲破禁制闯进去饱餐,论起马前卒,它们在适合不过了。

    到这马前卒,靖无月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个人来。它不入轮回,超越三界,又是个能随意变化身形的主,若是让他闯进去将那条狗给我捉出来,可是再适合不过了。

    可他转念又一想,若这佛门连巫蛊也不容该怎么办,难道自己还要抓几个人来,在强行把这破庙拆了不成?

    今天是圣诞节,祝所有追书的伙伴节日快乐!

    年前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会是忙碌的,希望大家在繁忙之余保重身体!

    岁数大了,也不会什么俏皮的话,大家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