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蝶2
从靖无月的角度看过去,岚音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般垂首直立,一双时常流潋着精明算计的眼眸,此刻密布黑暗。
她似乎又变回了刚从血海里采撷回来的样子,虽化了人形却没有神志,像尊精美的瓷娃娃。
那人蛊立在她的跟前,高大的身躯幻化成一条吞天巨蟒,庞硕的头颅高高扬起,露出锋利的毒牙与阴森的长芯。它实在太过庞大,大到满殿的灯火也映照不出层层鳞甲的七彩晕光。
靖无月惬意的把玩着拇指上佩戴的龙首扳指,那种黝黑中又泛着血光的金属像极了皇陵随葬的极品青玉,一种沉淀了千余年的阴煞之气弥散而出,只消一眼便摄人心魄。
时间在一刻一刻的流淌,黑暗在一寸一寸的浓深,岚音在这方幻境里避无可避的站到腿脚发麻,她的嗓子也在接连的喊话中沙哑干渴。
仅管长久的无人回答,岚音也没办法将自己的戒备松懈下来,这就好比猛兽捕猎,那躲在暗处的猎,就等着猎物低头饮水的那一瞬间,好扑上去一举击杀。
结界外,巫澈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这魔族少女定力惊人,意志也很强大,被困囿了这么久竟然还能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他习惯了真刀真枪,拳拳到肉的厮杀博弈,像这种摧毁意识力,玩心理战术的策略他还是头一次,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干起来,多少让这个一项自负的男人感到了无力与心焦。
他与岚音都在耗,看谁先绷不住了露出破绽。
江予辰在困境里又来到一片疑似水榭的地方,这片风光旖旎的建筑大半都建在湖中央。放眼望去,四面峰峦叠嶂,近岸花海连绵,唯一的主道上又每隔十步便立一盏八角琉璃灯,越是临近岸边,翠竹掩映的石板路上散落的繁花越重,有些挺拔的竹子上还悬挂着晕黄的纸灯,顺着蜿蜒的幽径,一路熠熠的延伸至密林深处。
江予辰穿过圆形的拱门,抬将一旁垂落的歪竹拂开,还不等他抬首看清眼前的景致,一只濡湿的大便攥住了他的腕,不由分的便将他拉了进去。
清涩的竹枝从头顶飒飒拂过,不甚将他錧发的银簪扯落,江予辰顾不得回首寻找,只得不明所以的随着眼前这个俊逸的男人奔跑。
男人背对着他,一身白衣似雪,银冠皎如霜月,随风飞舞的墨发像一只只缠绵的触,若有似无的撩擦过江予辰的面颊。
他二人在青白的月色下,一路从前庭跑到了后廊,然后在江予辰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之中,那个拉着他狂奔的男人没有丝毫犹豫的便跳进了湖中。
平静的湖面骤起涟漪,水花四溅,却诡谲的没有落水的声音。
江予辰心焦,蓦然喊道:“岚音!”
而困境外的江予辰突然全身抖动,面有担忧,他焦急的喊道:“岚音,回来!”
就这一句隔着天幕的呼唤,霎时冲散了岚音的紧张,她蓦地在黑暗中奔走起来,同样焦急的喊道:“江予辰!是你在叫我吗?”
千钧一发之际,境外的巫澈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兜头将岚音含进了口中。
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岚音仿佛滑进了一条黏腻的食道之中,她拼了命的想要扣住一块皮肉缓住下落的趋势,可这里面实在是太滑了,任凭她使出了全部气力也没能成功。
就在岚音想要唤出武器,破开这滑腻的肚肠想要冲出去的时候,她又被巫澈从巨蟒的口中吐了出来。
甫一落地,岚音体内稀薄的魔气便快速的充盈了起来,与此同时,幽幽的凉风与含怒的煞气一并擦过身体,蓦地使她不敢抬起头来。
出了大殿巫澈便化了人形,他嫌恶的扶着胸口,盯着伏地的岚音脊背,向着靖无月抱怨道:“魔物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恶心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吞下第二个了!”
靖无月扬眉浅笑,并不是很有闲心与之斗嘴,他依旧放浪形骸的倚坐在那,只是不再摸挲着那枚扳指,他盯着不敢抬头的岚音许久,慢条斯理的道:“吃了百家食,性子便玩野了吗?你是不是忘记了,谁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这语气这威压,仿佛一座雄伟过一座的高山覆叠上身,将这个少女瘦弱的脊梁彻底压弯。
她只能将头颅压的更低,姿态伏的更加渺,因为她知道,她的生死只在这个男人的一念之间。
靖无月见她迟迟不肯抬头,也不敢话,便自顾自的蔑笑道:“刚刚刺杀我的时候,我瞧你胆子挺大的,怎么到了面对面的时候,就失了先前那股无惧的威风了呢?”
刺杀?岚音垂下的面容顿时凝上了浓稠的惊悚,她的记忆,只停留在水边那个姘头惊鸿的倒影,待她再次醒来之时,她已经伏趴在了江予辰的身上,中间这段时间里她们究竟经历过什么,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若魔君的是真的,那她究竟是控了?还是被比她更强悍的大魔吞噬了?
但转念一想岚音又觉得不可能,北冥的大魔都唯魔君马首是瞻,臣服敬仰,就算吞噬了自己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若控,那还有些可能,只是不知这幕后黑又是何许人也?
岚音百思不得其解,到了最后,她竟认命的觳觫起来。
巫澈将探寻的目光在一主一仆之间来回穿梭,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恩怨情仇出来,他环顾一遍四周,索性寻了一方还算干净的台阶上坐下,带着三分顽劣的等着欣赏靖无月训狗。
岚音静默了许久,知道寡言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有利的好处,便缓缓的抬起头来准备解释,可她不抬头还好,幽风里的这一四目相对,岚音觉得自己看到了鬼。
“怎么是你?”她惊讶的问道。
靖无月歪着头,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神情,他:“是我呀!”
“你不是名门大派的得意弟子吗?怎么,怎么会是”岚音蓦地噎住,不下去了。
“我就是看这幅模样挺合我心意的,所以夺过来玩玩,你没必要大惊怪的!”
靖无月的很是轻松,仿佛在路上随意抢了个荷包般自然。
岚音一直以来任性胡来,肆无忌惮,皆是因为这魔君的真身乃是一具缥缈的灵体,他鲜少出入凡间,一切事宜都只能交代着自己去办,久而久之竟连朔方的大门也不愿出了,她一直以为他是出不了北冥的。
而如今,魔君与这具躯体的完美融合,竟让她分不清谁是宿主,谁又是本体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靖无月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向着岚音走去,“你一直以为我没有本体,是出不了北冥的,而你则一直在人间任性妄为,肆无忌惮的从不拿我的命令当回事。”近了少女的跟前,靖无月缓缓蹲落下来,白皙的指蓦地将岚音惨白的面容提起,他:“要在北冥,最不愿臣服于我的,便是你了!”
岚音杏眸飘忽,面有躲闪,轻声辩解道:“魔君!我没有!”
“没有吗?”靖无月笑道:“从我在血海里将你采撷的那一刻起,我就栽在了你天衣无缝的伪装里。你装做未开智,装作被噬魂兽撕咬的楚楚可怜,你一步一步的撰取着我的怜悯与力量,就是想要我把你捧上最高的尊位去!”
岚音极力的仰着头,张开唇齿想要再一次替自己辩解,可靖无月没有给她伶牙俐齿的会,他修长的指在少女的唇上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继续人畜无害的道:“你的目的达到了,得了尊位又获得了随意进出北冥的自由,你将我托付给你的事通通搞砸,将那个男人丢进水深火热之中,却总也装出一副深沉爱慕的虚伪样子,你累不累啊!”
岚音目视着魔君那双了然于胸的明眸,忽然就松懈了紧绷的筋骨,她知道在完美的伪装,已经在这双洞若观火的威视之下被撕成了碎片。
她腐烂流脓的血肉,就这样完全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蓦地一阵幽风刮过,失了皮囊的岚音感觉到彻骨的冷。
“都魔物冰冷无情,为达目的不择段。”靖无月继续道:“不过你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若不是契的交错,我堕入了北冥,恐怕如今这魔界之主,非你莫属啊!”
听到这里,岚音倏尔凝笑,一张白皙狡黠的容颜多了一丝傲慢的味道,她偏头躲过靖无月的钳制,目光阴沉的道:“我当然不服你,你有神格,我杀不死你,可同为血海里披荆斩棘的大魔,我凭什么生不逢时,处处都要被你压制一头!”
岚音不打算再继续伪装,她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不服输的啸叫着:“我在血海里斗智斗勇的时候,你还忙着风花雪月,谈情爱呢!当你破开虚无之境,将北冥与凡间打通的时候,我已经吞噬了所有在血海里游曳的魔魂。可就是你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登顶巅峰的计划,你将北冥搞的一团糟,无数的魔物互相厮杀吞噬,你残破的神魂倏一降临血海便夺取了我的大半修为,你强势霸道,你赶尽杀绝,你将我从血海之主逼迫成了任何一只魂兽都可以撕咬一口的废物!”
“我苦心孤诣,我摇尾乞怜,为的就是从你的身上把我失去的一切都讨还回来,我要取代你,我要让你一败涂地!”
岚音斜过眼来,带着无比的畅快与报复,“我知道你心有所爱,而且很是舍不得他在尘世受苦,我躲在暗处窥伺了多年终于找到你无懈可击的薄弱之处,所以我将罪恶的,伸向了江予辰!”
提起江予辰的不公,靖无月已经不会如当初那般崩溃愤恨,有些事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在多的愤怒也于事无补,他:“你从一开始残杀玄亭墨,暗中协助怀光帝躲避暗杀,操控云莱与正派交恶,蛊惑江予辰暗修禁术,控制玄鹤真强辱他清白,我是真不明白做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当然是有的!残杀玄亭墨,协助怀光帝,操控云莱门,这是为了阻你霸业!”岚音展唇媚笑,周身煞气纵横,“蛊惑江予辰修禁术,让玄鹤真辱他尊严,则是为了报复你!”
“你以为你将你的野心掩藏的很好吗?”岚音继续道:“你是真的蠢,蠢在轻易相信一个血海里滋生的魔物,会甘愿臣服效命于你!在北冥,只有无尽的杀戮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臣服于强者?”她倏尔蔑笑,贝齿森森,“那不过是缓兵之计!”
听君一席话,靖无月微笑着点点头,不否认道:“你的对,我是真的蠢!我蠢在一眼便看穿了你的伪装,却因为你塑化的红莲之身而心生眷恋!我蠢在踌躇不前,任由你胡作非为将一切本该尘埃落定的计划付之流水!我蠢在明知道你已经投靠了新的主人,却仍赋予你无上的权利尊崇,想着要顺藤摸瓜找出这幕后黑!”
靖无月终是喜爱着这只不愿听话的狗的,他爱怜的抚摸着她的鬓发,带着三分疼惜的道:“道底,你跟我一样都是可怜人,我们不可遏制的爱上了同一个人,又被同一双左右了命运,你想登顶人极,我想寻求解脱,可你终究是败在我的里,我曾经是蠢,可我醒悟的早。你虽然看似聪明,却一门心思的往囹圄里深陷,到了最后,落入蛛的,是你,而不是我!”
“呵!”岚音垂眸嗤笑,她:“我自认为所作所为天衣无缝,却不想原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靖无月站起身来,边渡着步子边道:“在这个尘世待久了,你会学到很多东西,可惜,你刚愎自用,太过自负,一味的追求绝对的力量,就跟沙子搭建的堡垒一样,但凡有点智慧的,便知道该怎样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其攻克。”
蓦地停住身形,靖无月转过头来,居高临下的道:“有野心是件好事,可是没有缜密的头脑,那就跟白日里做春秋大梦有什么区别!”
攻训狗的调调真是中二病晚癌啊!不过你也不精明的撒。
锤爆精分攻的狗头!!!
作者仰天长啸,哇哈哈哈哈呀哇哈哈哈,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颜!
喂!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校车啊!唱什么娃哈哈!
呃。。。。。。(作者戗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