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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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无月又坐在了那张椅子上,他偏着头打量着岚音回忆的容颜,冷冷的道:“你又岂止是在人间就变的愚蠢,早在北冥之地,你就在有心之人的蛊惑下,把你的脑子献祭了!”

    岚音空濛了许久,才蓦地生硬的笑了笑,道:“我们这些魔物,是不是永远都斗不过你们这些神啊?”

    靖无月摆正头颅,淡淡道:“我到是从未苛待过你,也从未想过算计于你,只是不知你缘何对那人死心塌地,却对我这个再造恩人倒戈相向呢?”

    论起那段相携的时光,靖无月对岚音真可谓纵容而疼爱,他甚至不惜将那些掠夺而来的力量尽数融入她的体内,去修补她濒临破碎的身躯,就算当初他的神识残忍的将她的力量褫夺一空,可这些年的朝夕相伴,他已经将这些恩怨都还清了。

    岚音不可否认靖无月的再造,可她终归不会领这份情,因为没有他的出现,就没有接下来这些疯狂而又痛苦的报复。

    “因为我是魔,所以我没有心呐!”岚音笑着道:“你指望一个狼心狗肺的魔,去感念你的恩,你的好,你这个神怎么这么可笑!”

    靖无月转了转扳指,抬眸道:“可笑吗?可我觉得你比那些俯首称臣的大魔都要有心啊!”完,他向前倾了倾身子,面露怜惜,“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爱上了那个蛊惑你的男人了吗?”

    岚音微笑的面容倏尔豹变,她恼羞成怒的从地上站起,指着靖无月的鼻梁,叫骂道:“放你娘的屁!我岚音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

    靖无月擎直了身子,扬眉笑道:“不好意思,我是没有娘的,我天生天养,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凡人有资格做我靖无月的娘。”

    岚音秀润的指尖都快要戳到靖无月的鼻峰上去了,可她仍是恼怒的厉害,不怕死的继续咒骂道:“我最是厌恶你这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若是没有我,你会有今日这般成就吗?你自己做了那北冥万丈敬仰的君王,却将我像条撒出去的野狗般恣意驱使,你既然从未将我当做同伴,我又凭什么领你这不公平的恩情!”

    岚音就这样瞪着他,恶狠狠的仿佛彻骨仇人,她其实最该怨恨的是另一个人,可她终究是一颗痴心作了祟,将那些求而不得的怨愤,统统归咎在了旁人的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喜欢上了那个送无极魔给自己的男人的,也许是自己一个人潜在血海深处太过孤冷,也许是凡人身上那股子热络而略显幼稚的微笑,而这样的一抹颜色忽然出现在了心底,便挤走了黑暗,滋生出了一种叫做憧憬的嫩芽。

    那个凡人经常伫立在岸边,隔着冰冷难闻的海水跟自己讲述凡间的一切,也许当一只魔物只见过黑暗,便不会觊觎那温暖的阳光,可偏偏这个男人带来的见闻是那样的五彩斑斓,有滋有味,让一个从未走出过北冥的魔物在脑海里畅想了无数张太平盛世,富庶热闹的民生百态。

    她开始不满足于在北冥之地称王称霸,她想要走到那人间去,去品尝民间的各色美食,去体验百花的四时之美,去描摹商娥的衣香鬓影,去嗔痴男女的生死契阔。

    她想要将那些林林总总都经历一遍,也想与这个平凡但有趣的男人度过一生。

    岚音彻底推翻了先前的筹码,她想要的不再是至高无上的权位,而是布衣蔬食的简朴人生。可她的突然转变,是这个男人所没有想到的,他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傻瓜般的目视了她许久,才嗤笑的询问道:“你知道你在什么吗?一个无可匹敌的大魔,竟然痴心到想做一介普通的凡人?”

    岚音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是可笑,但她真的不在乎什么修为与力量了,那个人间的绚烂不是北冥长久的孤寂所能比拟的,就算给了他朔方城主的位置又如何?可她并不快乐,既然这辈子注定漫长,为何不按照自己的本心去走,非要将自己困囿在这幽深的斗兽牢笼之中呢?

    她斩钉截铁的对男人道:“我不想在做魔了,我想去你口中所的那个世界,我从生在北冥开始,就不知道自己想要追寻什么,我以为自己想要权位想要获得无尽的力量,可当我将这些血海里的魔物都吞噬殆尽,却依然也填补不了心底的空虚。直到你的出现,我才知道另一番天地里,会有温暖的阳光,漂亮的花朵,美艳的衣裳,还有那,尝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爱情!”

    道最后,岚音的嗓音变的轻柔而微弱,她似乎很想触碰那种模糊而又甜蜜的情感,仅管她并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可她就是希冀着憧憬到无可自拔。

    男人蓦地晏笑,可岚音却从他的眼中读到了一抹讳莫如深的情愫,他施施然从草甸子上站起来,头也不回的摆了摆,边走边道:“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保证你能去到你心心念念的人间!”

    岚音望着他挺拔苍白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也许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目视着他远行的怅然里,滋生了那跗骨噬心的情感吧。

    从一开始,这个来去如风的男人就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是她一心将这份深沉的痴妄扭曲成了狭隘的见不得别人好。

    她用一身修为换得了走出北冥的自由,当她满心欢喜的去寻他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男人心有所爱。

    那时的岚音不懂,一个人为什么会爱慕上另一个与自己容貌相仿的人,可当她守着江予辰日渐挺拔的身姿之时,才忽然明了,这是多么深沉的一份爱,才能将自己活成了爱人的模样。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岚音不再随意的褫夺肉身,她总是要花上很多的时间去走南闯北,在一张又一张娇艳的面容里,逡巡着那一抹砭骨的冷淡。

    她终是活成了第二个他,彼此的目光牢牢追逐在另一具决绝的背影之后,顾影自怜,黯然神伤。

    身为魔物,岚音是不会认命的,可此时的她,陪伴着这个再也不会晏笑的男人,喝着一壶又一壶冰冷的浊酒,看着他伏在案上怔愣失神,将从靖无月口中听闻了千百遍的故事又重新讲了无数遍。

    这些围绕着江予辰的前尘往事,从两个男人口中讲出来,是不同的。虽然他们都很哀伤,但岚音会从心底里鄙视着靖无月的狂妄自大,可换做了思慕之人的优柔寡断,她又感同身受到无力而悲坳着。

    她和他又何尝不同呢?心底里都住着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许是椅子坐的不舒服,靖无月攥住岚音颤抖的指尖,缓缓站了起来,道:“你这样做,值得吗?”

    回忆再一次被这个男人打断,岚音有些怔愣的问道:“什么值得不值得?”

    “你这么维护一个不顾你死活的人,值得吗?”

    岚音偏过头去,目视着大殿之中江予辰柔媚的侧颜,将他与记忆里那个同样绝艳的男人重叠,她终是将这个悲苦的男人当成了他的替身,凝视的目光温柔而缱绻。

    她:“我没有爱上任何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你今日拥有的这一切,本是我应得的。”

    “你的遭遇固然让我唏嘘,可我不觉得我该背负你的仇恨。”靖无月道:“我之前的脑袋是不灵光,可你也别指望我一直傻下去!”

    靖无月知道无论如何他是敲不开岚音的嘴了,从他知晓这只狗背着自己依附了另一个主人开始,他便再也没法将她当做知己了。

    靖无月这辈子挚爱一人,知己寥寥,为神为人都过的不是很好,从前在昆仑墟还有白宁能陪他下下棋喝喝酒,沦落至人间之时,他便只有转世的江予辰与仇敌的湛屿相伴,后来他流浪在了北冥,与这朵红莲相携了无数个殊死鏖战的日夜,从寂寂无名到声威显赫,他一直将她视作知己。

    可越是亲近之人的背叛越是伤身致命,如果从一开始,岚音不是这样的安静的聆听着他的呢喃,默默无闻的朝夕相伴,而是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野心与渴望告知于他,他又怎么会拒绝她的要求呢?他这辈子唯一不愿辜负的便是情之一字,不管是友情也好,爱情也罢!他都是个能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人。

    可终究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尝试着读懂他,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揣度着他奉献的一片赤诚之心。

    当一个人被命运践踏进了尘埃里,还有什么脊梁能够维持着这脆弱的尊严呢?

    他又能去相信谁呢?

    靖无月默默的从骨血之中抽出了灼世剑,笑容里多了一抹心死的舒然,他道:“我这一生,知己不多,但你岚音算一个!不过你的情,到底没有分给我一厘一毫,既然你背着我干了这么多不可饶恕的事,那我便彻底将你结果了吧!”

    灼世冰冷的锋刃压进颈侧,岚音回过头来,不屑道:“那我还真的要谢谢魔君,自降身份把我这个卑微的魔物当成知己!”着,岚音蓦地擦着剑刃向前一步,紧挨着靖无月,桀骜的仰着头颅,血腥一笑继续道:“岚音在此恭祝魔君荡平九州,踏破四海,攻上神界,得偿夙愿!”

    这句知己,是岚音倥侗了半辈子也没有想到的,只可惜,她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就无怨无悔,摈弃一切。

    靖无月握着剑的倏尔潮湿,他的心脏不可遏制的悸动起来,不清是悲痛还是失落,总之难受极了。

    岚音目视着他,抬抚摸上他的心口,依旧笑问道:“怎么了魔君,下不去了吗?对于一条背叛了你的狗,你都不忍心了结了她的命,你是不是,太过慈悲了!”

    靖无月垂视着这个不过及他胸脯般高的少女,看着她葇荑般细嫩的纤纤素指顺着胸肌的线条向腹部探去。

    岚音的指尖停留在靖无月的丹元处,凝视着那衣袍绣织的沧浪暗纹,道:“曾经,我被你贴身收藏,虽然你没有实体也没有心跳,可我还是能感受到你生命里的火热,我不止一次的想要与你融为一体,将你的一切都占为己有!”

    缓缓的抬起明眸,岚音倏尔贴着靖无月的身躯攀附上来,甜丝丝的道:“魔君!有些东西,你霸占的太久了,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倏尔岚音目露凶光,不等靖无月反应过来,少女的右已经戳进他的腹部,从丹元里将那半朵莲魂扯落而出。

    靖无月心下骇然,强烈的觳觫占据了他的心神,他不由分的将中的利剑切下,却切了个空,岚音早已移形换影,娇的身躯眨眼之间便伫立在倒塌的院墙边缘,白皙秀润的掌中拖着那残破的魂魄。

    岚音以一种胜利者的蔑笑,刺激着靖无月怒焰滔天的心脏,“我你蠢,你还真是蠢!我岚音这辈子可以摇摆不定,左右逢源,但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生死委托他人,不过略施温情的计,你们就全都上了当,既然你们都想要这半朵魂魄,不如就先放在我这里,代为保管吧!”

    突然而来的变故,将心不在焉的巫澈骇了一跳,他从台阶站立起来,快速的从臂里抽出弯刀孤光,锋刃之上流泻的毒液霎时将地面腐蚀冒烟。

    岚音见他有了动作,立马转身跃上了墙头,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

    巫澈抬步欲追,却被靖无月展拦住了去路,他不明所以的问道:“不去追?”

    靖无月将灼世剑在袖管之上蹭了蹭,无所谓道:“随她去吧!不过是找她另一个主人邀功去了,我们追上去,岂不是坏了人家讨赏的兴致!”

    巫澈像看着一只怪物似的看着他,道:“闹了半天,你俩搁这演戏呢?”

    靖无月回过头来,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有那闲心雅致听她诉苦?”

    巫澈是彻底不懂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他一会儿悲伤一会儿愤恨,一会儿又含情脉脉的,一会儿又冷若冰霜,叨叨一堆废话,就为了给那个叛徒一个可乘之,好从自己的身体里将那半具魂魄盗走?

    这是什么风骚的计谋?

    剧场:

    岚音:我哭,为啥要给我安排个暗恋的戏码?好的专心搞事业的呢?

    某不明人士:作者出来受死!我不喜欢暴走萝莉!

    江予辰捧着盒饭,含含糊糊的道:虽然师傅教导,食不言,但是我还是要,楼上的,恭喜你拿下本场最二adc,我都受够她的骚操作了,技术太烂!

    靖无月含情脉脉的端着一碗汤,关心江予辰道:亲爱哒!慢点吃,喝点汤吧!我刚吹了吹,不烫的!

    江予辰眼白一番,毫不客气:你给老子滚!

    巫澈童鞋依旧蹲在角落里画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