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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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陈在冰底的人,乃是扶心堂妙回春的一门宗主——医圣花茗!

    不过早些年,扶心堂则出了两名出类拔萃的人杰,一是岐黄之道出神入化的花茗,经他之从九幽夺回的侠义之士无不脱胎换骨,矫健如飞,是以修真界赠其医圣名号,彰显他的修为与功德。

    而另一个,则是人人闻风丧胆,避之不及的毒王林笙。此人医毒双绝,入门之时已经弱冠年华,却心狠辣的以自身试炼药理,虽九死一生却也心肠冷硬,他右治病救人,左杀人于无形,言笑晏晏间既可起死回生,亦可送人堕入九幽炼狱。

    坊间传闻他酷爱易容示人,但凡见过他真容的不出三日必死于非命,却也有不怕死的暗夜偷香,是光影里惊鸿一瞥,恍为天人,俊貌不输后来居上的江予辰。

    毒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扶心堂不服他狂妄之人愈演愈烈,终是在争夺掌门之位之时败于花茗,林笙愤而脱离师门云游四海,自此无人得知毒王行踪。

    这些陈年旧事,靖无月也是从岚音的记忆里抽取得来的,眼下花茗横陈冰中,那外面那个统领师门的,就势必是个假冒的。

    “哦!我想起来了!”巫澈突然一惊一乍道:“这不是那个天生媚骨的花茗吗?他怎么会躺在这里”仔细的端详了片刻,巫澈歪着头疑惑道:“不对,他们怎么长的不太一样啊!”

    若细细查看起来,外面那个花茗透着一股子妖娆魅惑,容貌举止虽与冰底的本尊并无分别,但是每个人周身弥散的气质却是伪装不了的。

    “躺在这里的才是扶心堂正统的一门之主,而外面那个,只是个安抚人心的替代品!”靖无月对此人并无兴趣,生生死死又不是他能够左右的,真真假假他也懒的去拆穿。只是此地冷的很,靖无月环紧中的江予辰就想要退到一边去。

    巫澈对人是不敢兴趣,可他对那人身上缩成一团的狐精起了兴致,他修长的指先是触了触狐精火红蓬松的皮毛,又去掀了掀那闭紧的眼睑,然后甚为有趣的一把攥住狐精的后脖颈将它提了起来。

    这一提,深眠的狐精赫然怒睁着双眼,赤红的双瞳霎时燃起一丛诡谲的火焰,张开尖尖的狐狸嘴声嘶力竭的啸叫起来,显然很是痛苦难忍。

    靖无月闻声回头,只见那狐精的内丹竟然与花茗的心脉相连,丝丝缕缕的灵流将狐狸的精元缓慢的渡到花茗的身体里去,维持着他浅薄的心跳。

    见此,靖无月不由的眼皮一跳。

    这是共生之法,是强行拘束一个人的魂魄在体内,以另一道灵元供养,使其不会身死道消。

    靖无月的眼前忽然出现先前在脑海里流逝的画面,那圣洁的华莲扎根在洁白的胸口,一个极哀的男人捧出心头之血于与供养。

    巫澈中的狐精在离体的一瞬间,周身便爆散了一阵碎着荧光的灵雾,靠着狐精灵元供养的花茗则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之下快速的消瘦了下去,原本与生前毫无分别的皙白之人,细腻的皮肤顿时洇渡上了一层浅薄的灰败。

    “快别玩了,你在这般提下去,待狐精苏醒过来就会挣扎逃脱,断了花茗的供给,那他也便真的死了!”

    “我就是好奇嘛!”巫澈乖乖的松了,那狐精便如一滩抽了骨的软体,软绵绵的趴伏了回去。“这共生之法闻所未闻,扶心堂这帮疯子还真是什么都感涉猎!”

    “并不是闻所未闻。”靖无月倏尔低声的喃喃道。

    巫澈搓着,回过头来目视着靖无月的恍惚,笑问道:“难道你干过?”

    “”

    靖无月缓缓的回视他,薄薄的唇锋紧呡,没有回答。

    玄武圣兽满是獠牙的嘴里沾染了不少濡碎的纸篾,它锲而不舍的在乱石堆里翻找着,湿滑的舌头掀开了一枚又一枚圆润的鹅卵石,然后在一滩黏泞的淤泥里衔出了一枚银质的簪子。

    庞然大物停止了动作,幽邃的涧底便忽然安静了下来,巫澈抬头向着那畜生的脑袋警惕的看过去,一道彻骨的飓风夹杂着数十枚淬了剧毒的银针迎面袭来,风暴里还夹着诸多干草碎屑。

    感知到危险的袭来,靖无月没有多想便抱着江予辰足下踏力,向着冰潭的另一面跃了过去。而巫澈则原地化为了吞天巨蟒,巨尾横扫将迎面而来的飓风斩为两段,泄了它凛冽的杀势。

    眼见一击不成,那飓风的主人再一次挥下中的折扇,比之先前更加猛烈的飓风裹挟着澄白灵刃,像一口屠天灭地的大漩涡从玄武的脖颈之下刮过,霸道的削下了它颈侧的一片血肉来。

    见对方动了必杀的决心,巫澈也不敢轻易怠慢。一缕瘴息从巨蟒的灵台跃下,落地化为了实体,巫澈赶忙从臂里抽出弯刀孤光,流泻的毒液在半空之中划过一道胆战心惊的弧度。

    孤光以一种近乎炫目的阴瘆寒芒之态向着飓风切了进去,轰然将那必杀之技斩若碎银。

    巫澈好歹是个半神之体,对付区区凡人并不费力,可对方显然是拼劲了全力想要至他于死地,那就休怪巫澈狠辣无情了。

    巨蟒盘恒在冰潭前方,高昂着头颅逡巡着对面晦暗的人影,那人站立在一片白茫茫的鹅卵石上,翠色的衣衫沾染着斑斑点点的泥土,一头及腰的银发稍显凌乱,中的黑骨折扇捏的咯吱作响。

    巫澈借着巨蟒的瞳孔稍稍向前渡了两步,沉声道:“对面是人是鬼,也现个原形出来,鬼鬼祟祟的偷偷摸摸,打的也不尽兴啊!”

    来人显然对他的倒打一耙很是恼怒,哑着嗓音呵斥道:“你站在我扶心堂的地盘上,喧宾夺主,还真是没脸没皮!”

    “就算是你的地盘,你也不能不尽地主之谊,躲躲藏藏的啊!”巫澈很会打蛇随棍上,论起舌灿莲花的推卸责任,他唯一呛不过的便是阴鸷的靖无月。

    完,他的目光随即转向了一侧伫立的男人,只见那位魔君此刻仿佛两耳失聪,竟专心致志的为怀中的男人擦汗轻抚,目光温柔的似能拧出水来。

    这一眼,某人开始不可遏制的吃起了飞醋,俊容酸不溜丢的开始狰狞起来。

    对面的“花茗”不再言语的嘴唇,蓦地启阖吐出一口血来,他本就受了鲛妖的幻术重创,加之这些年的呕心沥血,底子早已掏空,又不顾童雨棠的劝阻一路拼荆斩棘的狂奔而来。可见到的,却是付之一炬的门派旧址,和玄武腾挪撕开的黝黑天堑。

    那一刻,“花茗”的心仿佛被一左一右的角力撕扯,他不心疼那些殓藏的稀世之珍,而是恐慌那救命恩人的一缕残魂。没有人知道他逆天而为的拘下了那人溢散的魂魄,与天抗争的想要起死回生那张桃魅的容颜。

    他这一辈子,眼睁睁的看着亲眷在自己的眼前惨死,无能为力却又难辞其咎。他就像是一场蛊惑人心的瘟疫,粘之必死,触之及亡!

    听到那人呕血的声音,巫澈狰狞的面容多了一抹酣畅的幸灾乐祸,他嚣张的笑道:“你怎么这般孱弱,两三招就卸尽了气力啦!”

    “花茗”将口中的一抹腥甜强行咽了下去,咬牙切齿的道:“放屁!”

    倏尔眸锋狠戾,“花茗”执起折扇又一记飓风刮来,整个人尾随着旋转的罡风气流跃到了巫澈的面前。

    巫澈起了逗弄的兴致,他没有奋起反击而是任由飓风刮散自己的灵体,破散成一堆脆弱的黑蝶随着风暴扶摇直上。

    跃进跟前却没了对的踪迹,“花茗”魅惑的桃花眼警惕而戒备的上下环顾,袖橼之中银芒淬着点点蓝晕,见血封喉,剧毒无比。

    靖无月爱怜的将江予辰依靠在一方石块上,抬唤出湛屿的佩剑瀚雪,这正道之剑义气凛然,用起来没有灼世顺,可对付些鱼虾还是绰绰有余的。

    瀚雪凌厉的剑势踏雾而来,所过之处皆有朔雪簌簌之感,浸寒的锋芒滚着阴冷污浊的气息向着“花茗”的胸腔刺来。

    “花茗”的眼角芒光乍现,顿将中撑开的折扇赫然收敛,漆黑的扇骨淬上炽白的灵流,“叮!”的一声撞在了瀚雪锋利的剑尖上,霎时一黑一白两道灵场爆散开来,互相倾轧。

    “花堂主!真是久别重逢,别来无恙!”湛屿俊美的容颜在爆散的浊息背后阴冷似鬼,他龇着半边雪白的獠牙,虎视眈眈的与故人闲谈叙旧。

    “花茗”待看清对面之人是湛屿的时候,警惕的面容微有怔忪,但很快便换上了一抹嫌恶,道:“原来是你!你不是追随江予辰投了北冥了吗?又来我扶心堂作什么妖?”

    湛屿闲适的偏了偏头,笑道:“误入贵宝地,不甚训狗之时拆了您半面墙,就一并掉到这里来了!”

    言尽于此,“花茗”额角突跳,胸臆气血翻涌,感情这混账是跑来拆我扶心堂老巢来了,“你还有脸,不知羞耻,大言不惭!”

    一抹关于湛屿的记忆横陈脑中,靖无月道:“我知不知羞,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吗?这些礼仪教条,在我这里没有任何训斥作用!”

    “花茗”显然是怒气攻心,周身爆起一道飒飒罡风,扇骨芒刃颀长,奋力一挥将瀚雪逼退了出去。

    长剑在半空旋转如银盘,施施然落入了靖无月的中,剑锋上片片六角雪精渡着一层鲜血的赤红色,“花堂主一项宅心仁厚,怎么今日却对晚辈痛下杀了呢?”

    “少废话,你是想自戕谢罪,还是乖乖束就擒?我可不是沈傲,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提起沈傲,湛屿的记忆就如泄了洪的闸门,从漭漭深渊奔流入海。这些凡尘的牵扯,最是让堕了魔的靖无月厌恶,他终年身处炼狱黑暗,不曾见过灼目灿阳,一个习惯了孤冷的蛰伏者,早已摈弃了对光明的渴望,如今这些来势汹汹的前尘往事,就像失打碎的琉璃盏,虽脆弱却也色彩斑斓,熠熠浮光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勾住了他坚定不移的心神。

    湛屿晏笑的面容随着这些话而突然沉炽,到是让“花茗”看不通透了,他记忆里的湛屿是个混不吝的狂妄之徒,他毫不掩饰对挚友的爱慕,却也矛盾的不知该如何思量这份禁忌的痴恋。当年大雨之夜的混乱,一群人的戏台只有他一个是冷静的旁观者,那些彼此追逐的戏码,他看的胆战心惊也看的厌烦至极。

    巫澈跟着靖无月久了,便越发的学会了浑水摸鱼,他以群蝶的姿态攀附在玄武的腹甲之下,看着那畜生口衔银白缓缓的摆动着巨大的脑袋,似乎很想从自己的腹部将脑袋钻过去。

    可它已经与这里融为一体,它一挪则地动山摇,大地似天堑一般撕裂开来,任谁也受不了这般刺激,巫澈乖乖的瞧着它的一举一动,如果这畜生再敢乱动,他一定把那巨蟒塞他嘴巴里,噎死它。

    深涧里不辨日月,地表氤氲的冷气逐渐加重,蜷缩在一旁的江予辰蓦地抱紧双臂,嘤咛道:“冷好冷冷!”

    陷入回忆的靖无月转过头去凝视着他的脆弱,然而就是这稍稍的倾斜开身子,“花茗”便瞧见了他诅咒了七年的彻骨仇人。曾经他呕心沥血的救治这个悲苦的少年,可换回的却不是他的感恩戴德,而是带着万千妖魔军屠疆祸土,残杀我扶心堂弟子,重伤我命中的苍穹之光。

    江予辰的容颜乍一入了“花茗”的眼底,刹那间便疯血上涌,理智崩塌,他如一泻漫野狂风般从湛屿的身边刮过,中的银针狠厉的向着仇人的心口拍去。

    此刻靖无月的脑中一片空白,可他的本能却比心神来的迅捷,只见他移形换影的横在江予辰跟前,眸锋一闪挽剑斜切,将这个浑身洋溢着汹涌杀意的男人狠狠逼退。

    二人距离太近,“花茗”来不及为防御,只能生生受下瀚雪扫过来的灵场,紧接着腹部一阵剧痛湿泞,中的银针却刺进了湛屿的肩头。

    “花茗”密炼的毒药无人可解,可靖无月神格已全百毒不侵,他只是愤恨“花茗”对江予辰下,出言质问道:“想不到一门正派之主,竟然柿子捡软的捏!真是好本事啊!”

    穿插一对中年组的爱恨情仇,从头追书的伙伴应该对这俩人不陌生!扶心堂是块大宝地啊,有山有水有桃花,适合谈谈恋爱,搞搞家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