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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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心堂的子午池乃是天池之水配以地底灵脉滋养而成,有去腐生肌,调理内息的功效。

    而此时满池盛开的昆仑冰莲,都不及一个**的林笙娇媚。若不是他身量挺拔,肌骨修匀,腰细肩窄,这般散髻无措的模样到真像个不盈一握的绝色美人。

    如此倾城之姿,花茗怎肯错过,他依旧笑若桃夭,轻言蛊惑道:“呆在扶心堂有饭吃有钱拿,就算脱离了门派也有一技傍身不是!我看你孤身一人怪可怜的,不如就跟了我吧!”

    彼时的花茗还没有成为扶心堂的门主,但他修为深厚位份尊贵,全门上下除了堂主就他的话最是一言九鼎,质疑不得。他收了林笙入门,那就真的是板上钉钉的正事。

    林笙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身子往莲叶的水下潜藏,他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人突然伸出援是出于何种目的,他自灭门巨变之后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一双温柔的眉眼,他被这种柔情的假象欺骗的痛不欲生,恍若惊弓之鸟。

    花茗还在耐心的规劝与蛊惑,可林笙已经成了缩地的鸵鸟,他戒备而无奈的与岸上的花茗对视,一张薄唇什么也不出,急的一众陪聊的师兄弟欲哭无泪。

    那一天林笙在池子里泡了整个下午,直到日暮将暗,花茗抬头望了望余霞成绮的晚空,撩着水面的晶莹双足忽然跃了下去,然后整个人像一头凶兽一样涉着池水逼近了瑟瑟发抖的林笙。

    他是被花茗一路抱回去的,仅管他在师兄的怀里挣扎的像一位被挟持的新娘,衣襟松散,锁骨嶙峋,湿泞的衣衫滑下圆润的肩头,楚楚可怜却也诱惑至极。

    那晚他被花茗强迫着换了一身干净的弟子服,虽然他从未答应过入门修习医术,可花茗已经自作主张的将他扣在堂中,锁在自己的卧房之内。

    此后的好一段时间,扶心堂都私下传言着这位撞上门来的美人不幸成了花师兄的禁脔,整日里被一根铁链锁在床榻上不得出门,除了花师兄一人谁也不得见。就连每日的饭食都是师兄亲力亲为,而堂里的奇珍异草更是成了花茗炖补的食材,他素一抓要多挥霍有多挥霍,真是对那美人喜爱到忘乎所以。

    传言归传言,到底算不得真做不得数。花茗素来牵人喜欢诊脉,那日一触便知他先天不足,身患顽疾,乃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经过几日的不懈交心,花茗才得知林笙有一双生姐姐,早在母体之时他便败下阵来,底子薄弱常年绕病。

    花茗关了林笙半年,每日辅以药食针灸,汤浴熏蒸,终是将他破损的灵脉修补的七七八八,将来做个闲云野鹤的散修还是绰绰有余的。

    连日来的接触,林笙对花茗有了很大的改观,这个年长自己三岁的男人虽然看似轻浮,却是个知礼明仪的正派之人,与自己交谈之时浮夸中透着距离刚好的严谨,既不会让你觉得难受也不会觉得生疏,投向自己的目光虽依旧是温情脉脉的,却也带着些点到即止的隐忍。

    待林笙第二次站在扶心堂的晒药场上时,再也没有人对他投以嫌恶的目光,他们变的艳羡,变的涎皮赖脸的讨好,没话找话的样子让林笙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每每这个困顿的时候,花茗都会像一名从天而降的天神,对着他救苦救难来了。

    在花茗若磨硬泡的呱噪之下,林笙终于在拜师大典上虔诚的扣下了自己的头颅。他穿着花茗为他精心准备的白色衣袍,袖橼与腰带上皆是滚着蓝边绣着银色的卷云暗纹,他背线挺直,双交叠端正与额前,在神农圣像下恭敬伏拜。他容貌绝美,姿仪端方,在一众青色的弟子服中尤为乍眼。

    拜师仪式之后,林笙便被花茗以教习辅养身体为由从经络院庄掌针处夺了来,亲自授课教导,他的专横霸道气的庄掌针咬牙切齿,袖子一拂便告到了掌门那里,可花茗愣是在掌门的威压之下梗着脖子死不松口,于中和堂二人大吵一架,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而身不由己缩在花茗百炼坊的林笙也没被恩待到哪里去,别看私底下花茗很是纵容宝贝着这个美貌的师弟,可一旦到了修炼与教习的时刻,他便化身为一只凶神恶煞的厉鬼,体罚,揶揄,恨铁不成钢的姿态,急于求成的凌厉偷偷都跑了出来。

    林笙经常被银针刺的鲜血淋漓,却还要咬紧牙关熟读那些医书典籍,诉宗杂论,以至于最后,强烈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扭曲,林笙弃医从毒,以近乎自虐的方式对自己下毒试毒,然后在法凌厉的医治自己。

    千锤百炼,虽死犹生,林笙在日复一日的毒物浸染下,逐渐怪戾了性子。

    他开始不以真面目示人,神农居每年的医理比试他也不再瑟缩菲薄,而是信心满满的字字珠玑,舌战群儒,他独辟蹊径的以毒攻毒施救之法,虽来势凶险却也不可不为,以至于到了最后,花茗没有办法控制林笙日益膨胀的狠心,而门中奉行了千余年的岐黄之道,在林笙的决断之下亦是出现了质疑与分裂。

    自此,花茗与林笙走上了正与邪的对立面,扶心堂也诡异的分成了药宗与毒宗。

    林笙瑟缩了半辈子,突然尝到了登顶人极的滋味,不可谓食髓知味,他的野心与狂妄终于让他目中无人,喜怒无常,曾经那个连句话都会蜷缩起来的娇弱美人,成了如今通体缠毒的美艳寒鳞,他的蜕变他的成长,都沾染着血淋淋的痴妄与不甘。

    花茗不止一次的伫立在烟雨朦胧的门楣下,目视着林笙孤冷桀骜的背影消失在桃林的最深处。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爱穿白衣的青年换上了一身冰冷的玄色,他来去如风,捉摸不透,绝美的容颜总是沉浸在一抹哀愁的背后。

    他似乎很不快乐,却也在积极的寻找快乐,可总也寻不到最正确的那一条道路,于是他默默的踏上了荆棘与深渊,将一颗赤子之心丢弃埋葬。

    那段时间,花茗求而不得,林笙避而不见,他们就像一株朝暮彼此开败的两生花,总是在眸光乍现,朦胧旖旎之际完美错过。

    而这一对亦师亦友的同门兄弟,终于在背道而驰的三年之后迎来了短暂的温存。

    那一年掌门为爱妻身死而消沉云游,花茗暂代掌门之职坐镇江南,彼时林笙毒王的名号响彻江湖,他没有听信谗言结党营私,而是独断专行的残杀龌龊蛮横之徒,一时间扶心堂被其余七门推上了风口浪尖,纷纷指责代门主不予作为任由门下弟子胡作非为,褫夺性命。

    这几年林笙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花茗知之甚少,一年里他返回门派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往往两个人廊庑下相遇,林笙都是冷冷一瞥便转身离去,从不给花茗言谈的会。他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让这个被自己放在心尖上护着的师弟,对其避如蛇蝎,冷漠无情。

    终是一日七门派首围攻扶心堂,逼迫花茗交出冷硬杀林笙。而七门之中又以冥火宫与云莱最为炽盛,这两派一个性情爆裂嫉恶如仇,一个嗜权弄谋蛮横嚣张,想必是门下弟子得罪了林笙死的凄惨。

    门外刀枪剑戟,水泄不通,神农居肃冷暗沉,隐忍不发。

    花茗居坐在首座之上,目视着林笙优雅的执起茶碗呡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而后满不在乎的舔了舔濡湿的下嘴唇,眸锋阴鸷狠辣,气质冷漠的瘆人骨髓。

    早在林笙入了神农居,花茗便屏退了左右随扈,他默默的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阿笙!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的吗?”

    花茗的语气心而隐忍,又带了那么点可怜兮兮的乞求,林笙将目光从门外那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中收回,凝视着对面的桌椅淡漠的道:“杀都杀了,还有什么好的,我出去给他们剐一遍就是了,你又何必这般舍不得呢?”

    “阿笙!你有什么怨气跟我就好,何必这样委屈自己,煎熬着自己!”花茗面有痛色,嗓音轻颤。

    林笙回过头来,笑着道:“师兄这是闹的哪一出啊!我有什么好怨你的,我林笙一身本事都是出自你,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哪敢大逆不道的给你妄加罪名!”

    “可你就是怨我啊!”花茗再也淡定不了,他知道某些话一旦出了口,就再也没了转圜的余地,“那一晚,你是不是清醒着?”

    将埋藏在心底撕绞了许久的答案出口,花茗已经惧怕到心凝若竭,可他还是强撑着濒临破碎的镇静,仅管镇静的背后是极哀极痛的恐慌与厌弃。

    林笙见他提起那一晚,蓦地戾怒了容颜,恶狠狠的仇视着他,道:“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何必昧着良心来问我!”

    这一刻,花茗从林笙的厌恶之中被判处了死刑,他终是为心底的侥幸付出了代价,失去了细心呵护的一捧缱绻明光。

    花茗在没有遇到林笙之前,他一直以为情爱是男女之间的专属,那种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刻骨铭心,只有阴阳互补才显得如此的协调浪漫。

    可在与林笙的朝夕相处之中,花茗那份纯粹的情感竟慢慢的变了味道。他开始痴痴的凝视着他灯下专注研习的目光,追逐着他洁白的衣袂穿过扶心堂的各个角落,他甚至开始嫉妒那些妖娆甜腻的师妹缠着林笙问东问西,看着他羞红的面颊带着惊慌的无措与被认可的欣喜。

    妒恨女弟子也就罢了,他更过分的是不准林笙与男弟子接触,尤其是在看到那些痴痴呆呆溺闭在美貌里的蠢笨面孔,他就莫名的想要对这个勾人而不自知的师弟加注惩戒。

    是以那些拧胳膊,银针戳腰,罚跪顶杵,都是他妒火燎原下的幼稚之举。可纯白如林笙,他只会以为这是自己的愚蠢所致,学不好才被师兄责罚的。

    这场见不得光的暗恋就像是暗地里滋长的苔痕,攀着黑暗疯狂的生长,将花茗这颗摇摆不定的心密不透风的封闭在癫狂的**里。

    那一晚月色正好,光河铺陈下来轻柔而遥远。花茗披着青色的外袍悄无声息的走进了林笙的卧房,他二人的房间紧一墙之隔,掩映在一株粗壮的合欢树背后。因林笙喜静,花茗就选了这一处偏僻的院落,搬来与他一同居住。

    而越是这般幽寂的天地,愈是给了花茗妄为的胆子,他如一阵清风般潜入了进去,背对着月光伫立在林笙的床前,一双淬着情欲的桃花眼幽暗的厉害。

    他轻轻的坐在林笙的床边,心翼翼的轻触着他搁置在被子上的指。林笙其人长的真是完美无瑕,润白细腻,就连一双都秀气唯美,像那白玉雕琢而成。

    随着指尖向着背划过的轨迹,花茗狂乱的心跳攀到了一个极致的巅峰,他夸张的猛咽下口中滋生的涎水,既紧张又兴奋的热汗频生。

    “阿笙!”花茗轻轻的叫了一声,不难听出语气里极致的压抑隐忍。

    可床上之人依旧甜梦浓深,连曲指的震颤都没有。

    花茗见此便越发大着胆子握紧了林笙的,他的掌心与指缝皆濛洇着一层心悸的热汗,沾在那白皙如玉的指上,湿热的仿佛能冒出气来。

    “阿笙!你睡了吗?”花茗又调高了几分音色,清晰的叫了一声。

    可林笙依旧沉睡着,眼睑下的眼珠都不曾转动过。

    花茗这才安下心来,细细的观摩着林笙的容颜,他越是凝视着这张完美的皮相,便越是如痴如醉的沉溺在这纯澈的靡艳里,而脑海里则翻天覆地的做着些血脉贲张的混账事。

    花茗被这些翻江倒海的热浪熬的唇干舌燥,他踌躇了许久,竟缓缓的弯下身来,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是一片空白的举动。

    他亲吻了熟睡的林笙,还大逆不道的封了他的灵脉,随后掌下发狠的撕扯着他单薄的寝衣。其实这段亲吻算不得多么的美好,那个时候花茗全身上下只有一处地方是真实的,其余的触感都濛洇着一层心悸的慌张,在他的眼中林笙的沉静都是空濛的,像是隔着一层柔软的水雾,让他看不真切。

    可他脑袋里发的疯不过才短短沸腾了片刻就被林笙肌肤的冰凉击退了下去,奔逃的理智乍一回圜,他蓦地从林笙的身上弹起,狼狈坐好,随即反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颠三倒四的剧烈喘息间,后怕的闭紧了余韵未消的双眸。

    “你究竟是在做什么?阿笙是个男子啊!是你一教习的师弟呀!我这样对他还是个人吗?”花茗在心底不住的质问着自己。如果这双肮脏的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那明日一早该如何面对将自己视为知己的阿笙?他这不亚于是在阿笙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是在变相的刺死一个纯白干净的好师弟!

    花茗越想越是后怕,直到最后他跌落下了床榻,痛苦而又无助的蜷缩在床脚,双撑着冷冰冰的额头,赤着一双无法纡解的桃花眼,深深厌弃着。

    他不敢再回头注视一眼林笙的纯白,只能低低的呜咽着那些压抑已久的情愫。

    “阿笙!对不起!师兄刚刚犯了糊涂,请你原谅我好吗?”

    夏夜极是安静,就连婆娑的疏影都不曾跃显,仿佛时间与空间一并静止了。

    “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我抑制不住对你日渐加深的情感!”花茗扬起脖颈,无力的将头颅后仰,枕在一片压抑的虚空之中,“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停止继续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