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之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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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予辰沐浴的时候喜欢走神,有几次竟呆呆的倚靠着澡盆坐了有一壶酒的工夫。每当靖无月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他都会绕过屏风走进去,抬试了试水温,冷的刺骨。

    而今天也是一样的,只是靖无月来的很是时候,江予辰犯了瘾症。

    嗜仙散发作起来,内里灼热的似烈火烹肴,靖无月见过数九寒冬将自己置身在冰泉里的,也见过疯狂猛喝冷水的,更有甚者割腕放血,双目赤红的嚷着血液太烫了。

    可他的师兄却很是能忍耐,只有实在受不住了,才会一言不发的跪在自己的跟前,抬起一双无力而朦胧的凤眼,将自己的腰封颤抖着取下。而往往这过程漫长而艰难,有几次他的痉挛的拉着那截带子,就是忍不下尊严来彻底解开它。

    靖无月此前最是不希望他的师兄受苦,哪怕是一丁点的伤都够他心疼半天的了。可是漫长的求而不得,对方锲而不舍的心有所属,已经将两个人之间的半分情义都耗费了个干净。江予辰不再对他温柔,靖无月不再对其抱有耐心,他们就像一对主仆,靖无月执着鞭子虎视眈眈,非打即骂,江予辰隐着愤恨怒目而视,无可奈何。

    他们再也没有了往昔的美好,只有余生的放逐与憎恨!

    瘾症开始之时,尚能忍耐,将身子浸在冷水里,还能得到一阵短暂的缓解,可随着身体长久的得不到药粉的抚慰,那些从骨到肉叫嚣的怨愤便越发激烈,腹脏烈火烹烧,筋脉本末倒置,这就像自己被架在火上烤,又被刀戟剜肉剔骨,而这种堪比酷刑的凌迟却久久的攻占你意志的最高峰,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着师兄蜷缩在水里,眉宇紧锁的隐忍模样,靖无月便越发的控制不住身体里啸叫着的欲、望与撕扯。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才会是主动的,才会是屈服的,才会是柔弱而无助的。

    将流泻着水线的指在江予辰的眼前甩了甩,看着那些飞溅的细水珠落在他的脸上,靖无月哑着嗓音蛊惑的问道:“这是又犯瘾了?”

    江予辰并不打算睁开滚烫的眼皮,依旧皱着眉头倚坐在澡盆里,只是将麻木的腿缓缓的屈伸了一下。

    “只要你乖乖的跟我话,我就给你药,怎么样?”

    靖无月闲适的围着澡盆渡着步子,一双野狼般的杏眸紧紧的盯在那片棱角分明的锁骨上。

    许是因对方没有提什么龌龊的事,江予辰缓缓的睁开痛到模糊的双眼,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想什么?”

    “些以前的事,如何?”靖无月突然起了回忆往昔的兴致,一张势在必得的俊颜稍稍缓解下来,多了一抹名叫温柔的假象。

    江予辰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影,微微有些吃惊,“从前?从前怎么了?”

    靖无月看着他的空濛,蓦地笑了,“看样子,你真是被这嗜仙散,折腾的不轻啊!”归,但是靖无月的心里却并无半分愧疚,他依旧挂着那顽劣与阴煞并存的血腥微笑,继续道:“曾经的花啊,水呀,我啊,你呀!若是你能心平气和的跟我多聊两句,我不介意这话题的主角儿,是湛屿!”

    从靖无月的口中能这样平静的听到湛屿的名字,让江予辰被烈火煎灼的心脏不可遏制的在翻涌酸楚,将他本就熬干的凤眸,霎时濛洇了一层湿润的涩泪,他:“提他做什么!他都已经死了!”

    “是啊!他都已经死了,却还横在你我之间,阴魂不散的!”靖无月修长的指随着脚步的移动描摹着澡盆的轮廓,慢慢的便游曳到了江予辰瑟瑟发抖的肩头,轻轻点点像是弹跃。

    “既然是个死人,还提他做什么?”江予辰很想哭,可是他不能当着这个恶魔的眼前崩溃,因为他越是在乎着湛屿,靖无月便咒骂的越是难听,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却不容许旁人将湛屿死后的名声再继续染脏。

    “为什么不可以提呢?”靖无月撩起一缕湿漉漉的头发,泻在指尖把玩,道:“我跟他之间,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你不会不清楚吧!我知道,就算我将所有的真相和盘托出,你也会认为这是我在胡编乱造!”

    江予辰无力的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愿意就着这个话题在痛苦下去,他沉默了。

    靖无月挽着头发等了半晌,道:“第一次登上翠微山,我跟在你的后头看着他关心着你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个男人将来会是我最大的威胁与竞争对!可是我不惧,越是有挑战越是能挑起我的斗志,能顺顺利利的将你弄到固然最好,但是披荆斩棘的处处涉险,也依然让我热血沸腾。”

    江予辰忍着体内越来越炙盛的烈火,阖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

    “我以为你能够感觉的到!”靖无月目视着前方的目光幽幽似烛,“结果你的眼里,除了他湛屿,谁也闯不进去!”

    江予辰闻言,无法反驳!他与湛屿自幼便相识相知,从一对互相打闹的顽童,到一对彼此相惜的知己,他们相携着走过了韶华烂漫的十六年。如今,湛屿的音容笑貌定格在了风华正茂的二十七岁,而自己,早已随着他的逝去而朽蚀了躯骨,成了一具任打任骂的行尸走肉。

    年少之时,江予辰并不知晓自己对于湛屿的情义,他以为莫名的喜欢与他亲近是因为寂寞,是因为对方身上的热络,慢慢的,他们并肩入世,走南闯北,睡过同一张被窝,喝过同一碗清水,他也只是认为这是兄弟之情,是知己之义。

    直到靖无月的出现,他才知道原来男人与男人之间是会产生那种深入骨髓的男女之情的,他开始慌了,开始无地自容,开始权衡不了三个人之间这番尴尬的处境。

    于是三个人的煎熬,演变成了三个人的撕扯,仅管湛屿和靖无月在对待自己的段上并无区别,都是不顾他的意愿将他碾压在身下,可是他的一颗心,终是零落在了湛屿的身上。哪怕在床笫之上,他依旧感到屈辱,感到愤怒,却从不会像对待靖无月这般,恶言中伤过他。

    无形之中的区别对待,这难道还不是爱吗?江予辰在湛屿深陷囚笼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质问过自己,可就算是他的心底已经明晰了答案,却也终是没有将那句心悦之词当着湛屿的面吐露,让他留着遗憾孤独的赴了九幽。

    可就算靖无月知道自己对湛屿的心意又如何,他并不会因为同情而去接受他炙烈的情感,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深沉之爱,只是偏执的占有欲罢了。

    江予辰是真的不想再继续跟他谈下去,一方面是因为瘾症的折磨,另一方面是他真的不想回应靖无月病态的疯狂。

    勉强而缓慢的从水里站起,被冷水浸湿的亵衣牢牢的贴合着身体的曲线,将他本就釉瓷般白皙的皮肤抹上了一层湿漉漉的朦胧。

    靖无月盯着他的腰背脊线,一双精亮的眼眸骇到瘆人,蓦地,他吞下了一口暧昧的涎液。

    江予辰被瘾症搞的反应混沌,弓着腰想要从澡盆里爬出来,却不想靖无月已经闪现至了他的面前,不由分的一把将他从水里拦腰抱起,转身出了屏风,将他一身湿泞的抱坐在书案上。

    从身体上流泻的冷水很快便将案上摊开的宣纸与书册都洇湿了。

    江予辰用双拄着桌面,垂头抬眼,虚弱的道:“你这是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靖无月用一根食指点起江予辰重如千金的头颅,平视着他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眼里,到底什么时候会有我!”

    江予辰很想露出一记轻蔑的笑,可是他真的难受的快要死去,就连眼前折磨着他的仇人,他也要看不清了。

    强撑着对视了半晌,他哑声道:“那你看到我眼里有你了吗?”

    “没有!”靖无月道:“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恨,看到了无助,也看到了悲哀!”

    终于扯出了一抹笑容,江予辰半敛着睫毛,苦涩道:“你看的还真是透彻啊!既然这样,你可以放过我了吗?”

    靖无月的脸左偏一下,右偏一下,晦暗的杏眸里浓深的像幽邃,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觉得我还会放吗?嗯!!!”他的脸随着江予辰眸中的暗淡而生动,笑着继续道:“就算你眼里永远也没有我,你也别想我会放你自由,这辈子,你就这样苟活着,跟我过吧!”

    江予辰从佝偻着上半身虚弱萎靡的样子,稍稍的坐直了,憔悴的脸上霎时涂抹了一层冰霜,“那你还回忆往昔做什么?是想嘲笑我识人不佳,还是表彰你的得胜之志啊!”

    “我只是想让你回头也看看我的好,我不比那个卑鄙人差。”捻起江予辰额前垂落的一枚湿发别在耳后,靖无月偏着头道:“待你,我亦是全心全意的!”

    听到这番话,江予辰还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你可真有意思!靖无月,你所谓的全心全意,就是因为求而不得而祸乱苍生?因为誓死不从,拿那些无辜的同门威胁与我?还是明知道我只求湛屿一条生路,你该得的都得到了,却仍是心狠辣的粉碎了他?”

    忍了忍喉中的腥甜,江予辰无奈道:“你知不知道,当湛屿要杀你的时候,我挡在沉迷不醒的你的身前,湛屿都没有像你这样恶劣过!”他眸中带泪,字句齿寒,“他可以一念之仁留你一命,可你为何不能冰释前嫌绕他一命!啊?”

    靖无月抚摸着江予辰鬓发的,蓦地一凝,随即道:“他的一念之仁是看在你的面上,可我从未过要与他冰释前嫌!他在阁中动脚,陷我于不义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如此的下场。我从来都对你过,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仁义之辈,这世间有欠有还,天经地义!”

    “呵!”江予辰苦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与湛屿的区别吗?这就是区别!他可以为了我而放下屠刀,而你却为了得到我,把我推上了绞刑架!”

    随着江予辰话音的溅落,靖无月隐忍多时的怒气终于爆发,他狠狠的捏住师兄消瘦的下颚,愤恨道:“对!我就是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既然在你心底里湛屿是如此的美好,那我就偏偏要他在这个世上陨落!而且,不光是他,只要在你的心底还有旁人的位置,我一样都会毫不留情的剔除出去,你的眼里,心里,乃至身体里,都只能有我靖无月的影子。”

    “你就是个疯子,魔鬼!”

    “是!我就是个疯子!早在我遇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疯了!你这种人,是永远都不会理解你对我有多么重要!”

    江予辰突然感应到有什么危险正在喷薄接近,他开始控制不住的觳觫起来,中加了些软绵绵的力度,向着身后躲避着。

    然而靖无月哪里会让他得逞,他攥着师兄的一双皓腕,将提到自己的跟前,脸贴着脸的怒斥道:“你以为你将自己乖乖的困在这牢笼之中,就可以换取外面那些蝼蚁的安生吗?我告诉你,大错特错!那些前一刻还哭天抹泪的求你从了我的龌龊之辈,一朝得了松懈便跃跃欲试,胆大包天的组成了什么讨伐大军,你知道他们执剑的由头是什么吗?”

    靖无月恶狠狠的狞笑,死死的盯着江予辰惶遽的凤眸,高声叫嚷道:“是你江予辰!他们都是因为你这张脸,才引来了我这个魔头,还你早就跟我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只是为了寻个两全其美的借口想要登顶人极而已。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命不是你江予辰卑微的求来的,而是他们自己装装可怜就欺骗你的善良得来的,他们认为自己能屈能伸,很是道德的楷模,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有保全了实力,才好将你我一杀绝!”

    “你到现在还觉得自己的牺牲是伟大的吗?”靖无月越笑越狰狞,凶神恶煞的仿佛马上就要撕碎好看的皮囊露出丑陋阴煞的本质来,“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在折磨你自己,折磨我罢了!外面那些酒囊饭袋,都快把你跟那千人尝万人睡的妓子传成一块了,你还在这抱着大义跟我拧呢!”

    “我真他妈的替你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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