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来3
面对靖无月骤然之间的触碰,江予辰先是怔愣,然后是怒不可遏的一掌挥开,短暂的惕憟过后,是难掩憎恶与戾气的呵斥,他:“把你的脏拿开!”
靖无月被打偏的,就这样凝在了半空,随后他面露嗤笑,甜腻腻的嗓音里淬着浅薄的嘲讽,“还真是无论身处何地,你都端着那贞洁烈妇的牌坊!我凭什么不可以碰你?你浑身上下,哪一处我没瞧过,哪一处我没摸过?要不是相遇匆匆,我又没有什么兴致,你以为你还会这般衣冠楚楚的跟我话吗?”
从靖无月口中吐露而出的每一个字,都恶心的江予辰不轻,但他仍维持着表面的镇定,道:“你以为是个人就可以碰我了?你最好祈祷别哪一天落在我的里,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哦?”靖无月起了兴趣,笑嘻嘻的问道:“你想我怎么付出代价啊?还是你想像对待玄鹤真那样,把我也练成那不死不灭的傀儡?”
顿时一把冲天的怒火欲烧穿神志,江予辰蓦地将冰冷的指扣在了靖无月的颈脉上,恶狠狠的道:“不要跟我提那个败类,如果你觉得那种死法很得你心意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也尝一尝。”
靖无月微笑着将停在半空的收了回来,攀着江予辰结实的臂游走到他的背上,很是享受的揉捻着,道:“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诱人吗?”
“”
“就是你这种怒不可遏的时候!”靖无月揉捏的力度很是温柔,丝丝缕缕的燥热将那玉似的白触到升温,“你越是愤怒,就越是不屈,我玩起来,就越是带劲儿!”
江予辰倏尔指尖发力,抠的靖无月青筋凸起,呼吸不畅,他:“这么快就想死了?那我成全你!”
指深陷皮肉的滋味并不好受,喉咙不过半瞬之间便火辣辣的剧痛起来,可是靖无月仍是在笑,精明的桃花眼里泽动着粘稠的欲念,“来呀再使些力把我这个魔鬼扼死在你的怀里!”
靖无月觉得这一世的江予辰真是生动的太有趣了,比起前世的淡漠疏离,内敛自守,这种有血有肉的暴虐愤怒,反而让他看起来像个人了。
巫澈正绕着指尖的黑蝶把玩,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江予辰正在扼着靖无月的脖子,这孩子不明所以的偏着头,眨巴眨巴眼皮,狐疑道:“这又是什么风骚的相处之道啊!”
巫澈浑身上下也就剩了这么一点儿好处,不该管的坚决不管,反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只要乖乖的等着两败俱伤,一拥而上就好了。
于是巫澈规规矩矩的在火堆旁坐好,大有沐浴更衣,焚香吃饭的架势。
江予辰到底是于心不忍,他虽然愤怒这个男人不懂世故的提起玄鹤真,但是这具躯体却实实在在是湛屿的,他可以去想办法诛灭这内里肮脏的灵魂,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损毁这具温热的实体。
缓缓的松开了痉挛的,江予辰警告他道:“不要去触碰我心里的禁忌,否则,我不会在心慈软!”
得了松懈,嗓子里出奇的麻痒难耐,靖无月强忍着喘咳的冲动,目光阴鸷的盯着他。
见对面两个人又不掐了,巫澈这边又不干了,只见他墨袍一掀,差点没掀到火堆上去,冲着二人喊道:“喂!还打不打啦!我还等着”
“轰隆!”一声巨响,生生掐灭了他接下来的话。此时,巫澈背后的岩壁突然坍塌,大面积脆裂的山岩像剥落的壁画一样滑落下来,不消片刻便将这方深涧填补的更加狭。
巫澈本能的转身跃到了靖无月的身旁,回首望去,先前自己所伫立的地方被一堆沙土覆盖,那团熊熊的烈火在短暂的炙盛之后便熄灭在了烟尘里,失了光亮的涧底一下子便黑的伸不见五指。
“这个?”巫澈伫立在一团黑里不知道该点啥了。
“!”江予辰则静默在当场不明情况。
靖无月到是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贴着岩壁,沙哑的道:“火也熄了,天也暗了,不如都各子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吧!”完打了一个呵欠,“反正我是累了,先睡了!”
江予辰蒙着带子,本就精神疲累,在一听到身旁的恶魔那慵懒的声线之时,顿觉尴尬与局促,他以撑着身下的岩石,挪动了好大一段距离,才安下心来贴着石壁休息。
巫澈睡或者不睡对他来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侧着头聆听了一会儿靖无月清浅的呼吸,他便无趣的盘腿坐了下来,闭目凝神入定。
边陲之地烟平,孤星岛皇家行宫。
自七年前妖魔军沦陷大地,怀光帝便下令王朝军撤出江南与中原,惶戚戚的躲藏在边陲之地,只留丞相一党还固守中原皇城,口头褒贬,恩威并施,企图用皇权施压,逼迫漆怡海收复失地,但又不赐粮草兵马,实乃进退维谷,一箭双雕。
这烟平因为座落在一片内海之上,由数不清大大的岛屿组成,是以往来之间多用以船只。
而皇家最是奢靡的行宫就座落在烟平最大的中心岛屿——孤星岛上。岛上原本只是一些简单而富有苗疆特色的建筑群,愣是被怀光帝以三年的时间修建成了一座媲美皇城的璀璨行宫。
宋惜霜伴着正午朦胧的日头,伫立在人烟稀少的腾龙渡口,看着碧水之上寥寥的几艘独舟,和一两个带着斗笠仰躺在岩石上等客的贩马人。
宋惜霜来烟平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哪一次他都要提着一颗人头才会觉得不枉此行,而这一次,他望着孤星岛上飘荡的彩绸风帆,突然不知道应该要点什么了。
第一次,宋惜霜漫无目的的游荡到一处地方,连中的剑都能感受到这透骨的孤独。
腾龙渡的附近,有一些简陋的摊位,卖一些茶水包子,馄饨热面之类的吃。而此时正是用膳的时候,一些作修士打扮的男男女女,两三个居坐一处,神色凝重的边吃边谈。
宋惜霜本想直接租艘舟,去距离孤星岛最近的沧浪屿,还不等他迈步而走,忽听背后一名女子俏嘤嘤的对着自己嬉笑着。
宋惜霜没有回头,也没有动,他在等这个找上门来的女人,自己表明意图。
伫立在宋惜霜背后的岚音做一身苗女打扮,明晃晃的银饰堆砌在身上,衬得她娇可爱,艳丽动人。
“我宋大公子,怎么故人相见,格外生疏啊!”
宋惜霜闻言,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拄着剑柄道:“岚音姑娘,别来无恙。”
岚音勾唇浅笑,略带三分调皮的边走边道:“你跟漆怡海还真是冷硬无情,借了我北冥的,休养生息,反过来翅膀硬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宋惜霜垂眸片刻,才抬眼望着岚音近在跟前的容颜,道:“我们只是签了休战协议,我王朝军不阻碍北冥东渡,你北冥也不可杀我幕僚。你我本就互不干涉,谈不上谁借谁的。”
岚音围着宋惜霜转着圈,赞赏的拍了拍巴掌,道:“都你宋惜霜杀人不眨眼,巧舌如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不用夹枪带棒的贬损我,罢,你拦我做什么?”
岚音转到宋惜霜的面前,正色道:“同为丧家之犬,不过是想找个盟友而已。”
宋惜霜笑了,眼神里的恶意逐渐浓烈的刺眼,他饶有兴趣的道:“怎么,被靖无月赶出来了?”
“算是吧!”岚音无所谓道:“不过我也偷了他一样东西,算是扳回一局。”
“那你不找个地方好好待着,这般明目张胆的招摇过市,就不怕他的心腹,来找你的麻烦?”
岚音像是听到了什么巨好笑的事,乐的有些绷不住了,她道:“他靖无月可从来不需要什么心腹,他这个人,多疑的很。一头豺狼的身边,是不会允许另一头豺狼环伺的。”
“可你就算找上我,我也没法帮你啊!”
岚音微微垂首,明眸潋滟,额前的银流苏晃晃荡荡,她道:“我要你带我去找宋翊!”
宋惜霜闻言,蓦地捏紧了掌中的剑柄,冰冷的嗓音中透着无情的肃杀,“我看你胆子不。”
“我一项胆子很大。”岚音的脸上是不怕死的挑衅。
“你找他做什么?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死了!”
“呵呵呵呵!”岚音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话骗骗鬼还行,就算这全天下的人都死绝了,他宋翊也死不了。”倏忽间面色凝重,岚音继续道:“我不想跟你探讨这些死不死的废话,带我去找宋翊,我有话跟他。”
宋惜霜蹙着眉,盯了岚音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底的愤怒。他最是讨厌别人追问起宋翊的下落,因为他被自己跟漆怡海,囚禁在了登瀛城地下的昊天祭祀塔。
岚音见他迟迟不答应,遂无奈道:“我没有那个心思滥杀无辜,只是有些事,我不求上一求,总是不甘心的。”
“他一个自顾不暇的废人,有什么好求的!”宋惜霜很是不屑。
“你们凡人总是蠢的可怜,对有些潜在的危险,总是不够警惕。”岚音着着便带上了恳求的语气,“你只需要带我去找他,算我求你!”
在宋惜霜的眼中,岚音有着身为强者的狂傲,她看似矮,灵魂却高大的让人生畏,见惯了她运筹帷幄的样子,这番凄婉求人的姿态,还是让他有些吃惊。
“只要你带我去找宋翊,我绝不干涉你刺杀怀光帝夺位!”
宋惜霜掀起半边眉毛,道:“你这是不打算继续护着那个昏君了?”
岚音垂下脸来,哀伤的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我只想求得一个心安,我不希望我在意的人,成了别人复仇的刀剑。”
这时周围穿行而过的百姓突然多了起来,宋惜霜在衣香鬓影间仿佛看到一个为情所困的无依少女,那双濛洇着哀愁的双眼,有种不可言的坚定。
宋惜霜突然就不忍心再继续拒绝她了,他没有什么表情的开了口,“好!但你最好别跟我耍什么花样,我不管你是北冥的魔侯,还是神祗的走狗,我的**,都会削下你的脑袋。”
岚音仰起头,无力的苦笑,道:“你觉得,我还有那个本事吗?”
“”
一人一魔,就这样伴着周围的熙攘而默默凝视着,宋惜霜不明白岚音的脆弱从何而来,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一项狂妄自大的女魔头,突然就卸了那股子奋勇直前的劲儿,她似乎心有不甘,也似乎全无斗志,或者是哀莫大于心死。
岚音敛了精明的笑容,看上去其实还蛮清秀的,只是一个魔物,一但失去了生存的意义,那无疑是在自寻死路。
就这样对望了一会儿,岚音错身而走,娇的少女,似一叶孤独的扁舟,划入了漆黑的深海。
宋惜霜目视着岚音越过他的身旁,银器叮当的向着渡口走去,微风掀起她黛青色的衣摆,柔媚的腰际线泛着死气的冷白。
他不知道这个少女究竟经历了什么,也不打算跟上去刨根问底,只是突然间就失了去孤星岛的兴致,于是他背对着她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现在需要的,是烈酒与清静。
百余年前,氐巫寨的一支分宗携亲眷逃难于此,在北面的山坳里安营扎寨,繁衍生息,自给自足的日子到也过的安分。
又因烟平流民众多,各地的风俗习惯都有涉猎,是以宋惜霜所选的这一处酒家,最出名的竟是蛇胆酒。
宋惜霜虽嗜酒如命,却不喜动物的内脏,喝这蛇胆酒,却是人生头一遭。
店家将一荤一素的菜端上来,见这位客官对着酒杯发呆,便笑着道:“想必客官是中原人吧!”
“”宋惜霜抬眸望他。
“这蛇胆酒哇,算是是烟平的一种特产,酿法独特,绝没有长虫的腥味,客官可以放心的喝!”
宋惜霜见这店家和蔼顺遂的模样,也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多谢店家了。”
“不用客气,每一个来烟平的外地人,都对这蛇胆酒有些打怵,但只要是喝过,都赞不绝口的。”
店家一通夸赞完,便美滋滋的端着托盘下去了,只留宋惜霜一人跟着酒杯面面相觑,不出一种怪异的滋味弥漫上来,绞的他唇齿有些发苦。
因为过了用饭的时辰,店里只有宋惜霜一个客人,店家无事可做便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嗑着瓜子,时不时的跟着对面布坊的娇娘打着不咸不淡的哈哈。
宋惜霜忐忑的饮了一口杯中的酒,却如店家所的并无腥气,只有药材的清香,稍饮了几杯之后,这祛风活络的功效便显露了出来,将沿途沾染的这些湿寒一一从肌理间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