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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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如萧总是能让妻子在悲伤里哭笑不得。他最是见不得阿浣哭,虽然鲛人坠泪成珠,极为珍贵,这世上又有那么多的人希望鲛人天天泣泪得珠,可是阿浣是他顶顶宝贝的妻子,哪怕是让自己天天流血,他也不希望阿浣日日流泪。

    姬如浣如凝脂般的双染着些血的腥红,到是越发衬的那肌肤白若凝露。鲛人因生性喜水,肤质细腻,触在掌中温润如玉,滑如嫩脂,是以姬如萧很是在意妻子的操劳,他不希望这样的尤物沾染上俗世的烟火。

    他抬抽走妻子中的帕子,扔在桌上的水盆里,道:“你快别擦了,一边休息去吧!我自己能行的。”完便自己净起那殷红的帕子来。

    姬如浣见他自己动了,便更加的过意不去,忙抬制止道:“夫君这是哪的话,做妻子的,理应照顾好你的。”

    “在我这,没有那么些道理!”姬如萧自己擦拭起来,就粗狂麻利的多,两三下就将胸膛抹了一遍,有些血水都沾到白皙的皮肤上去了。

    姬如浣深知夫君执拗的脾性,便没有在过多的坚持,乖乖的坐在一旁,看着姬如萧自己忙活,实在他够不到的地方,自己才出帮衬一番。两个人齐心协力,倒也默契非常。

    帮夫君缠好了绷带,姬如浣端着那盆浓郁的血水走了出去,打算寻个地方将这些血水处理掉,不料经过一处墙帷之时,误听了一处壁角。

    北院的墙帷外边,是一条石子铺就的池边路,弯弯折折的通往一处厨房。这两名修士许是犯了懒,竟然贴着一座歇脚的亭子闲聊,而所聊的话题竟是围绕着鲛人的。

    “我一直听凌锋门不拘节,只要给钱,天王老子都能给你打下来,只是没想到,堂堂一介凌锋少主,竟然娶个畜生当正房,真是闻所未闻呐!”

    “这有什么呀!人家那鲛人可是半神之躯,当初那也是生活在神界的,要不是因为不服东海霸主的威仪,被主神贬下界来,还轮不到我们享受仙身呢!”

    “再是半神之躯又如何,到底是一副畜生的样貌,除了能赚点钱以外,有什么用啊!他姬如萧就算与这个鲛人有了孩子,那也是人身鱼尾,永远是个异类!”

    “唉!我你操这个心干嘛!人家愿意娶个畜生又不干你的事,你看你气愤的那个样!”

    “我这叫怒其堕落,真是色令智昏!”

    “唉,唉,唉!你差不多得了啊!人家凌锋门的家事,还轮不到你跟我来管。行了,行了!快别路见不平的纡解你心里的怨气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帮掌门拿药吧!晚了又没得分了。”

    “唉!你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如今这修真界人人自危,所修之道都不够北冥妖魔塞牙缝的,眼下又借助了王朝的权势才得以躲在这座空城里,以为能逃出生天,却又弹尽粮绝,这真是往死路里逼我们呐!”

    “想开点,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希望的火种还在,就有翻身的那一天。”

    “但愿吧!”

    两名修士许是嘟嘟囔囔的走远了,飘散在风中的话也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了。可是姬如浣端着那盆血水却无论如何也游曳不了半分,她自跟着姬如萧从陨洲逃难开始,沿途就受够了这种高高在上的白眼。

    她在凡间出生,并不知晓神界是什么样子的,仅有的畅往也是从族群的口中得知。母亲曾不止一次的在耳边告诫过她,不要被凡人的表象所欺骗,他们待我们好,只是为了谋取鲛人身上仅存的神力与价值罢了。

    幼时的她并不是很懂,因为她眼里的凡人麻木而矛盾,是那种你不犯我,我不惹你的状态,虽然对鲛人一族做不到热络,却也没有太多的粗鄙对待,就像两条平行线上的过客,没有交集,相安无事。

    可是这个世上,好人与坏人永远都拥有一张善笑的面孔,于是没有戒备之心的自己,就这样毫无防备的陷入了精心准备的牢笼,将母亲,将仅剩的族群,都拉入了炼狱!

    “阿浣!”

    一声轻柔的呼唤,将沉浸在往昔里的姬如浣从旋涡里唤醒,她有些木讷的回过头去,只见她的夫君披着一件简朴的麻布短衣,站在修竹间担忧的望着自己,他本是一门尊贵的少主,容艳骨请,眉目如画,隐忍,睿智,却又深情专注,实属一介不可多得的知心良配。

    可是姬如浣看着他粗布麻衣的样子,就没来由的感到愧疚,自从她二人成亲以来,姬如萧身上背负的嘲鄙与谩骂,就没断过。

    “阿浣!”姬如萧稍稍的向前走了两步,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便越加的浓郁了。

    姬如浣目视着夫君的逼近,却突然惧怕的后退了两步,将两个人本就不短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

    “!”姬如萧见妻子如此,忙顿住了脚步,柔声道:“阿浣!你别往心里去,我既然娶了你,就不怕这些流言蜚语。你血统高贵,曾是九天之上的精灵,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就是因为嫉妒!”

    姬如浣听着夫君的话,缓缓的摇了摇头,声道:“那都是曾经了,自我们阖族被主神贬下了凡尘,我们就已经没有神籍了!其实他们的也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始终做不到接纳,我们永远也放不下仇恨。”

    “不是这样的阿浣!”姬如萧有些急了,他最是见不得妻子沉浸在屠杀的惶遽里,他知道自己作为凡人的一员,理应被所有鲛人仇视,因为他剑上虽未沾染过鲛人的血,却也冷眼旁观没有出相救,但凡这人世间的正义之士多过奸邪狈佞,这些柔美的鲛人,也不会被逼入阴暗扭曲的北冥。

    “我知道我们凡人所犯下的恶,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可是也有人是真心爱慕着你,怜惜着你,想要尽自己最大的所能给予你一方清朗的天地。阿浣,你可以仇视所有人,可能不能,不要把我,也算进去!”

    姬如萧渴求的眼神太过火热,其实从他求娶了阿浣开始,就每日每夜都在失去的恐慌里徘徊,他真怕一早上睁开双眼,他爱慕了十几年的鲛人少女,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他的身边。

    姬如浣心事重重的脸上,蓦地凝出一抹隐忍的弧度,她许是有什么掩埋在心底很久的话想要出口,却又担心出来对姬如萧太过残忍,于是一双美目泽波婉转,缓缓的转过身去,没有给背后的夫君一句宽心的答复。

    南栖伴着沈傲的梦语,浑浑噩噩的睡了几个不算安稳的觉,每一次入眠她都会被噩梦魇住,然后又在沈傲的哭泣里苏醒过来。整个人包括灵魂都仿佛被粘稠的蛛丝缠住,想睡又睡不安稳,想醒又醒不过来,难受的几欲呕吐。

    再一次从噩梦里骤醒,窗外已经黑透了,沈阁主许是睡熟了,没在断断续续的啜泣。南栖身困体乏的从袖橼里摸出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亮,然后端起托盘里的冷粥猛喝了一口,顿时冰凉的粘稠滚进喉中,刺激着涣散的精神稍稍清明了起来。

    “我这究竟是怎么了?”南栖搁下粥碗,单搓了搓**的面颊,喃喃道:“怎么睡了一觉就乏成这个样子了!”

    南栖无力的拄着额头,闭目阖神。她在梦境里不止一次的看到巫澈在残忍的虐杀着自己的同门,那些鲜艳的,冰冷的,恶心的蛊虫,在自己的脚下汇聚成一片黏腻的海洋,它们拼了命的蠕动着绵软而让人惊悚的躯体,源源不断的从自己的身体里汲取着养分与力量。

    梦境里的巫澈与自己记忆中的有所不同,他似乎没有神志,只有对热血与力量的渴望,他也没有人性,只有杀戮与凌虐才能给予他快乐与安慰。

    南栖眼睁睁的看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虐杀着自己,而对方那双时常流动着算计的杏眸,却空洞的像是冰冷的装饰物。

    静坐了许久,南栖才从惕憟里缓过神来,她这几日守着沈阁主,已经很久没有沐浴换洗过了,其实不用旁人嫌弃,自己身上的那股腐烂发霉的臭味都够她喝一壶的了,更遑论沈傲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浓烈的嫌恶。

    做好了去沐浴的打算,南栖先是查看了一番沈傲的状况,看到他呼吸平稳睡的很熟,便安心的为其捻好被角,阖上房门安安心心的去往北院后面的汤泉池。

    北院虽为下人的住所,但是紧挨着它的雨花台却是供主子们休憩玩乐的地方。南栖曾为沈傲端药的间隙四处走动过,意外的发现了那处掩藏在山壁背后的汤泉。

    雨花台修建的颇为雅致,青玉的石桥,氤氲的流水,苍苍的翠竹,斑斓的繁花,每一口池子都修建成了八角的飞檐亭样式,而檐瓦下又垂落着朦胧的纱绢,从外面向池水里看过去,除了朦朦胧胧的乳白色,什么旖旎的春光也看不到。

    南栖很是喜欢这种保护**的心,毕竟一个姑娘家的去沐浴,若是被人不心撞见了,真是既尴尬又羞愧。

    踏着深夜的霜凉,南栖闲适的走进了通往雨花台的山洞,因登瀛城里的随扈很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仆人在此处伺候,是以弥散着热气的雨花台,黑黝黝的,没有一盏灯火,而缺少打理的竹子花草,则乱蓬蓬的长成了一团。

    南栖随身携带着火折子,以便应付野外作息时的生火问题。此时,她举着半大的明火从青玉桥上走过,向着最里面的一口热泉走去。

    到处都是黑色的暗影,除了山涧上流泻的瀑布,南栖看不清远处还有什么精致的建筑,她先前只是站在洞口大致的望上了一望,并没有深入的去探视一番。是以当南栖利索的除了身上的衣物,将身子全数浸泡在热泉里,放松筋骨的时候。紧挨着南栖的另一口池子里,突然亮起了一双碧绿的烁瞳。

    那就像一双暗幕之下潜伏在草丛里的狼瞳,贪婪,仇视,撕咬,夺命!

    浸泡在热水里的南栖,终于将黏腻的精神都一并浸润清洗了,她觉得先前那些噩梦所产生的惶遽与粘稠都随着温热的泉水而融化,这一刻,身心舒畅,筋骨苏然,有一种昏昏欲睡,缥缈如仙的空灵之感。

    泡了好一会儿,南栖才睁开雾濛濛的眼珠子,略显困顿的打量起眼前黑黝黝的景致来。当修道之士集中精神的时候,再是愚钝的呆子,也能发觉掩藏在暗处的危。

    于是目视前方的南栖,不动声色的在水底捏了一把,转身快速的将中的鹅卵石向着身旁的池子掷了过去,只听“啊!”的一声女子惊呼,紧接着便是身子扑水的翻浪声响。

    南栖以为偷窥的是位龌龊的男人,却不想竟是一名女修,遂慌忙的执起岸上的火折子吹燃,向着旁边的池水里照去。

    不等南栖照清楚水底里的人,一尾华丽漂亮的鱼尾便从水底扫了上来,紧接着一名裹着银白色肚兜的少女便从水面上跃出,一头淡蓝色的长发像极了星空之下的海水,幽邃而漂亮。

    姬如浣被南栖的石子击中了额头,本来白皙如玉的肌肤,被圆润的石子打红了一片,强烈的剧痛使她不可遏制的薄红了眼眶,积蓄的泪水将坠不坠,孱弱而诱惑。

    她抚着额头,一脸受伤而胆怯的望着惊愕的南栖,缓缓的向着池子的深处躲避着。

    南栖大涨着嘴巴半晌,差一点没出息的滴落下口水来,脑中急速的组织着乱成一锅粥的语言,好不容易从里面挑出了几个还算能出口的字,“你是个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南栖顿觉冒失,又从新组织了一下,开口道:“你究竟是人是妖?”

    “”

    姬如浣显然是被对方的颠三倒四给搞懵了,可是当她听到妖这个字的时候,又是难过又是愤怒的浸湿了双眼,一滴清泪顺着秀美的脸颊滑落,凝聚在下颚之处时在南栖的眼中化成了一粒明珠,“咚!”的一声落进了水中。

    “我滴个亲娘嘞!”南栖瞪大了眼珠子,感叹道:“你是个神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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