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离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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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在篝火前的三个人各怀心事,静默不语。噼啵的火光将三人的面颊映出了浅薄的绯红,空气中飘散着半生不熟的烤肉味。

    盯着烤兔子好一会儿,巫澈突然抬起的一双浑圆大眼睛就像一张捕猎的似的,来回在靖无月与江予辰的身上穿梭,总想着能探得些晦涩情感的蛛丝马迹。

    他这辈子浑浑不知情爱是什么,作为氐巫寨的最强杀戮器,除了愤怒与野心,内心是不允许拥有一丝柔软的,于是巫澈过分的想要知道何为爱,而且这爱,应该对女人,还是应该对男人!

    可他心思单纯,读过的书也只局限于药典毒谱,见过的人也大都将他当作神一样恭敬着,哪里敢用情爱来亵渎于他。但在嫉妒之余,他看到这个神祗的眼底乃至心底都是对面这个不近人情的男人之时,他又开始困惑了。

    若有情,靖无月绝对是掏心掏肺,毫无保留的那一个。若无情,在他靖无月的脸上,你是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有多么的在意这个绝艳的男人的。

    于是在烤兔子的闲暇里,巫澈向着靖无月凑近了几分,声的问道:“我有一件事,很是迷惑,你能否解答一二?”

    听到巫澈突然咬文嚼字的求教,靖无月有种如临大敌的诡异之感,他蹙眉转头,面有不悦,“你很闲?”

    “”,巫澈被这句话顶的心口发噎,瞪着眼睛好半晌才继续道:“我是真的虚心求教,你能不能态度好点儿!”

    靖无月一脸拒绝,“不能!”

    “我操、你祖奶奶的!”巫澈咬牙切齿的在心里骂了一句。

    靖无月盯着他的眼眸忽然闪现一抹冷戾,他:“我没有祖奶奶,而且我告诉过你,还没有哪个凡人有资格做我靖无月的娘。”

    巫澈算是彻底被怼的没有脾气了,他忘记了,自己这副半神之躯,都是拖了这个神祗的福,自己想什么念叨什么,对方不可能不知晓。于是巫澈还是滚了回去,继续乖乖的烤着兔子。

    而另一边的江予辰因为蒙着眼,脑袋里一直都是混沌而错乱的,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堕入恐恶,也不知道眼前的温暖究竟是假象还是真实的,他就这样坐着,极力的去感知周遭的一切,待他能目视到景物的时候,一定是某个深埋的记忆又被通冥带勾了出来。

    不过对于他来,只要记忆里没有玄鹤真,那就是好的。

    江予辰在未拜入云莱之前,一直在中原的无双城乞讨。因为养父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在数九寒天里受苦,于是便将这个婆娘烂好心捡回来白吃饭的撵了出去。

    在他的印象当中,养父虽然待自己不好,但是对待亲生的孩子却很是和蔼,虽然喜好酗酒赌博,但有自己一口吃的就决不会苛待了妻儿,当然这些对于江予辰来,是排除在外的。因为当初养母捡他回来的时候,养父就极力的不愿意,好在后来看在他过分漂亮的份上才没安好心的容下了他,但是吃穿只局限于饿不死冻不死的地步。

    其实在那个年月,富人不见得天天发善心,穷人也不一定处处冷漠,偶尔碰上个布善施粥的也算是前世积累了福分。可那时的江予辰人瘦弱,哪里是那些强健的半大的孩子的对,于是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掺着稻壳的米粥被一张又一张脏兮兮的面孔端走,而他只能伫立在墙角,用黑漆漆的指扒着冰凉的砖缝,猛嗅着空气当中飘荡的米香味儿。

    有时候运气好,他能讨得一只馒头,那还是看在他漂亮,将他误认作女孩的份上。因着年纪身体发育的不明显,所以江予辰有一段时间里都是作女孩打扮的,因为女孩子没有攻击性,会让善主心生怜悯,从而好讨得一点吃食或者银钱。

    那些年只有能讨来钱的时候,养父才会准许他进门吃饭睡觉,要不来钱的时候,他就会被无情的锁在门外,那时他无处可去,只能蜷缩在家门口,起初养母忧心着他的身体,便会悄悄的从门缝里塞给他半块土豆,给了几次之后就被养父发觉了,在明令禁止无果之后,养母挨了养父的一顿暴打,江予辰因为心疼着她的身不由己,便在要不到钱的时候寻个犄角旮旯缩一晚,什么时候讨到了钱,什么时候在回去。

    对于一个不被重视的孩子来,睡在哪里都并无分别,在那间草屋里,他没有睡炕的权利,厨房的一角随便堆起一捧干草就是他的窝,吃饭更是没有专属的碗筷,他只有土豆和玉米,米面是什么滋味,他根本就不知道。但是他却很知足,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样他都还是个有家的孩。

    有一段时间里,中原接连暴雨,街上的行人都很少了,而像江予辰这样靠乞讨为生的孩子更是断了活路,他不止一次的看到暗巷里横陈着半大的孩子的尸体,那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雨水浸泡的发白发皱,破破烂烂的衣服裹束着一把嶙峋的躯骨,看起来既瘆人又可怜。

    连续三天,江予辰都没有要到一文钱,怀里到是心翼翼的揣着一块豆沙月饼。那是一个显贵人家的少女瞧着他追着轿子跑可怜,便从精致的食盒里端出来施舍给他的。原本那姐姐想着送与他一整盘,但是江予辰不喜欢贪得无厌,他只是谨慎的捻起最上面的一块,便捧着跪地扣头,连连着菩萨心善。最后那姑娘无法,只好将剩余的点心分给了围上前来的一群乞丐,然后隔着层层叠叠的人海,瞧着那个漂亮的孩子踽踽的消失在了街角。

    按理得了月饼,江予辰应该吃了它填填这饥饿连连的肚子的。但是一想到养母还不曾吃过这样香甜的点心,他就舍不得吃了,于是他躲在偏僻的角落里捧着它左闻右闻,拼了命的记住这甜兮兮的味道,然后将它心翼翼的揣进了胸口,他要等着要来了银钱的时候,回去偷偷的将这块饼子塞给养母吃。

    可是天不遂人愿,想要献宝的心情越是急切,这城中的百姓便越是冷硬,非但不肯赏他一枚铜板,还对其拳打脚踢,侮辱唾骂,弄的江予辰鼻青脸肿,衣服都撕裂了半边去。

    在城中游荡了整整一日,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江予辰疲累的实在不想再走了,于是便寻了一处废弃的破宅子,贴着斑驳的门板,蜷缩在门檐下准备睡觉。

    连续两日肚子里没食,江予辰又冷又饿的,怎么也睡不着。而檐外的雨线密集的像是卸了闸的洪水,砸落在地砖上溅起很大一片水花,他极力的蜷缩着身子,生怕已经湿到不能再湿的衣服,又被雨水淋到,因为实在是太湿冷了,他好怕自己会生病。

    下半夜的时候,瓢泼了几日的大雨终是止住了宣泄的势头,变为了淅淅沥沥的雨丝。终于不再有雨点子扰他睡意,江予辰便用瘦弱的双臂抱好裸露的膝盖,将疲倦的脸埋在双膝间,昏昏沉沉的准备入睡。

    然而不多时,便刮起了硬劲的寒风,将天空中密布的乌云吹散,隐藏在云层背后的月光霎时挥洒了下来,将这处荒凉的暗巷拉扯出了一片狭长的阴影。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比江予辰还要瘦孩子,浑浑噩噩,跌跌撞撞的晃悠了进来。幽冷的月光将他单薄的身影拉的老长,他就像一只飘荡在空中的木偶,没有脚,所行所动都是用飘的。

    江予辰根本想不到都这个时辰了,还会有人到这个巷子里来,当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的时候,那个蓬头垢面像条水鬼的孩子正好晃悠到他的跟前,一双黑亮而略显呆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江予辰睡眼惺忪,乍一对上这恶狠狠的目光,便骇的毛骨悚然,忍不住低声叫了起来。

    那孩子就这样看着江予辰惊叫,仿若失聪了一般,没有半分反应。

    这时飘行的乌云又将月头遮蔽了,四周一刹那暗沉了下来,将这个鬼魅般的孩子隐了去。但这样看不清的状态才更是吓人的厉害,江予辰倚靠着门板抖成了一团,震的那原本就快要松散的木架子哐啷哐啷的直响。

    就在江予辰以为自己就要性命不保,被这条水鬼撕吃了的时候,只听“噗通!”一声摔在石板上的闷响,有什么东西实打实的倒下去了。

    到底是年少胆子,江予辰纵使好奇心起,也不敢断然前去查看,直到乌云再一次的飘去,月光露了出来,他才看到那条疑似水鬼的人形已经倒在了门前的水洼里。

    而且他的身下,有条模糊的影子。

    看到了这些,江予辰才将紧绷的心弦松懈了下来,暗自的纡了一口气。原来这是人呐!不是什么被水淹死的厉鬼,蹬岸来索命来了。

    缓和了一会儿,江予辰才站起身向着那个孩子走去,借着断断续续的月光,这个跟自己年岁相仿的孩子,竟也漂亮的过分奢侈。他虽然因为高热紧蹙着眉头深闭着双眼,但是掩映在乱发之下的轮廓却凌厉俊朗,不像一般的平凡孩子。

    江予辰在城中游荡惯了,见过的人无数,但还没有哪家的孩子能与这个昏迷的孩子相媲美,当然,他是忘记了他自己。因为江予辰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好看,而且他觉得漂亮那是形容女孩子的,而他是男孩子,根本不需要这种跨越性别的赞美。

    怕他在湿冷的地砖上再冻出毛病来,江予辰便用所剩无几的力气将这个高热的孩子拖进了门檐下,抱着他缩在了一起。其实那个时候江予辰没有想太多,他也不懂得怎么照顾虚弱的病人,只是一直听着这个发热发的快要燃烧起来的孩子,一个劲儿的抱着自己喊冷,而且两个人搂在一块也比较暖和,于是江予辰便紧紧的搂着他,摸着他的发顶,奶声奶气的道:“不冷了啊,哥哥抱着你呢!”

    这些宽慰人的话还都是江予辰从养母的身上学来的,每当他生了病,那个慈祥的妇人都会这样抱着他,粗糙而燥暖的掌抚贴着他的头发,柔声的低语道:“予辰不难过了,阿娘抱着你的呢!”于是江予辰也学着养母的样子,极尽温柔的对待着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

    就这样诱哄着,他们迷迷糊糊的渡过了一个湿冷的夜晚。在天空甫一放亮的时候,江予辰还未醒,而那个窝在他怀里的孩子却已经醒了过来。只见他稍稍的仰起头,睁着一双葡萄般幽亮的眼睛,痴痴呆呆的目视着江予辰低垂的睡颜。

    没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此刻在想些什么,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虽面无表情,但眼神专注,你看不出他究竟对这个抱着自己的哥哥有没有兴趣,反而能从他挺直的脖颈处,看出一些压抑的忍耐。

    许是对方的眼神过分的火辣,被盯的江予辰极不情愿的从沉眠里苏醒,待睁开眼的一刹那,那个孩子竟然抬按住了他的心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竟然按在了那块月饼上。

    他们四目相对,彼此无言。江予辰混沌了许久才灵台清明,可他一动有些麻痹的身子,怀里的孩子便揪着那月饼更用力一分,好像生怕自己把他扔出去似的。

    可是那块月饼精致而脆弱,江予辰生怕他再发力给捏碎了,便开口道:“你能松开我吗?”

    那孩子听了,先是盯着他怔愣,然后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脏兮兮的爪子,但仍是不言不语的紧盯着江予辰。

    见他松开了,江予辰赶忙掀开了自己的衣襟,将那块藏在衣服里的月饼捧了出来,好在那月饼只是被他捏的变了形,有些地方裂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绵蜜的豆沙馅,但整体还是好的,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不规则的圆是快月饼。

    “谢天谢地,好悬没让你捏碎了!”江予辰有些后怕的笑着埋怨。

    可那个孩子却没有注意他中的月饼,反而是盯着江予辰挂在脖子上的一块青玉牌。这个年岁的孩子根本不懂金银玉器的价值,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块东西累赘的很,若是项链,下端却又坠着一节流苏,若是玉佩,却又被人穿戴在脖子上,一时间让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又觉得那青玉通透惹眼,于是他抬起,直愣愣的摸了上去。

    江予辰自幼便带着这枚玉牌,他的养父曾拿出去典当过,可没有人肯出钱收购这样一块品相一般的玉,于是辗转了好几,它又回到了自己的中,养父见换不来钱便再也没有打过它的主意。

    而这一带,便陪伴着江予辰记了事,他也从养母那里知晓,这是他生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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