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相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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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玉闻声,暗淡的杏眸霎时便恢复了熠熠的璀璨,她先是抿唇狡黠一笑,然后撅着嘴,目光嗔怨的转过身来,娇滴滴的埋怨道:“百玉还以为陈公子早就把我这蝶妃轩忘了呢?却不想眼下这兵荒马乱的,也真是难得您有心,还想着给百玉送金子来!”

    这位出阔绰的陈公子,“唰!”的一声展开中的折扇,笑嘻嘻的端在胸前摇了摇,道:“不是念雪不想登百玉姑娘的门,实在是眼下战事焦灼,宫闱突变。现在不光是江南沦陷,中原被围,就连边陲之地的烟平,亦是群龙无首,乱成一锅粥啦!”

    百玉顿时瞪圆了眼珠子,掩口惊呼了一声,紧接着扶着心口六神无主的惶遽道:“您是,烟平新都也不太平啦?”

    “正是!”陈念雪摇着折扇渡步到百玉的跟前,凑在她的耳畔,低声正色道:“怀光帝被丞相的暗,刺杀了。”

    百玉听了,嗓音有些发紧和磕巴,她惊恐的道:“您您不不是在开玩笑呢吧!”

    “这等改朝换代的大事,就是借念雪十个脑袋,也不敢张口瞎啊!”

    陈念雪好整以暇的看着百玉的心悸慌张,挑眉继续道:“百玉姑娘,良禽择木而栖,念雪此刻也是被逼无奈,只能换个阵营啊!”

    这屹立在皇城三十年而不倒的蝶妃轩,不仅仅只是一间看上去醉情歌舞的风月场,实际上它是一家私下里交换情报,两方对弈的搏命场。而作为乐馆的老板娘,百玉因着岚音的关系而保持中立,也就是变相的依附着怀光帝的皇权。如今先帝以殁,新主又是个睚眦必报的个性,待他日君临天下,恐怕这座奢靡的馆子,也就到了气数已尽的日子了。

    陈念雪深知这蝶妃轩失了依仗,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可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他冒着身死的危险前来传信,也是藏着一片私心的。

    这百玉姑娘八面玲珑,生的又是花容月貌,没有哪个男人见了是不动心的,而他也不例外。

    一旁的铜板见了陈念雪,恭敬之中带着一点微的嫌恶,只见他恬着笑赶忙走到金主的跟前,谄媚道:“陈大人能在政务繁忙之中抽出空来到蝶妃轩坐,真乃神明降世,光芒万丈啊!一下子就驱散了这馆中沉积多日的阴霾呢!来,来,来。您请这边坐,不知今日是想喝点酒,还是品盏茶呀!”

    陈念雪站直身子,冲着殷勤的铜板垂眸浅笑,道:“来壶茶吧!赶路赶的急了些,正好渴了。”完,便向着铜板引荐的座位走去。

    身旁逼赳的空气乍一稀薄,百玉紧绷的躯骨便霎时松散,她的面上有些惴惴不安的,似乎被陈念雪带来的噩耗骇的不轻。

    铜板安顿了陈念雪,便利索的去烹茶拿点心了,不多时,一名琵琶女便款款登上了栖梧台,素撩拨了片刻,一曲清澈而明亮的音调便徐徐迭起绕着梁。

    深夜听曲儿,在蝶妃轩那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彼年中原还很富庶的时候,这乐馆的大门是直到百姓开始辛劳耕作也闭不上的,而往往这个时辰便有早起想要免费听曲的书生,携着两三本诗集古篆,簇拥在窗棂之下摇头晃脑的不知所云。

    忽闻一阵忧思的琵琶曲,靖无月撑着半边身子,用湿泞的指抚摸着江予辰因剧烈的咳嗽而涨红的脸颊,幽幽的道:“还记得这首曲子吗?我曾经带你听过的。”

    江予辰咳的胸腔巨疼,喘息道:“什么?”

    靖无月痴痴的盯着对方融在黑暗里的容颜,遥想道:“这首遥相顾,本是我做的残曲,因为一个一面之缘的人,他让我朝思暮想了很久。日复一日,实在是思之如狂,无法得到纡解,于是我便写了这段曲子,只是尚未完成,我便永远的失去了他。”

    江予辰的后背因为持续的紧绷而痉挛,他口口的抽着气,轻声问道:“他怎么了?”

    完,江予辰开始隐隐的别扭起来,他不明白自己的语气为何会突然变得心翼翼,尤其是在听到永远失去这句话的时候,他开始希冀能听到更多有关于那个一面之缘之人的事。

    靖无月伴着呜呜咽咽的琵琶语,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他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再一睁开,血瞳退去,只剩下浓浓的凄怆,“死了!”

    江予辰抚胸的臂蓦地一凝,好半晌才从齿间挤出一个字来,“哦!”

    这番平静着,不咸不淡的交谈,让靖无月在没有味儿的江予辰身上感受到了片刻的温暖,于是他自作主张的直起身子,从背后环住这个有些僵硬的男人,将下巴抵在对方的肩头,哀戚戚的道:“能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吗?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人体的温暖了。就当是发发善心,施舍给我片刻就好!行吗?”

    江予辰僵垂着头,“”

    也许是晚风的幽冷,也许是曲子的哀怨,总之江予辰不知该如何拒绝了。其实从灵魂上,他是抗拒这个男人的任何触碰的,但是身体对湛屿的熟悉,又让他狠不下心来驱赶,于是只能这样僵硬的承受着,尴尬而难耐。

    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环抱着,靖无月难得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只是单纯而不掺杂邪念的想要对方倚靠着自己,可是江予辰这番戒备的紧绷却一直都没有松缓下来,这让他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可是抱着抱着,对方又实在承受不住,便泄软在了自己的怀里。

    细细腻腻的抱了一满怀,靖无月舒服的,就快要忍不住转头吻上江予辰的耳垂了。

    就在这时,元宝端着托盘走了上来,依旧是弓着腰背,伫立在门口轻声唤道:“客官,药跟鱼汤都已经温好了,需要端进来吗?”

    靖无月正抱的满足,突然被厮叨扰,舒展的面容霎时便凶戾了起来,他埋首在江予辰的肩颈处,不悦的道:“放在门口,一会儿我自己来拿。”

    “是!”元宝缓缓的应了声。

    将中的托盘心翼翼的放置在门口,元宝又轻轻脚的退了下去,来去无音像阵轻风一样。

    二人又保持着环抱的姿势静默了许久,待外面的弦音也停了,江予辰才干巴巴的开了口,“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靖无月将脸往江予辰的后肩处埋了埋,闷闷的道:“在有一会儿,便好了。”

    “”

    江予辰无言,只好继续由着他搂着。

    花厅之中,百玉魂不守舍的陪着陈念雪品茶吃点心,栖梧台上琵琶,月琴,箜篌,羌笛,甚至连从生辰一路吹到忌日的唢呐都登了场,也没能唤回百玉一抹顺遂的笑。

    她一直在默默的担忧,隐隐的不甘,放眼望去,这华美的三层建筑里,掺杂了多少她的心血与希冀。

    没有哪一个魔物会理解她想要做人的心,和对这快土地浓沉的眷恋。她既不想回归北冥,也不愿今后的日子东躲西藏。不管是人还是魔,一旦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就不想再颠沛流离。

    而陈念雪更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先发制人的给百玉透信,他就是想要在对方没有选择余地的时候,趁敲竹杠。

    他这个人,官位与美人都想要,若是能在攀上一层强悍的势力,稳固自己的地位与性命,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了。

    于是陈念雪神情自若的听曲品茗,但在心底里却将今后所有的退路都遥想了个遍。

    江予辰被靖无月抱的久了,后背开始凝结了一层热汗,而身体一旦温暖了起来,什么隐痛与饥饿都纷纷冒了出来。

    就在靖无月贪得无厌的时候,江予辰的肚子不可遏制的唱起了空城计。

    “咕噜噜”的声音一串接着一串,让江予辰尴尬的要死,他觉得好丢人,尤其又是在这个厌恶至极的魔头跟前丢人,这让他感到万分不爽。

    靖无月光顾着自己温香软玉,却忘记了江予辰已经连续两三日都没有好好用过饭了,若不是因那一枚桑云芝吊着一口灵气,估计这男人非得饿死不可。

    他叹了口气,松开江予辰道:“是我疏忽了,你还未曾用饭呢!”

    “”,江予辰又忍了一轮肚腹的愤怒,一张白皙的脸有点烧热。

    开了房门取了餐盘,靖无月才将桌子上的烛台引燃。借着烛火的辉光,榉木的盘子里除了一碗漆黑的汤药之外,还有一盅奶白的鲫鱼汤。

    掀开盖子,温热的鱼汤散发着独属于它的鲜美与香气,浓白的汤汁里添加了豆腐与菌菇,盛汤之后再撒上些碧绿的香菜以提香去腥,不仅美观还很有食欲,这让许久不曾吃过东西的靖无月,默默的在心底里产生了一种比较。

    他的眼前飘过那碗江予辰亲所煮的汤,黑乎乎的还飘着半碗鱼鳞。

    现在回想起那道滋味来,他都有一种死不瞑目的茫茫余恨。

    靖无月面冷心焦的舀了半碗汤,端到江予辰跟前,道:“你既然眼睛看不见,那我喂你吧?”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靖无月接下来所做的任何一个动作,都印证了这只是他不失客气的宣告,他只是在通知你,而不是让你考虑。

    于是不等江予辰抬接碗,靖无月盛着汤的瓷勺已经抵在了他的唇间,道:“喝吧。”

    江予辰很想开口骂他有病,毕竟自己又没有让他亲喂,怎么这个人就可以自作主张的觉得自己会接受呢?可是想归想,出于对食物的渴望,他还是乖乖的张了口,将那勺鱼汤呡了进去。

    久未饮水入食的口中,乍一被浓汤滋润,就越发不可收拾,若不是常年来得体的修养战胜了渴望,估计他能连碗都吞得下去。

    就这样靖无月一连喂了四碗,江予辰还不觉得够,呡着唇刚想开口再要的时候,靖无月却收了碗,严词拒绝道:“到这里就可以了,待一会儿消消食,把这碗汤药再喝了,你就可以躺下休息了。”

    “”

    靖无月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继续道:“连续几天没进过东西,贪的太饱,肠胃会受不了的,循序渐进才不会伤身。”

    江予辰虽然还想喝,但是觉得他的也对,于是便只好作罢,乖乖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江予辰似乎生来就是个拘谨的人,严于律己到近乎病态。在靖无月的眼中看来,不管是前面陨灭掉的三世,还是眼下这个如炼狱般的今世,他的言行举止都一板一眼的让人感到拘束。也许这样的过分严谨换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是会让旁人觉得无趣与沉闷的。

    可若换作是江予辰,你非但不会觉得他让人生厌,反而会生出一种想要撕碎他肃正的伪装,窥探他内里那些柔软而隐秘的性子的欲|望。

    那是一种强烈的征服欲,占有欲,是能瞬间让你精力充沛,百战而不竭的原始动力。

    靖无月就站在桌子跟前,审视着江予辰躯体上细微的动作,瞧来瞧去,忍不住坐下来,询问道:“我一直很好奇,你这样一个不喜束缚的人,为何会喜欢上湛屿这种货色。”

    这句话,其实从他苏醒过来的那一刻就想问了,只是一直不想自降了身份,让对方误以为自己在吃味。

    这没头没脑的一问,让安静下来的江予辰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他偏着头疑惑了好半晌,才满含厌恶的回答他,“你是不是很闲?”

    靖无月如实回答,“有点!”

    “”

    江予辰不打算理他,默默的将头转到另一边去。觉得跟这个男人共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他感到恶心。

    靖无月见他不再话,便只好作罢。他明白江予辰此刻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过多的叨扰只会惹来对方无尽的厌烦。

    伺候别扭的江予辰服完了药,靖无月又嘱咐侍立在楼梯口的元宝为他寻觅了一间客房。

    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各自睡了一夜。

    待第二日苏醒过来的时候,花厅之中吹拉弹唱一夜的丝竹之音已经停歇了,整座乐馆静悄悄的,大家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补眠,而只有百玉毫无睡意。

    她将自己关在房里,中捏着厚厚一摞的金票,正在飞快的点数着,一边数一边哀叹连连,“趁着新君还未杀来,我得赶快将这宅院变卖出去,否则这灰溜溜的就跑,岂不是亏大发了!”

    隔了四个月点了审签,编辑依旧委婉的让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写的文应该真的不符合**的文风吧!

    下一本在罢!我看我写到第几本会签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