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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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无月突然就开始不恨了,但是完全接受这个男人的臣服,作为神祗的高傲还是让他没有办法诚心接纳。

    于是他就这么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不做言语。

    巫澈突然向着靖无月走去,一张脸肃冷的就像浮雪之下渐露的冰层。

    他:“你从来都没有拿我当做自己人是不是?”

    靖无月闻言,垂眸望向被瘴气铺陈的地面,看着那毒瘴里缓缓扭曲的痛苦形状。

    其实靖无月对待巫澈的态度很是矛盾,他觉得自己应该要恨他,因为当年吃了那么多的苦,忍受了那么多非人的待遇,才靠着一口执念反败为胜。他在巫澈身上受到的屈辱与践踏,一点儿也不比在翠微山上受众门排挤的少。

    可是在他寻回了那段丢失的记忆之后,回想着这个男人在寂夜里忍受百蛊的折磨之时,又觉得他万分的可怜。

    一个人被强行的剥离了情感,胸臆之中只塞满仇恨与**,他看似风光无匹,看似高高在上,可他也就是一只被氐巫寨的野心提线的木偶,不过城下之盟,身不由己而已。

    巫澈就是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的一个缩影,他想要活命,总是要付出一些旁人看不到的血腥代价。

    “我!”

    “你不用了!”

    靖无月骤然抬眸,对望着眼前这个愈来愈冷的高大男人。

    巫澈伫立在靖无月的跟前,出言打断他,“我不想知道你的心里,究竟是怎样想我的,但是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巫澈的私有物品。”

    兜兜转转的这些年,成为一缕幽魂的巫澈,蛰伏在蛊瓮之中日思夜想的都是这个圣洁而纯粹的耀目神祗。也许是自己见不得人的出身,也许是被寨民咒骂的羞辱岁月,总之巫澈从未觉得自己干净过,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他都脏的一无是处。

    不然为何娘亲舍弃他,氐巫寨的巫士践踏他,就连拼了命的苟活下来,也不过是一具人形的杀戮傀儡,没有人认为他配得到尊重,得到人权,他就应该像一团淤泥一样被踩在脚下。

    直到他遇到了重伤的靖无月,这个神祗身上的每一处都透着得天独厚的完美,即使他满身血污,憔悴不堪,内里的灵魂也干净的让他生畏。

    这分明就是他渴望成为的模样啊!

    此刻,巫澈眼里的落寞虽浅薄,但胜在惊心,当一个杀伐决断的者落下这种神情的时候,就足以证明枭雄心底的那一寸柔软,绵延成了腐蚀的青苔。

    靖无月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游弋向一旁,冷不丁的嗤笑道:“这句话,你已经反反复复了几百遍了。”

    巫澈道:“对,我每天都在心里告诫自己,迟早有一天,我还会把你炼化成蛊,吞吃入腹的。”

    靖无月饶有饶有兴趣的回望着他,狡黠的道:“哦!我到是忘了你的狼子野心了。不过!”他话峰一转,又很是惋惜的道:“那就要看你,此刻还是不是有命在。”

    只觉得背后阵阵阴风迭起,巫澈从靖无月眼眸的反射之光中,窥探到一柄裹挟着血光的长刀赫然向着自己的颈侧斜切而来。

    不等巫澈本能使然的转身反击,冲破幻术的百玉抬腿扫过一记浊浪,刀刃虽未及身前,到是那飞腿一击得了便宜,顿时将巫澈从靖无月的身前扫飞了出去。

    然而在空中飞旋的长刀失了目标,差一点就切到魔君的身上去了。不过好在靖无月身敏捷,只见他双眼血瞳洞开,阴煞至极的陌刀只贴在他身前不过半寸之处,便卸尽了所有弑杀的气势,“嗡”的一声被自身强大的灵场震飞了出去。

    百玉深知自己的伎俩是伤不到魔君的,于是抬将飞旋出去的陌刀召现在,龇牙咧嘴的向着巫澈踉跄的地方杀去。

    “你这子使诈!好的拳脚工夫,你用什么幻术!”

    巫澈显然是被这临门一脚踹的有点发懵,毕竟他这簪花宴的幻术一般是无人可解的,那幻境之中的每一品花木都是沾之即死的剧毒,是一种在百花争艳之中葬身的唯美死法。

    百花配美人,实乃巫澈能想到的最适合百玉的死法了。

    “你管我用什么术,只要能取胜就是好功夫!”

    “放你娘的狗臭屁!”百玉中的陌刀宛若腾云游龙,掀的巫澈身如残影,“对你有益就是道理,对你无益的就是歪理邪,你这张嘴怎么生的这般贱呢?”

    巫澈提着孤光耸立在浓瘴之巅,笑嘻嘻的道:“许多年没人这样骂我了,想不到如今听起来,依然这般让本祭司火大。”

    完,巫澈眸中的光便阴沉下来,堆叠着阴鸷,狠厉与危险的压迫。

    按理,两个人的斗嘴到了以死相迫的地步,是该出制止了,但是靖无月却突然来了尝血的兴致,他支颐着半边脸颊,俊颜透着三分期待的道:“互相给对方留口气,若谁不心先死了,那另一个,我也绝不会留。”

    巫澈:“”

    百玉:“”

    靖无月依如在北冥之地般,孤傲的居坐在斗兽场威仪的看台上,闲适而慵懒的轻嗅着底下涌动的血腥味儿。

    一双诡谲的血瞳透着贪婪与暴虐。

    巫澈没有见过靖无月堕魔的疯癫样子,而百玉却对这双弑杀的眼睛记忆犹新。

    她:“别打了!”

    巫澈转过眼来,不解道:“怎么?”

    “魔君控制不住自己了!”百玉收了陌刀,对巫澈道:“我唯一一次见到这双眼睛,差一点就死在了他的里。在北冥,没有哪一只魔物不惧怕这双血瞳的。”

    巫澈循着百玉的话音看过去,靖无月正蹙着眉头显然很是痛苦,但是那双猩红的眼珠子,却流动着兴奋的红光,像极了他那柄魔剑上融嵌的血眼珠吞噬力量的样子。

    “不想打了?”靖无月缓缓的转动头颅,额角青筋乍现,“不打了,就滚回去,我最是讨厌不自量力的东西,在我面前摆弄。”

    这一身积压着雷霆的呵斥,不难听出他话语里透露而出的烦躁与隐忍。

    百玉见好就收,施施然跪立下来,赔罪道:“魔君,是百玉忘形了,请您责罚。”

    巫澈:“”。

    这一刻,他突然膝盖窝子发酸,倏忽之间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也跪上一跪,可一想到自己祭司的身份,又觉得犹生的这种冲动简直是折煞屈辱。

    靖无月前后之差的转变,很叫巫澈疑惑,待他还是湛屿主导着人格的时候,就听他过魔剑浸染神志的事,那个时候灼世剑是被湛屿强行封印着的,他还曾过会想办法毁了它。

    可是一夕之间的善恶转换,靖无月看似与以往没有什么分别,但是那股子弑杀的气势简直绞的人睁不开眼睛。

    靖无月就这般拄着额头,斜倚在太师椅上,完全无视了两个人的存在。

    百玉垂头等了半晌,才忐忑的抬了抬眼,见魔君兀自沉浸在疼痛里,便抬起来,向着背后的巫澈招了招。

    “”,巫澈眨巴着大眼睛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俯下身去,凑在了百玉的脸旁。

    百玉头也没回的道:“就趁现在,你我兵分两路,你找你娘,我回我家,江湖路远,再不相见!”

    巫澈听完,直起身来,“凭什么?”

    百玉嫌他声大,回头瞪他,“难不成我还让你这欠钱不还的犊子,进我家门白吃白喝呀!”

    “你叫谁犊子呢?是不是嫌揍的挨太少了?”巫澈越来越忍受不了这娘们骂人的腔调。

    同样都为半神之躯的半吊子,百玉并未觉得谁比谁强,于是她满不在乎的站起来,道:“我不是不想跟你打,而是不想勾起魔君的心魔再把我给剐了,至于你,是死是活跟我有关系嘛!”

    “他这个样子,不像会突然失控的吧?”巫澈狡辩道。

    “我哪里!!!”一句话还没有完,百玉顿觉耳边刮起了一道咸湿的飓风,紧接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轰!”的一声,娇的百玉如一发炮弹般飞进了翠珍阁二楼的厢房。

    不等巫澈回头看看掀飞那娘们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腹部便觉得骤然一疼,然后整个人就被一条魔龙击穿了肚腹,如一叶穿透的纸鸢般被游龙带离了地面。

    所有看热闹的魔物本来打算就此撤了,但见到这番诡异的术法之时又频频顿住了脚步。

    有魔睁大了眼睛,磕磕巴巴的指着翱翔在半空的魔龙,惊叫道:“这这是恐恶之地的魔化金龙啊!”

    “不是吧!它们是怎么穿过埋骨之地的封禁,降临到这人间的?”

    “我哪知道!”一只须发皆白的魔物,收拾着中的骰盅,满不在乎的道。

    对于这些阴暗的魔龙,北冥之地的妖魔从来都是当做圣物一般看待的,但这到底不是诸魔能否极的深度,是以得见魔龙真身的无不惊叹跪伏。

    到是那老者洞若观火,仰着头静静的观察了一会儿,出言哀叹道:“都速速逃命去吧!”

    然而没有一只魔物能听到他善意的提醒,都在这圣迹之下欢呼沸腾着。

    “魔龙出渊啦!我北冥攻占人间之时,不远啦!”

    “就是,就是!伟大的魔君过,会带领我们占领这温暖富庶的凡间,做这个世界的新主人。”

    “哈哈哈哈!不枉老子在人间蛰伏这些年,如今终于可以宰杀凡人,一雪前耻啦!”

    所有的魔物都在虔诚而狂热的追逐着魔龙的身影而畅往着,它们想到啮齿凡人的血肉,霸占他们的农田祖产,褫夺修士的灵魂与修为,颠覆整个人王主宰的秩序。

    这些熔炼进骨血之中的残忍,是北冥每一个诞生于血海的魔物所必须具备的生存之道,它们期待着将这样血腥的法则推向广邈的三界,让所有的神族与人族,都跪伏北冥的铁血腕之下。

    当一个畜生沉浸在得胜的喜悦之中时,就失去了惜命的警觉。就如此刻,没有一只魔物发觉到背后的危险正裹挟着阵阵浓烈的血腥纷至沓来。

    靖无月双目猩红,肃如阴煞,他不声不响的踏着满地的浊浪向着长街之上伫立的魔族而去,所过之处,那些恶瞳矍铄的魔龙纷纷将沿途那些碍眼的魔物撕碎吞噬。

    而游荡在半空的巫澈,算是亲眼目睹了何为人间炼狱。

    数不清的魔物从自家的铺子里奔逃而出,明黄色的楼宇之间到处是紫黑色的气浪翻涌,庞大的魔龙贴着地表褫夺力量,它们无视全魔的颤抖跪拜,耳旁的凄惶惨叫,就像奔赴一场丰盛的晚宴,尽情的咀嚼,尽情的折腾。不消片刻,巍峨的半数皇城就成了七条魔龙生杀的屠宰场。

    太恶心了!

    那些喷溅的墨绿色的魔血,像极了沼泽里腐烂的臭水。

    靖无月就这样狞笑着踏着尸山血海而行,背后昂立的七条魔龙,昭示着他那些阴暗的野心与蓬勃的**。

    魔域,到底向这个无辜的人间,彻底敞开了。

    直到黎明微星之时,内城的灾难才逐渐平息。

    靖无月伫立在西面的城墙边,伴着天际的明灰回望着半座城池的熊熊烈火,和倒伏在血泊之中的魔族人族,一种畅快的报复欲愉悦了身心,让这个阴沉了多日的魔君,找回了一丝生存的快慰。

    此时的巫澈正跪伏在一处偏僻的废墟里,捂着胸口狼狈的喘咳着,他身前的地砖上喷溅着从口中溢出的鲜血,斑斑点点的像是雪地里飘落的梅瓣。

    “咳咳!”巫澈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对被灼世剑钉在墙上的百玉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他还会变成这个样子咳咳!”

    百玉平坦的腹被利剑穿透,整具身体被牢牢的固定在墙壁上,只需稍一呼吸,便牵扯的内脏巨疼,她:“他吞了太多的魔物又被那枚血眼控制了心神,不疯魔才怪。”

    实在是太疼了,百玉停顿下来,平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若不是为了压制他的魔性,我的父亲,才不会舍了自己的神格,助他平复心魔。所以我看大事不妙,就不打了哇。”

    “那你也没,他不能见血腥呀!”巫澈后怕的道。

    “谁知道你这个犊子竟用幻术伤我?我这身上可流着一半神族的血呢!魔君他对神界憎恨,但凡跟神格沾边的东西,都能勾起他的心魔。”

    巫澈显然也被这一夜的屡次阻拦伤的不轻,“噗通”一声仰躺在地上,哀叹道:“这太他娘的奇怪了,他自己就是个神,竟然厌恶神祗到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他怎么不在发疯的时候把自己也杀了?”

    哪怕是身受重伤,百玉也不忘与之斗嘴,“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少根筋?罢!什么时候把玩姑娘欠的帐结了?”

    “”,巫澈选择继续望天。

    终归是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他:“这一架打的不痛快,帐就继续赖着吧!”

    整天在家呆着还呆出病来了,今天一个字都没写,我的存稿依旧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