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从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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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屿从彼岸的另一端向着江予辰缓缓靠近,他只是一缕意念,没有实体,却很努力的在汲取玉璧上盈动的力量为自己凝化实形。他想要给这个眷恋了一生,又为自己献出过生命的男人,一个迟了很久的拥抱。

    为人的两辈子,他没有珍惜过江予辰的柔软,拼了命的折弯他的脊梁,让他像个傀儡般痛苦的活着。而今他深处炼狱,失了为神为人的高傲,这都是他应得的报应,这是他欠他的,而且是永远也偿还不了的。

    看着湛屿缓缓的向自己走近,江予辰顿时深深的自弃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向后缓退,拉开了湛屿努力得来的一点温暖。

    江予辰倥侗一生的执念,从来都不是那些黑暗的折辱日子,而是前世身死之前,靖无月与湛屿的数次重叠。那个时候他们虽然样貌不同,但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执着与狠厉,实在是太像了。他自问不是个见异思迁的个性,却为何能对两个男人都萌生出了这不可名状的情感?他知道自己是爱慕着湛屿的,但是对于靖无月的隐忍与纵容,这又是为哪般呢?

    在那段互相憎恨的记忆里,江予辰并不是对靖无月没有感觉,他记得第一次牵的安心,记得第一次被他索吻的悸动,记得靖无月尾随在身后的无声维护,亦记得他雨夜归来隔窗奉上的一盏青莲。

    就连前世那些堪称强|暴的|性|事,他并不是痛恨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在靖无月难得温柔的时候,亦或者他宿醉的时候,他悬在眼前的满目疼惜,温柔至极的寸寸爱抚,都让江予辰在爱|欲的浮沉里,感知到何为水融,何为凤目绯红怔忪溃散,何为戾器之下失了魂魄。

    何为芙蓉帐暖**度,面目嫣痕皆是疼!

    只是那时湛屿因他而身死,他厌弃着这样口不对心的自己,于是近乎自残的在惹怒着靖无月,他没有办法亲了结了自己,就像他没有办法承认,靖无月其实在自己的心里,跟湛屿是对等的。

    他爱湛屿入骨,待靖无月亦是入魂。

    其实从明晰靖无月对自己的爱意开始,他就没有办法正视自己了,他两个都割舍不下,两个都不想伤害,其结果就是一死一伤,不得善终。

    许多事都是纷乱的,但是对于湛屿的愧疚,不管是前世因他而死,还是今世的推他入魔,都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湛屿心疼着江予辰的自虐,遂出言宽慰道:“不要逃离我,好吗?不管是湛屿,还是靖无月,都是我,其实你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我过,从前种种,错不在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湛屿伫立在江予辰三尺远的地方,抬起了修长的双臂,他的目光希冀而温柔,像极了春风落花里仗剑天涯的桀骜少年。

    江予辰从来都不会拒绝湛屿的任何要求,于是他踌躇了半瞬,便难抵心底啸叫的渴望,缓缓的向着那个明媚的男人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江予辰快要走近他的身前之时,一项温柔哀伤的湛屿突然勾唇露出了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而那一身舒服的浅蓝色也在江予辰错愕的眼神之中蜕变成了阴鸷的黑。

    江予辰的视线从对方凌厉结实的胸膛,一路渡上了邪魅狞笑的俊颜,一颗拳拳柔化的心脏,顿时如遭冰冻,他大失所望的对着靖无月低吟道:“你骗我!”

    靖无月一身黑色劲装犹如破心利刃,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被识破的歉疚与慌张,反而透着老谋深算的狡黠与奸诈。

    他:“我没骗你,只是霜玉的力量被我强行召回了而已,湛屿那个废物,没了依仗,也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江予辰险些羞的一口淤血翻涌,刚刚那番言辞恳切的阐明心意,竟然全部都是在对着这个恶魔诉,怎能不叫一项矜持有度的江予辰羞愧难当。

    他死死的瞪着眼前洋洋得意的靖无月,竟觉得他这副阴险的心态真是白白糟践了湛屿这尊极好的样貌。

    分明灵魂是同一个,但江予辰就是对靖无月的狡诈厌恶至极。

    江予辰实在对他没有好话可讲,于是愤而转身,抬步欲走。可是背后的靖无月在听到他这般真心实意的告白之后,胸臆之中那缕盘踞的怨气倏尔就烟消云散了。湛屿这厮虽然废物了点,但在安抚江予辰这件事上,还是比他强的。

    于是不等江予辰离开自己的身前,靖无月眼明快的扯住了江予辰的腕,贱兮兮的道:“跑什么呀!你又不是二八大姑娘,几句真心话就这般别别扭扭的,臊不臊得慌呀你!”

    江予辰正在气头上,脸也没回的呵斥道:“你放!”

    “不放!”

    “”

    靖无月的涎皮赖脸是与生俱来的,只要他不想放弃,任谁也没法更改他的决定。

    只要挨着江予辰,靖无月的就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于是他攀着对方的臂将指游走上了大臂,另一只则从那道纤细凌厉的腰际线缠到紧致的腹部,狎昵的揉捻道:“这么着急跑什么呀!你不是已经从心里承认了我跟湛屿是一体的了吗?怎么还这般扭捏着,不敢面对我呢?”

    靖无月燥暖的前胸缓缓的服帖着江予辰紧绷的后背,潮湿而暧昧的语气像一只不安分的触,顺着颈侧沿向了四肢百骸。

    江予辰这辈子很不习惯有人在背后拥着他话,是以戒备的气场全开,语气失了该有的温度,他:“我那是一时失言,做不得数的。”

    靖无月显然不上当,他依旧紧贴着眼前这个男人铮铮的傲骨,化身成一泄温热的灿阳,柔声道:“我就喜欢你这口不对心的倔脾气,像猫,又像刺猬。”

    “你这品味,还真是够清奇的。”江予辰揶揄他道。

    “不然呢?你这样的男人,娶个老婆能冷落的人家红杏出墙,嫁个男人又满身是刺,除了我这样扛折腾的,恐怕任谁也消受不了你这臭脾气。”

    “”,江予辰有些气结,本是想着嘲讽他,却反被人家拐外抹角的羞辱一通,也就是江予辰涵养好,换做旁人早就脱口大骂了。

    “怎么?又生气啦!”靖无月一边嗅着江予辰的鬓发,一边像个瘾君子般陶醉道:“我还是觉得你做人比做神有意思,三天两头的兀自生着闷气,逗也逗不好,炸毛炸的挺好玩的。”

    好玩?

    江予辰实在忍受不了这个人的混账逻辑,于是他转过身来,抬掌推了靖无月胸膛一把。只是单纯的推搡,并未动用灵力,某人就开始极其夸张的捧心表演了。他瞪着他矫情的踉跄,道:“你是不是有病?一天不刺激我,你就难受是不是!我真是严重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眼睛有疾,怎么就看上了你这混账。”

    靖无月抿唇而笑,一双魅惑的桃花眼迷离若狐,他:“这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啊!不是我耍诈阴你的。”

    “”

    轮回了两辈子,江予辰爱慕的人都是湛屿,可是靖无月才是他的本尊,而在最初的最初,他脑海里封存的美好都是靖无月带给他的,不管他承认不承认,这样狡诈的靖无月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一条通冥带,将他的前半生,前两世都从仅剩的魂魄里勾了出来,虽然他还是对这些往事模棱两可的,但是他终于明晰了一件事,无论眼前的这个男人更改了多少张陌生的面孔,他们牵扯在魂灵里的羁绊,都会让他们踏破红尘万丈,重新找回彼此。

    彻底明晰了自己的心意,江予辰不再执拗的厌弃着靖无月,他虽然对上辈子的事知道的很少,但是对于这个男人从骨子里的熟悉与臣服,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软和了脾气,于是他就这么任由着靖无月搂着自己,在寂静的空间里听着他稳健而有力的心跳声。

    很暖,很安心!

    百玉在紫阁内重新更换了一身衣裳,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的好一通折腾,才揣了几张金票袅袅婷婷的下了楼。

    整日躲在这乐馆里面,百玉都快将自己捂得发霉了,于是今日她决定要出门逛逛去,也许看到什么心仪的东西在采买几件回来摆着,也算给这烬中重生的蝶妃轩添添喜气。

    她着一身水绿色的广袖留仙裙,脚踏一双白底坠着璎珞的丝质长靴,半束半散的长发仅绑了一根白色的缎带,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仙气飘飘的卓然,在配上这阖目含笑的娇媚,还真有几分仙姿玉魄的凛然来。

    大厅之中,巫澈正挎坐在蜃蟒的脑袋上裱着窗户。想他氐巫寨最强祭司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本就粗使笨拙的刷起浆糊来,简直惨不忍睹,不但滴滴答答的糊了自己一身,那黏在窗棂上的纸,亦是被濡的破破烂烂,撕了从来,来了又撕。

    反反复复折腾的巫澈很是火大。

    本立在一旁指点的铜板,因为太过叨叨,被巫澈一通辱骂给赶跑了,于是偌大的花厅只有巫澈一个人絮絮叨叨,骂骂咧咧。

    “草!这毒妇,真拿本祭司当佣人啦?不是补房顶,就是糊窗户,哪天还不蹬鼻子上脸,在让我来个才艺表演?妈的,真是流年不利!”

    “长的那个狐媚样子,不是坦胸就是露腿,早就被人看光光了好伐!还诬陷本祭司对她心怀叵测,你就是脱光了扔老子床上,我都他妈的懒得瞧你一眼。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貌美无双,全天下的男人都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

    “唰”的一声浆糊扑上去,巫澈朝着那惨不忍睹的裱纸啐了一口,“德行!”

    百玉对这背后的谩骂早就见怪不怪了,是以一脸得意的伫立在门檐之下,仰着头道:“骂,你接着骂!信不信利息涨了啊!”

    巫澈本就因为糊不上而闹心,此刻百玉又不合时宜的出现刺激,更加不能隐忍了,于是巫澈低下头来,眸光森森的道:“少拿利息挤兑我,你信不信老子这就撂挑子,不干啦!”

    “那您请便!”百玉抬臂作请,笑眯眯的道:“本来昨日让你进来,就是看在你认错态度好的份上,勉为其难才应允的,本来呐!你就欠着我蝶妃轩的酒钱,又三番两次打坏了我楼里的东西,这一码归一码,象征性的收点利息也是应该的。”

    “”巫澈忍着怒火瞪着眼,听她继续放屁。

    “至于你我搔首弄姿,活该被人看,那就是你以己度人了。我虽然看起来不正经,却是个清白的女儿家,你是第一个瞧光了本姑娘的人,在怎么,没让你以身相许,就算便宜你了。”

    巫澈突然觉得她的好有道理,但又抑制不住想要发火是这么回事?

    百玉一本正经胡八道的时候,颇有她那个指点江山的老娘风范。她娘在世的时候,曾对她讲述过爹娘相遇的趣闻,那时百玉的爹在凡间游荡,爱慕其俊美的女子无数,却偏偏误入了一处水潭,看到了百玉的娘在里面撒欢,于是四目相对的一刹那,百玉的娘就对其一见钟情了,非揪着她爹的衣摆失了女人家的清白,要他负责。但被一个魔物纠缠求娶,不亚于在她爹神祗的面上拂了一把,于是气的她爹跟她娘在郊外大战了三天三夜,亲折了她娘|的三根肋骨。

    在百玉的认知里,男儿家看了女儿家的身子,那就必须是要迎娶的,可是她又不喜欢这个人蛊,他样貌好看是好看,但却生的阴森凶险。她还是喜欢北冥雄性身上的那种张弛与狂野,野心与算计什么的都赤|裸|裸的表明在脸上。

    百玉虽不喜北冥那套生存法则,却不可否认魔物都挺单纯的,没有人族这么难揣摩。所以百玉骨子里,还是乐意找个魔族良伴。

    巫澈端着浆糊罐子,瞪了百玉半晌,看着她一身嫩绿嫩绿的很是水灵,调笑道:“这是又要上哪个恩客的门,卖弄风情去?”他始终觉得这样风骚的女人不干净,因为她像极了他那个自私自利的娘。

    百玉抬抚了抚鬓边的碎发,娇媚做作道:“男未娶女未嫁的,我就算当街拦一个,我也乐意!”完,抬腿迈出了门槛,一阵香风拂过,百花争艳。

    “”

    失了百玉的呱噪,偌大的花厅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浆糊溅落的“啪叽”声。巫澈修长的指几乎是怒不可遏的在窗棂上抹来碾去。

    要不是自己为了在此等候靖无月归来,他才不受这等窝囊气嘞!

    巫澈这辈子最是厌恶百玉这种风尘浪里游曳的女人,一点儿都没有身为女子该有的礼义廉耻。但是巫澈自知理亏,受制于人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只能干瞪眼,听着百玉呼来喝去的指使。

    他一边干着活一边嘀咕道:“你给老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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